撲朔迷離(一)


    楚迎風當然不見了,糊塗不見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見了。[]他本來也閃開一條道來,讓糊塗先上,他剛要舉步,忽然腳上一重,原來是被人踩上了。那人一驚,低聲道:“啊喲,對不起,隨即快步退開。”楚迎風正要回話,心中忽然一動,那人的聲音聽起來甚是柔和,居然是女人的聲音!再仔細一聽,更是奇怪,這人雖然快步離開,但腳下卻沒有半點聲音,仿佛走路之時,足不沾地一般!如此高強的輕功,楚迎風以前就見過一次,也不過是半個時辰之前見識的雲中君的輕功!


    他心知不對勁,當下緊緊跟在“雲中君”身後,黑暗不能視物,雲中君行動無聲,楚迎風如何定位?原來“雲中君”身為女人,身上自然帶著一股胭脂氣味,這氣味甚是淡薄,且混在人群之中,一班人根本無法察覺到,楚迎風全神去嗅,這才聞到一次線索。


    那香味向石壁走去,越走越遠,楚迎風一驚,難道這人會穿牆術不成?他跟上一步,隨即明白,這石壁不知何時忽然裂出一個大洞,這人是從大洞中走了進去!楚迎風不敢怠慢,心中好奇,屏住身上氣息,隨著她慢慢走了進去。過了數步,隻聽背後碰的一響,便是洞門關上了。實在是沒有想到這裏居然洞中又有洞,地道之外又有地道!


    隻聽方才那個柔美的聲音說道:“師兄,總算是出來了,霆兒還在麽?”又聽糊塗說道:“他還好,我封住了他的昏睡穴,免得他妄動。就先讓他休息一下吧。”卻聽另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各位誰有火折子,我要看一下霆兒。”一人“嗯”了一聲,隨即聽到有人取出火折子的聲音。


    楚迎風一驚,這三人都是武功高強,以一敵三,自己肯定不是對手,當下找個地方藏身,隻覺兩旁的石壁凹凸不齊,有的地方凹陷進去,居然還能容納一個人,當下閃身躲起。猛然隻覺眼前一亮,糊塗等人一驚將火折子給點燃了。楚迎風偷眼四望,這裏居然又是一條地道。隻是地下盡是鋼鐵鋪成的地板,而兩邊竟是無數鋼鐵製成的和尚,神采各異,姿態萬千,手中都握著禪杖。身上連著奇奇怪怪長長短短的機栝。自己正好躲在兩個大和尚中間,被鐵臂銅衫遮得嚴嚴實實的。


    楚迎風偷眼望去,眼前之人正是東皇帝莊來的大司命、河伯與雲中君,另一人獨臂單刀,背影甚是熟悉,卻從未見過。河伯借著火光四處張望,歎道:“果然精致非常,令人歎為觀止。”這聲音一出口,楚迎風頓時一震,這人開口說話,居然是那個什麽七弦子的聲音。


    他隨即恍然大悟,暗罵自己愚蠢,定然是糊塗等人假扮了東皇帝莊中人來救雷霆,剛才糊塗與大司命一番對話,完全是他一個人演兩個人的戲!那個什麽河伯,就是什麽七弦子,這個雲中君輕功如此高強,定然是十方武者中輕功之最,且是唯一女性的戴三娘!糊塗點頭道:“這條秘道便是千佛巷了,不過看這裏的陳設,叫它銅人巷還差不多,這裏通向的是後山,另外還有一條道路,卻是通向了達摩院。(.無彈窗廣告)地道中的這些鐵羅漢連有機關,一旦打開,任你武功高強也無法通過。”戴三娘點頭道:“這就是當年達摩祖師埋骨之處。”


    糊塗點頭道:“當年達摩祖師逝世,肉身不朽,二祖便將他安放在那個石室之中,這些鐵羅漢,施展開來,正是達摩平生武功的精華。這樣的機關,本來隻在嵩山少林寺存在,但當年的僧人建立南少林的時候,可連這等機關都預先設計好了。此後捕獲淩日輪,便將他囚禁在石室,而這條地道的秘密,自從上屆少林方丈舍身成仁之後,便隻有師父與我知道。幸好有這個通道,否則我們還真無法出來了。”眾人都拍手道:“冥冥中自有天意。”


    楚迎風的牙根癢癢,卻見獨臂人皺眉道:“霆兒這是怎麽了?瘦成這個樣子?”糊塗抱著雷霆,搖頭道:“但身體還是那麽重。他看起來麵無血色,定然受了很重的傷”他將雷霆放在地上,在他咽喉和胸口點了兩下,隨即皺眉奇道:“怪哉,怪哉!霆兒‘天突’、‘中府’兩處穴道被封。”七弦子笑道:“天突是啞穴,中府限製行動,這兩處穴道被封有什麽奇怪的?”糊塗搖頭道:“奇怪的是,這兩處穴道都被人點中了三次!而且這三次使用的手法都屬上乘,卻全然不同!”七弦子伸手解穴,哪知這三種手法各異,極盡高明,以七弦子武藝之強,見聞之廣,居然從未知道。他三根手指輕輕搭在雷霆胸口,內力卻早已透穴而過,果然內力在“中府”穴停滯下來,仔細感覺,果然有三道不同的真氣封鎖在中庭穴上。他眉頭一皺,內力衝蕩,以七弦子武藝之強,天下再重的穴都能夠解開,哪知全力以赴,居然隻解開了其中的兩重,剩下一重穴道卻無論自己如何傾盡全力,都無法解開。


    七弦子搖頭大惑不解道:“這三種點穴方式中的任何一種,都完全可以困住一等一的武林高手,為何還要點上三道?更奇怪的是,這三重穴道,不僅手法各異,就連內力也決然不同,絕非出自同一個人之手。師兄,你看……”


    糊塗神色不解,緩緩道:“這三重穴道,第一重內力較弱,但卻最為粗獷,最為狂暴,如此內力,我平生隻在猿百煉身上見到過……但若是猿百煉出手,內力不會這麽淺,隻怕你我都絕對無法解開這重穴道……第二重更加奇怪,點穴手法幹淨利落,內力醇和飄逸,隻在有無之間,這種內功平生未見,又似乎隻有當年的完顏縱橫能夠做到,但棋聖已逝,他隻有南宮玉樹一個傳人,但南宮玉樹卻是在我們之後進來的……而這第三重穴道卻最是奇怪,師弟,這種內功,你是否覺得甚是熟悉?”七弦子點頭道:“這道真氣很是複雜,但根子卻是本門的內功。”


    糊塗惑然道:“這道真氣走的是剛陽路子,但卻很是雜糅,其中有我的詩酒心經,又有神農一笑的滄海一氣,更有雷奇峰的虎嘯和東方蒼龍的龍息,當今天下,能身具諸家之長者,就隻有一個人。”眾人都靜了下來,良久,戴三娘低聲道:“你說的,是霆兒他自己?”能身具眾家所長者,當然隻有雷霆一人了,但雷霆又怎麽會點中自己的穴道?楚迎風大惑難解,猛然虎軀一震,“難道這個人不是雷霆!他不是雷霆,真正的雷霆又在哪裏?雷霆又為什麽會點中了他!”楚迎風心中驚異,糊塗等人也都心中震驚,盯著“雷霆”。


    雷逸峰冷然道:“又是易容術?他……誰!”


    “誰”字尚未出口,糊塗等人早已察覺,錚的一聲,冰刀出鞘,糊塗與戴三娘冷笑一聲,三人一齊向一塊大石撲去,七弦子卻推了一部,站在“雷霆”身邊,嚴陣以待。這三個師兄妹多年相知,配合無間。


    雷逸峰喊“誰”的時候,楚迎風吃了一驚,“難道他們發現我了?”但隨即發現這三人是向遠方的一塊巨石撲了過去。隻聽一人笑道:“厲害!”,一條灰影從石後飄了出來,輕輕飄飄落在三人身後,輕功身法當世一流!


    但在這三位高手麵前,再迅捷的輕功又有什麽意義?那人尚未站穩,眼前一暗,正是戴三娘一腳踢了過來,這一腳來得好快,灰衣人大驚之下,唯有後退一步,哪知戴三娘來得更快,這一腳餘勁未消,另一腳又電閃而至,不過是頃刻之間,戴三娘居然踢出了二十三腳,每一招都是迅捷無比,刁鑽無比。要知戴三娘號稱黑蜘蛛,不單是說她的飛針絕跡,更是稱她腿法無雙,流星趕月,仿佛有八條腿一般。當年雷奇峰武功蓋世,號稱十方武者之手,碰上師妹的這快得離譜的腿功,也往往頭大如鬥。


    撲朔迷離(二)


    灰衣人初次嚐得戴三娘厲害,心中驚訝無比。他卻不知戴三娘心中更是驚異,她成名腿法“焚天三十六腳”乃是天下最為迅捷得功夫之一,一旦施展,便一腳快過一腳,全然不可收拾,江湖好漢能夠在這腳下走上十招的便能稱上英雄了,自己踢出二十三腿,居然無法沾上對手一片衣角,當真是匪夷所思!雷逸峰冷喝一聲,搶上前來,冰刀推出半天寒霜,向灰衣人逼去。雷逸峰天資聰穎,但一直都未曾遇上明師,因此武功一直都遠不及其兄,自然不能與十方武者相比,但七年前竹林之中,雷逸峰重遇龍香,孤憤之下,創出了“孤刀”,憑著這神差鬼使般的刀法,武功大進,已可與十方武者爭風。果然“孤刀”施展出來,灰衣人更覺窒息,隻覺得處處都是冰刀,但卻又處處都無法看到,雷逸峰獨臂單刀,仿佛融入了另一個時空之中,卻又似乎化成了空氣,無處不在。但這灰衣人也當真了得,在刀風之中翩然而舞,往往九死一生,卻又在千鈞一發之際逃出生天,孤刀使出了六招,依然無法收拾他。


    糊塗喝道:“好功夫!一起上。”此人不知是敵是友,糊塗當然不會和他講什麽江湖規矩了,何況糊塗向來就懶得講什麽規矩?三人合力,當真是天羅地網,灰衣人飄然閃過了兩輪攻勢,第三輪攻勢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躲開了,背後一涼,原來是退到了牆邊,而糊塗的劍指已然到了眉心,跟著左肋生寒,自是冰刀駕臨,胸口一麻,已然被戴三娘踢中。燈光蹣跚,眾人這才發覺這灰衣人滿臉疤痕,原來是方才密室外的守衛。他為三大高手圍攻,性命隻怕正在鬼門關前做單擺運動,但他卻神色泰然,安然若定。糊塗讚道:“閣下好功夫,更是好定力!”要練成高深的武功雖然不易,但這份大將風度卻更加難得了。


    灰衣人淡淡一笑,緩緩道:“諸位好耳力,在下不過是氣息出得急了一點,居然也被發現了。”戴三娘冷冷道:“廢話少說,你是什麽人?”


    灰衣人淡淡一笑,說道:“糊塗先生,方才你那一捏,可真是重呀。”


    糊塗一愣,隨即明了,點頭道:“怪不得你能跟進來……隻是,你怎麽知道我是糊塗?”灰衣人道:“閣下易容術高明,在下自然是看不出的,但這身功夫世上實在不常見,在十方武者裏麵慢慢挑倒並不難。”他伸出手來,在臉上用力按下,神功到處,臉上粉末撲簌而落,露出另一副麵容,神色鎮定,氣度凝重,正是魏須武。金蟻宮易容之術天下無雙,共分為兩法,一種乃是造出一張人皮來,戴上人皮麵具之後,便可長年假冒他人。另一種便是魏須武方才施展的這種法子了,乃是以宮中密製的粉末塗在臉上。這種粉末,一旦觸水,馬上膨脹,改變臉部輪廓,要取下這些東西,除非登上十二個時辰,或以極深內力摩擦,否則就真如真皮一樣,長在臉上了。魏須武不過是用了少許粉末,增大了鼻子,擴大了雙頰,隻不過行事匆忙,臉上粉塵塗抹的並不均勻,因此會臉上凹凸不平。


    戴三娘大吃一驚,自己明明已經一腳踢中了他的“玉堂”穴,這玉堂學屬任脈,中了這一腳,灰衣人縱是不受重傷,也該無法動手,哪知在他身上居然毫無效果!


    魏須武淡淡道:“在下魏須武,江湖上無名小卒,但雷霆這些日子來的牢獄之災,卻是由在下擔當。”


    糊塗搖頭道:“以閣下的武功,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那天下不知道能有幾人得享大名?”他伸手在腦後仔細揉搓,從臉上小心翼翼撕下一張麵皮來,真容正是糊塗。魏須武既然以真麵貌示人,糊塗自然也坦誠相見。


    魏須武讚道:“閣下易容之術,也相當高明呀!”金蟻宮易容術雖然高明,但魏須武學到的卻不過是其中皮毛,遇上糊塗這等幾乎以假亂真的易容術,自然讚歎不已。


    糊塗悠然道:“這是我們一位至交好友所創。他的易容之術變化萬端,當真是人所難及。我們這些手腳,不過是他的皮毛而已,一旦碰上真的司命河神,兩相對比,馬上就非露餡不可。”他口中這位至交好友,自然不用說便是神農一笑了。戴三娘忽然輕歎道:“當年神農教我們幾個這些把戲的時候,他是我們之中學得最好的。”七弦子且憂且妒道:“你又想起他了?”戴三娘幽幽道:“他這些日子毫無音訊,叫我們如何放得下心?他從小就命苦,卻從不服輸,他沒有來比試,我擔心他……人海茫茫,不知道他又身在何方。”兩人都默然歎息,今年廚神樂師本當又有一場比武切磋來決定戴三娘玉人誰屬,但姬三味居然並未到來,更從此以後絕跡武林。這三人為了尋找姬三味不知道跑遍了多少地方,卻毫無所獲,至今仍在為廚神安危而擔心。


    魏須武讚道:“果然神奇,這些易容之術,和我們金蟻宮比起來,當真有許多異曲同工。”糊塗三人一驚,同時搶上一步,厲聲道:“你是金蟻宮人!”魏須武暗暗叫苦,正要解釋,雷逸峰淡淡道:“三位放心,魏須武的確是金蟻宮中之人,但他的性命是霆兒所救,更是星眸的好友,與霆兒也算是生死之交。”魏須武一愣,雷逸峰壓低嗓子,冷冷道:“魏堂主,本座說錯了嗎?”魏須武一驚,叫道:“丁護法!”雷逸峰淡然點頭,換了另一種聲調說道:“金蟻宮一別經年,魏兄可好?”


    魏須武愣了半天,忽然大笑道:“丁護法,厲害,你騙了我好多年了!你究竟是什麽身份?”雷逸峰淡淡道:“過獎了。在下雷逸峰,霆兒是我的侄兒。諸位,魏須武應該可信。”魏須武一呆,說道:“我可信?我不過是一個背信棄義的混賬,丁護法你相信我,不擔心步完顏縱橫的後塵?”


    雷逸峰冷冷看著魏須武,冷冷道“你若是真的該死……霆兒當年就不會救你。”魏須武沉默良久,終於點頭道:“丁護法,謝謝。”


    七弦子不知雷逸峰曾隱身金蟻宮中,更不知魏須武生平,大聲說道:“你所言是否真是,待到霆兒穴道解開了,再問一問他就知道了!”魏須武淡淡道:“雷霆如今隻隻怕還身在東皇帝莊,這小子不是雷霆。”


    七弦子奇道:“什麽?”糊塗卻早覺蹊蹺,伸手在“雷霆”臉上一抓,隻覺手指碰到的似乎並非人皮,五指用力,果然輕輕易易取下了一張人皮麵具!麵具下的人骨瘦如柴,容顏蒼老,胡須蒼蒼,卻並不認識。其實雷霆將人皮麵具罩在這人臉上,隻為掉包一時,這種易容算是非常簡陋,以糊塗之智,早該發現。但眾人一直身處險境,而身在地下,光線不明,是以居然一直都沒有發覺。眾人驚異不已,楚迎風更是驚疑不定,如果這人不是雷霆,那雷霆又身在何處?


    雷霆大驚,盯著風滿樓,“什麽!你是被那個‘雷霆’點倒的!”


    102假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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