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師弟,身為正道弟子,為何不趁機拿下這群妖精?反正那妖狐死都死了。[]”


    一側,宋成捂著自己的胸口,看著喬依,不滿地道。


    喬依瞥了他一眼,卻是理也不理,就欲轉身離去。


    白不黑忽的開口道:“喬師兄留步!咳咳……”


    “什麽事?”


    “據我所知,密林中還有妖將坐鎮,不是我等所能應付。數日前,我曾傳訊回師門,請求援助,隻是恰逢南疆有些異動,我山靈宗掌門真人前去探查,未曾回返。坐守師門的北辰師叔脫身不得,便傳訊距此最近的貴派請求援助。前日,師門傳來訊息,貴派玉衡、開陽峰二峰峰主真人攜弟子前來馳援。喬師兄和夏師兄若是在此停留數日,應該能夠碰上。”


    “開陽峰和玉衡峰麽?”


    喬依和夏小胖相視一笑,下山這麽長時間,又能見到師父和同門師兄弟,二人心中都有欣喜。


    微微抱了抱拳,二人開口道:“多謝白師兄告知,感激不盡。”


    頓了頓,喬依又道:“白師兄,如你所說,密林尚有妖將存世,此事隻怕不會就此罷休。幾位受傷不輕,最好還是……”


    “多謝喬師兄提醒,白不黑理會得。”


    “告辭!”


    “告辭!”


    有風漸起,灰蒙蒙的天空陰沉了大半天,終於灑下了輕柔的雨絲。


    或許,蒼天有情,傾灑淚水。


    街道上,安靜異常,掀翻的攤鋪,散落的雜物,亂糟糟的狼狽不堪,似乎還在傾訴方才的一場動亂。


    雨勢漸起,模糊了前路,四人眼見四下無人索性,禦劍飛馳,從街道上空劃過。


    當歸客棧!


    嘭!嘭!嘭!


    驟然出現的敲門聲,將縮在櫃台下方的王春嚇得渾身一抖,他抱頭往下一縮。


    “哎呦!”


    他痛呼一聲,捂住額頭,隨即反應過來,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抬起頭,卻正好看到掌櫃的憤怒眼神,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他訕訕賠笑。


    嘭!嘭!嘭!


    “掌櫃的,小二哥,王春,快開門啊!”


    王春心中一沉,暗道完了。敲門的妖怪居然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在劫難逃了。


    噗!


    “哎呦!”


    王春正在胡思亂想,冷不防腦門上又挨了一下,抬頭去看,卻是掌櫃拍的自己。


    “躲那幹嘛呢,這是住在本店的姓喬的客官,還不快去開門?”


    王春捂著腦袋,委屈的站起身來。難怪自己聽得有點耳熟。話說,這掌櫃的不是年過五旬了麽,怎麽這耳朵比他還好使?


    正欲走去開門,驀地想到,這位姓喬的少年不正是去鬥獸城了麽,他可是聽說了鬥獸城有妖怪來襲,莫非是姓喬的少年被殺死了,鬼魂前來找自己。


    他隨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以後再也不能多嘴了。


    “快點!”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王春一咬牙,走了過去,抬起門栓,拉開門來。


    油燈下,四人一狗的影子拉的老長。王春拍了拍胸口,長出一口氣。


    夜漸深沉,從傍晚下起的秋雨,到了萬籟俱寂的時候,依然綿綿泊泊,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喬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是一點睡意沒有,地底白狐淒美的絕唱仍然縈繞耳旁,賈文青懷抱鐵鏈撞石自盡的一幕不時浮現在他眼前。


    閉上眼,朱若彤的倩影清晰如昔,對著他輕輕微笑。換做是他,能否像賈文青一樣,那般決絕,那般癡情。應該會的吧!


    歎了一口氣,喬依坐起身來,披上衣服,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屋外雨聲滴答,清晰可聞,下了這麽久的雨,空氣中盡是一股潮濕之意。


    床內側,魚魚打著幸福的小呼嚕,睡得正酣。隻要伴在大哥哥身側,她就能安心入夢。


    反手輕輕合上房門,喬依輕輕走下樓來,來到後院。


    當歸客棧,前麵是三層小樓,後麵還有一處不小的庭院。院中走廊環繞,中間是處花園。黑夜中,伴著朦朧的雨勢,那庭院的盡頭也仿佛深深不可見底。


    他緩步沿著這條環形的走廊,向前走去。


    天空陰暗不可見物,屋外的空氣清新潮濕帶著一絲冰冷,他深深呼吸,直到冷風貫體而入,四肢冰涼。伸手取出一枚夜明珠,照亮了眼前的夜色,卻照不進花園深處。


    夜色已深,涼風呼嘯,裹挾著雨絲斜斜落下。


    從蒼穹深處落下的雨滴,急急落下,打在走廊上沿,啪啪作響。雨水匯聚成流,沿著青瓦邊緣,一串一串,奔流而下,如同掛起了一排水簾。


    “唔”,大風吹過,漫天的雨勢為之一斜,密密的雨絲撲麵而來,瞬間打濕了半個衣襟。他微微退後半步,側過身來。


    不經意的一瞥,借著幽幽的珠光,花園一處隱隱竟似有個人影站立其中。


    移步上前,花園中矗立著一叢一叢的青竹,挺拔密集。青竹外側,栽種著一簇簇粉紅色的秋海棠,此時花枝伏地,花瓣凋零。


    雨勢漸小,星星點點,他漫步走出,任雨絲打落臉上。


    “你來了!”


    紫小樓一襲紫裙,素手撐傘,緩緩轉過身來。明眸如水,眼波流動,目光盡數聚集在他身上。


    他與那個女子,默然而望,凝立片刻。


    竹林間,油紙傘下,她的衣衫輕輕拂動,一縷秀發垂下,貼在雪白的腮邊,有種別樣的美麗。


    她嫣然一笑,人比花嬌,似乎漫天的桃李盡數失色。


    喬依心中不爭氣的一跳,麵上一熱,低聲道:“你怎麽在這裏?”


    “賞花啊!”


    “賞花?海棠麽?”


    “是啊。書中雲:幾經夜雨香猶在,染盡胭脂畫不成。我來看看夜雨之下,海棠是否還是那般嬌豔!”


    “哪……哪有半夜出來賞花的?”


    “我就喜歡,你管得著嗎?”


    喬依一滯,呐呐無語。


    “倒是你,一個男的,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下來幹嗎?莫非也是賞花?”


    “哪……哪有!我……屋裏太悶了,我出來透口氣!”


    她怔怔看他片刻,一言不語。


    “怎麽了?”


    喬依下意識的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


    噗嗤!


    紫小樓輕笑出聲,眼波如水,淡淡的珠光照在她身上似乎也亮了一些。


    她微笑著,如同雨中百合悄悄綻放。忽的,她伸出手來,拉住了喬依的手,輕輕一帶,喬依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


    零星的雨中,那把圓圓的油紙傘,橫了過來,擋在兩人頭頂。


    傘下是她微微的呼吸和如蘭的體香。


    喬依的心如鹿撞,目光移開,不敢去看她近在遲尺的俏臉。


    “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


    幽香陣陣,清淡好聞,喬依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怕自己沉醉其中。


    “明天我師門的人就要來了,你打算怎麽辦?”


    “我去見見你師父啊!”


    喬依驀地轉頭,驚道:“不……不行!”


    紫小樓笑容斂去,低聲道:“為什麽?我不能見你師父麽?”


    “不……不是。因為……因為你不是我正道弟子,不容於正道門派,隻怕一見之下,他們就會將你擒下!”


    “那你為什麽不親自把我捉了請功?你不是玄青門弟子麽?”


    “我……我自然是,隻是……隻是你是我朋友,還……還是魚魚的姐姐,我自然不會捉你請功!”


    “隻……隻是朋友麽?”


    她轉首向他,直視著喬依的眼睛。


    望著她秀麗的臉龐,不知怎的,一個“是”字到了嘴邊,卻是遲遲吐不出來。


    仰頭向天,他深深呼氣,腦海中一個粉紅的身影和麵前紫色的麗影來回變換,他閉上了眼眸,心中一個聲音瘋狂地呐喊:“師姐,師姐……”


    良久,他粗重的呼吸漸漸趨於平穩,緩緩出了一口氣,他低聲道:“我,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言罷,他轉身離去,不敢回頭。


    “褪盡東風滿麵妝,可憐蝶粉與蜂狂。”


    身後,她手握紫晶吊墜,輕輕開口,聲音隱隱有些幽怨。


    喬依身形微微一頓,緩緩轉過身子,風雨橫在他們之間,仿佛又大了一些。她的麵容有些模糊,聲音卻清晰地傳了過來。


    “自今意思和誰說,一片春心付海棠。”


    他心中巨震,頓了良久,方才轉頭離開。


    回到屋中,他心頭仿似也放鬆了一口氣。他有些莫名的緊張。她是魔教弟子,被師門長輩見到,即便不死也沒有什麽好下場。作為朋友,擔心緊張是正常的。


    他用這樣的借口告慰自己。


    隻是,他不知道,借口從來都是用作搪塞別人的。


    欺騙自己,又能欺騙多久?


    一場夜雨,不知花落多少?


    翌日,天已放晴。


    喬依給魚魚梳妝完畢,輕輕推開房門。房外,夏小胖打著哈欠,似乎一夜的酣睡,他仍覺不夠。


    魚魚跑過幾步,走到紫小樓房間,握起肉嘟嘟的小拳頭,準備敲門進去。


    王春一臉的笑意,端著水盆,肩上搭著塊抹布,從房中走了出來。


    “小二哥,我那位住在這間上房的朋友呢?”


    “那個姑娘昨夜就離開了,怎麽,她沒和你們說麽?”


    魚魚眼圈微紅,有些小小的傷感,低聲道:“小樓姐姐走了。”


    她還是聽從他的勸告離開了。


    隻是,喬依望著空空如許的房間,不知怎的,卻隱隱有些惘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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