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麽被送進孤兒院的,更不知道他們是誰,為什麽要拋棄你,隻是我想,或許有苦衷吧。畢竟是血濃於水,你不要記恨他們。要是以後有機會相認,你也不要拒絕。”張秀蘭輕輕抹了抹眼淚:“這些年,你跟著我受了這麽多苦,遭了這麽多罪,我沒用,對不起你。”


    歐若軒耳朵很尖,聽見了這兩母子的對話,隻感覺到鼻尖發酸。她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沒有體會過民間疾苦,但她能夠想象,這對母子這麽多年來是怎麽相依為命,在社會的最底層苦苦掙紮,一步步走到現在的。


    “阿姨,木頭一定會好好孝敬你的。要是他敢不聽你的話,我就削他!”歐若軒故作輕鬆地調節了一下氣氛。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對,總感覺這種話,應該是當媽的對兒子媳婦說的吧,怎麽反過來了?


    “小歐,讓你笑話了。”張秀蘭趕緊收拾好情緒,把蘇牧然推了過去:“帶著小歐好好去轉轉。”


    看著蘇牧然帶著歐若軒出了門,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欣慰,同時夾雜著一點苦澀和不舍……


    小鎮的風景的確很獨特,雖然不那麽現代化,但卻有一種原汁原味的桃源氣息。尤其是空氣清新,深呼吸一下似乎都能感受到甘甜,這在充滿霧霾的城市中,是一種近乎奢侈的享受。


    “山清水秀,安靜祥和,是個好地方啊。”歐若軒來了一個深呼吸:“等哪天我老了,就來這裏養老。”


    “但是在這裏住久了,可能你就不會喜歡了,又覺得還是繁華的都市生活好。”蘇牧然一不小心就說了句實話,再次成功地成為了氣氛殺手。


    “要不怎麽都說你是木頭呢,不說實話會死啊?”歐若軒沒好氣地掃了蘇牧然一眼,有點故意對著幹的意思,說道:“我是個守得住清淨的人,我向往的就是那種平淡而溫暖的生活。”


    說話間,她瞥見不遠處的林蔭道上,正有一個老太太推著輪椅上的老頭子在散步,兩個老人的年紀都很大了,但老頭對老太太的稱呼居然是“寶貝”,一點都不嫌肉麻……


    這樣溫馨的一幕瞬間打動了歐若軒,更成為她決心的佐證。(.)她看著蘇牧然,把手一指:“諾,就像那對老年夫妻一樣,守得住平淡,相依相偎,慢慢變老。”


    這話說得她自己都有點受感染,就忍不住要走上前,詢問兩位老人相守多年的相處之道。


    正要上前呢,卻見到兩個老人似乎鬧了什麽別扭,老太太一個人走到旁邊,背著身不理老頭了,但過了一會,又轉過來,拿了一個水壺,喂老頭喝水。


    這一幕無疑更溫馨更感人了,讓歐若軒受了莫大的感染:這才是愛情的最高境界啊。


    “水喝完了,你個老不死的還挺能喝的,我去旁邊的小賣部給你買一瓶。”正巧老太太走開了,歐若軒就跟了過去。


    “老奶奶,我好羨慕你們老兩口的感情,雖然沒有轟轟烈烈,但是經得起似水的流年。我想問問你,你是怎樣拴住老爺爺的心,讓他幾十年如一日地不離不棄?”


    歐若軒問了這句話,心裏琢磨著答案,應該是“責任,堅守,愛心”之類溫暖的詞匯,卻不想老太太突然來了一句:


    “他呀,年輕的時候花心著呢,有一次跟個小妖精偷歡,被我直接把腿給他打斷,然後就老實了。”


    歐若軒有一種被五雷轟頂的感覺:要不要這麽殘暴!


    不過她還是不甘心,不想這種溫馨美妙的相濡以沫的幻境被打破。她總覺得人世間還是要有點令人憧憬的童話才好。[]


    於是,趁著老太太去買水的當口,她又走到老頭子的輪椅麵前,輕聲問道:“老爺爺,請問是什麽樣的柔情,讓你直到現在還在稱呼寶貝。經過幾十年的相知相守,你對她還是如此有激情,真是年輕人的楷模。”


    “哎呀,前幾年我就把她的名字忘了,又不敢問,怕她打我,隻好叫寶貝了。”老頭子低聲嘀咕道:“要不你幫我打聽一下名字?”


    歐若軒瞬間石化……


    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


    “有時候,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蘇牧然走到歐若軒的跟前,用執著而堅定的語氣,說道:“但我對你的愛是真的,不管世事怎麽變遷,我對你的愛都不會改變。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但是一直不敢說,甚至不敢幻想。我真的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夢想成真。


    感謝上天給我的恩賜,從今天開始,我會用盡一切努力,來愛你嗬護你。雖然我暫時給不了你奢華的生活,但我會奮鬥,會用心。軒軒,相信我,我會用血和汗,為我們構建一個美好的未來!”


    “木頭,你終於開竅,學會甜言蜜語了。”歐若軒輕輕地拉住了蘇牧然的手。


    “你昨天不是問我,如果你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強的能力,我會不會看上你?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答案了。”歐若軒輕聲說道:“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樣的故事,這兩天你變了很多。但你要是認為,我接受你的表白,就是因為你的能力很強,那就錯了。


    沒錯,強者能夠吸引人的注意,當初我也是因為好奇,才關注你的。但說句實在話,真正打動我的,是你的真誠和率直。以前的你,似乎很厲害,但是高高在上,冷酷的很,給人很大的距離感;而現在的你,給我的感覺更溫暖,更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作為一個女人,肯定都憧憬著自己的愛人是一個蓋世英雄,我也不例外;但我更憧憬的是,在我的身邊,一個凡人成長為英雄……”


    蘇牧然已經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形容內心深處的悸動。他緊緊地握著歐若軒的手,一秒鍾都不想鬆開。這是他的初戀,如此純潔而美好,而他也相信,這是他的最後一戀。


    陽光揮灑在鬱鬱蔥蔥的小路上,投出兩個年輕人的身影,構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這是蘇牧然一生之中最最幸福的時候,恨不得時間定格,永遠地停留在這一刻。


    ……


    轉悠了差不多半天之後,兩人提著滿滿幾籃子菜回了家,很有點小兩口過日子的味道。


    張秀蘭歡歡喜喜地下廚,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菜,一個勁地往歐若軒碗裏夾。


    “阿姨,千萬不要客氣,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歐若軒也夾了幾筷子菜到張秀蘭的碗裏,笑著說道:“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馬上要高考了,你們要認真學習,不用管我。”張秀蘭又關心地問道:“最近學習任務重不重,考試前緊不緊張?”


    “還好吧,我基本還能適應。”歐若軒又說道:“至於木頭,我現在正在給他補習呢。”


    “哎,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學習的基礎有點差,都怪我沒本事,從小就沒讓他受到好的教育啊。”張秀蘭說到這裏,又有些難過。


    “媽,怎麽又說這些了?”蘇牧然說道:“要不是你,我根本活不到現在。你就別為我操心了,忙了這麽多年了,也該歇歇了。”


    “哎,是該歇歇了。”張秀蘭突然間臉色有些沉重。


    蘇牧然很敏感地察覺到這一幕,忙問道:“媽,你怎麽了?”


    “沒啥沒啥。”張秀蘭先是死活不說,但拗不過蘇牧然再三追問,最後才歎了一口氣,說道:“昨天我被廠子開除了。”


    自從下崗之後,她一直都在一個廠子裏打小工,靠微薄的收入來貼補生活,其中大部分都用在了蘇牧然的身上。其實有一個事情她從來沒跟蘇牧然說過,為了供他上學,已經欠了一屁股的債了。


    “木頭你別急,我現在正在努力找工作,很快就會有收入的。”她怕蘇牧然分心影響學習,趕緊強作笑顏。其實她昨天已經嚐試去找了好幾份工作,結果處處碰壁。


    蘇牧然認真地說道:“媽,你身體本來就不好,別去找工作,就好好休息吧。等我高考完之後,就會去打工,努力掙錢的。”


    歐若軒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但她隱隱感覺到,張秀蘭被開除,搞不好跟歐家有關係。以歐家的實力,讓這麽一個社會最底層的草根求生無路,求死無門,是一件簡直地不能再簡單的事情,根本都不用親自出手,被整的人甚至一輩子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但她顯然不可能說這些,也柔聲勸著張秀蘭:“木頭說得對,阿姨你就別再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


    “那怎麽成,木頭以後還要讀大學,要很多錢的。”張秀蘭越說越難過,情緒很激動。


    “啪”的一聲,她的碗筷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身體直直地向後墜了下去。


    歐若軒一下子急了:“阿姨,你怎麽了?”


    “我就是覺得不對頭,怎麽屋裏這麽重的藥味,媽肯定是病了,不讓我知道!”蘇牧然跺了跺腳:“趕緊送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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