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驚恐還是疼痛,冷汗潤濕了她的發鬢,慢慢滑落。白恒遠輕笑,清透的眼神帶了一絲血腥,雙腳製住她的身軀,而空餘的一隻手,慢條斯理地從她的臉頰輕柔劃過,充滿溫情,最終,繾綣落於她柔嫩纖細的脖頸。


    她的掙紮隻是徒勞,他修長有力的手指,一點一點收緊,有如扣動扳機一般有去無回,殺氣蔓延。她瞳孔收縮,品嚐著空氣逐漸稀薄的恐懼,看著騎在身上的男子。他年輕,清秀,指尖溫熱,唇角帶著散漫又嘲諷的笑意,玻璃窗投來的光線讓他表情陷入半明半暗之中。


    他就這樣,握著她的生命,而她在他的高高在上的主宰之中,忽而覺得她和範子淩的爭執討論都是個可笑的笑話。這樣的人,會喜歡她?會由得她來決定什麽?忒不自量力,自欺欺人了。


    而最可笑的是,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想要掐死她的時候。


    她竟然還為他感到了一絲絲心疼……盡管隻有一瞬。


    你真是博愛到神奇!她在心裏對自己破口大罵。


    顧蓮知道自己無力反抗,她試圖放鬆四肢,表現出順從與溫順,然而生命受到壓迫會自動抗拒,她的全身痛苦的痙攣抽動掙紮,而空氣卻一點也不眷顧她的努力。


    窒息,痛苦,體內的空氣越來越少,空虛如同利刃割破她的喉嚨,她痛得火熱灼燒,視線一片模糊。


    就在她眼前發黑,以為他真的決定收割了她這條小命的時候,喉嚨上的壓迫驀然一鬆,大量清新的空氣迫不及待的湧入,她猛地推開身上的壓製,捂著喉嚨,劇烈的喘息,劇烈的咳嗽,似一頭瀕死的野獸。


    “記住,這叫做殺氣。”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背脊,溫柔安撫,頭頂白恒遠聲音含笑溫文,似閑庭散步的五陵少年。他伏在她耳邊,微笑著輕聲道,“以後遇上這種感覺,立馬就逃,明白嗎?”


    tmd剛剛那樣要她怎麽逃!顧蓮強忍住情緒急劇波動之後,心中升起的不合時宜的憤怒。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在微笑的年輕男子,情緒危險而緊繃,有如噬人的凶獸,她決不能刺激他。


    “我們走吧,吃飯去。”白恒遠翻身下來,坐在床邊,仔細看著她,笑得沒心沒肺,很沒誠意地道歉,“餓慘了,沒收住手,中午的訓練先免了吧。下午,咱們繼續。”


    顧蓮坐在床上,渾身黏達達的,冰冷,心跳還在驚懼中快速跳動。


    喲,她還活著。


    她摸了摸脖子,不用看鏡子,也知道那裏肯定留下手印了。


    顧蓮抬頭:“就這麽出去?”


    “就這麽出去。”白恒遠眸光一掃,氣定神閑。


    好吧,你不怕,我更不怕。想是這麽想,她還是不自覺地往上拉了拉t恤圓領,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天,也是在這間屋裏,他細致又調笑地給她穿黃色t恤的樣子,溫熱的指尖一寸寸撫摸過她的身體,他出去了,她還窘迫的滿臉紅。


    唔,可惜了,那件衣服染了血,還被撕碎,扔掉了。


    她記得,上麵的文字,是大大的黑色的,“fcuk”。


    挺符合她現在敢怒不敢言的臥了個槽的心情的。


    出乎她的意料,她這副行屍走肉、頗受蹂躪的樣子沒有引起任何驚詫,大家都挺習以為常的樣子。


    羅章華有點木的眼光掃過她的脖子,默默扒飯。


    雷星和葛宿互視一眼,啃著骨頭懷念似的嘿嘿嘿笑了起來。


    鍾達甚至還假惺惺地笑,斜眼看著白恒遠:“舍不得下重手啊?”


    白恒遠眼神莫測,直直站在那兒,抱著手臂居高臨下看了鍾瘸子一會兒,微笑著嗯了一聲:“是下不去手。”


    兩人目光相碰,隱隱有刀劍之聲,宛如當日情景。


    顧蓮一口飯差點沒咽下去。大哥,您老看看這明晃晃的證據,講講良心,你這叫下不去手,什麽叫下得去手?


    她到底沒忍住內心奔騰的千萬頭草泥馬,咳嗽起來,咳得太厲害,周圍人都看了過來。鄭一浩把自己的水遞過來,拍著她的背,溫聲道:“來,喝點水,慢慢調勻呼吸……”


    顧蓮剛接過水,抬頭又看到白恒遠淩厲的眼神和輕佻的微笑,頓時止了咳。


    ……這潤肺止咳的效果,比冰糖燉雪梨還棒。


    顧蓮就坐在那兒,捧著水,白著臉,眼眶還因為剛剛生死一線而紅著,豔豔的,放任脊背撐著微微往後靠的頭顱,有一種憔悴和脆弱,以及莫名其妙的無所謂。


    魏宣覺得有意思,紅潤潤的唇抿了口涼水,笑得眯起了眼睛,心裏重複了遍,是無所謂的。


    顧蓮有一種奇特的底質,將她的最表麵一層磨去,把平凡的女學生一點一點撕開,能夠窺到她如大地一般牢靠,又如風一般隨意的特質,這讓她有著可塑性,無論境況好還是壞,她都能迅速地適應,那種莫名其妙,不知從何而來的無所謂是不變的,這成了她變化的底氣。


    不過,他還是喜歡看到境況壞一點的時候的顧蓮,魏宣眉眼彎彎地想著,境況越壞,越有意思,平時的顧蓮,多無趣。


    下午的訓練多了點變化,白恒遠把人都趕回房裏,占了客廳的位置,讓她向他擊打,她一開始不敢使勁兒,可幾次被他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疼的全身骨骼都疼了以後,她也開始學著用全力打。


    白恒遠跟貓捉耗子似的,輕鬆地左躲右閃,嘴裏說著挑釁的話:“姑娘,來點兒勁兒!沒吃飽飯嗎?喂,打哪兒呢,你見過打架往這兒打的嗎,毫無殺傷力……對,就這樣!”


    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顧蓮又被扔了出去。


    “顧蓮,起來。”白恒遠雙手插在白色帽衫的兜裏,居高臨下地說道。


    “……起不來。”顧蓮覺得渾身都青紫紅腫了,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她牢記著和範子淩的約定,不哭,可卻又累又疼,真的站不起來了。


    咚!


    回應她的是一腳飛踢。


    顧蓮向後飛去,後背撞在了牆壁,悶哼一聲,身體發出奇異的聲響。似乎撞到了肺,她痛苦地咳嗽,口裏一片鹹澀。


    疼,疼,被人拿錘子砸似的疼。


    “站起來,還是繼續挨打?”白恒遠似是不知道她有多疼,挑著唇角,冷酷地笑道。


    那疼痛太過劇烈,擊散了她的疲憊,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舉起拳頭往他的臉砸去,白恒遠再次不留情地踢向她柔軟的腹部,把她踢飛,口中教訓道:“記住,人體的柔軟部分,要麽攻擊好,要麽防禦好。”


    被摔了幾次?


    她不知道。


    她還活著嗎?


    或許吧。


    永無止盡的末日和疼痛,幾乎擊潰她的意誌,然而白恒遠就像是永不會倒下的惡魔,一次次叫她攻擊,再擊倒她;攻擊,再擊倒她。


    鍾達打開房門出來的時候,正看到顧蓮最後一擊。她使出全力,砸向白恒遠的腹部,被他輕鬆格擋,可她反手緊抓住他格擋的手,借力騰跳,右腿憑著支撐在空中旋了半圈,砸向他的脊背。


    通!


    顧蓮再次倒地。這次,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也疼得沒有了力氣,一動不動,如同破抹布。


    白恒遠揉了揉拳腳,目光複雜的看著昏過去的女孩兒。鍾達拄著拐杖,慢慢進來,嗬嗬詭笑:“她剛剛若不是沒了力氣,就該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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