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蓮的走馬觀花式上場贏得了如雷的噓聲與如雨的謾罵,空中飛來了許多不明物體,她望了觀眾席一圈,然後在遠處台子上拳王他們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擔憂的眼神中,淡定地將手從背後拿出來,然後……


    嘩地一聲,瀟灑地打開了一柄雨傘。


    喧鬧的快要炸開的會場倏地靜的可怕,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望著這荒謬的一幕。


    “這、這、這也太……”醬己結結巴巴地說著。


    太什麽?無恥嗎?那麽一大群人朝個小姑娘砸東西,確實說不過去,她自我防禦一下,好像也不是什麽不可接受的事情……但是……


    誰能理解他心中的糾結啊啊啊啊!!


    顧蓮舉著傘,優哉遊哉地在場上晃了一圈,還不忘對著緊緊湊過來的幾天攝影機微笑打招呼,可把那群人氣得夠嗆。而後,自覺已經超額完成任務的顧蓮,撐著越來越沉重,快要砸壞崩裂的雨傘,一臉淡定地頂著巨大的噓聲走了下去。一到安全地帶,攝影機也撤了,一眾工作人員還在醞釀著敬佩又鄙夷的複雜目光,就見顧蓮腳一軟,跪坐在地上,雙手握著傘柄,特後怕地說道:”還好這個年代傘做的結實……“


    邊說邊把天上砸下來的金疙瘩揣到兜裏。


    ”……“


    好好一個小姑娘家,為什麽……做事透著一股抹不去的猥瑣氣息呢……


    幻影基地來接她的是張靖。他一臉苦笑地走了過來,無奈地說道:”你非得什麽都鬧出點動靜嗎?“邊說邊遞給她一杯蜜幻茶。


    顧蓮一喜,握著他的手站了起來,接過茶笑道:”你怎麽知道我正想喝這個呢?“


    張靖翻了翻白眼:”少奉承我,你哪天沒喝過?有本事先戒了這茶再說這話。“


    ”啊呀呀,張兄我看你麵堂發黑,氣血不暢,一定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發生了,不如告訴我聽,讓我也樂一樂?“顧蓮迫不及待地一口喝了下去,甜美溫熱的甘香似能滋潤幹涸的肺腑,讓她舒暢地歎了口氣,樂道,”究竟是誰發明的這麽好喝的東西,張靖,你賣不賣配方啊?“


    ”休想,這是獨家配方,就是萬老要也不能給。”張靖又給了她一個白眼,沒好氣道。


    顧蓮撇嘴:“小氣。”


    張靖看了看她,忽而歎了口氣,說道:“你啊……就少……”


    “少什麽?”顧蓮歪著頭問。


    張靖張了張嘴,咽下了話,忽然覺得惱火起來,手用力按下她的腦袋,恨恨道:“你就少作死吧,我說你讓我給你找傘是為什麽呢,你知道這玩意兒多難找嗎,我翻了半天倉庫才找到。”


    畢竟是一年裏十個月酷暑兩個月見光死的寒冬的時代,交通又不發達,傘已經非常可憐地淪為收藏保值意義大於使用價值的曆史遺物了。


    顧蓮頓時心虛起來,按著頭小聲辯解道:“這不是你們讓我做的事情嗎,你們賺著了錢,討好了萬老,還不給我工錢,怎麽反倒要怪我了?”


    確實,她可以想到無數個方法不失顏麵地應付過今天的局麵,但是她選了這麽一個方法,絕對是為了挑釁觀眾。


    張靖被她這番話說的語塞,頓了頓,強硬地抓換話題:“你還是想想你的那些朋友們能不能活著下來吧。”


    這話一出,顧蓮神色便暗淡下來,也沒心思和他說話了,緊皺眉頭,咬著嘴唇望著門外,細白的兩隻手互相糾結著,眼神不安。


    張靖看了她兩眼,有些懊惱自己失言,抿緊嘴轉過了頭。


    心裏越發焦躁不安。


    最近這段時間,他總是這樣煩躁懊惱,時常後悔,時常迷茫,行差踏錯,說著不想說的話,做著不想做的事,矛盾得一塌糊塗。就這樣遊走於忠義與背叛之間,他自己都不知道,時不時照料一下這群人,究竟是出於誓言被掌握在手的無奈,還是借口誓言來原諒自己的妥協與心軟。他從來就明白,他不是什麽心腸軟的爛好人,卻也不是心硬得不像話的人。


    就算他們不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訴他,他也知曉他們的行動就快要開始了。再晚,寒冰期即將來臨,他們就來不及了。


    想幫他們。


    不能幫。


    想揭發他們。


    不能揭發。


    他讓自己陷入了連他都覺得好笑地進退兩難的境地裏,生死信義仿佛就在轉念之間,他往前一步是甜美的墮落,往後一步是可見的痛苦,宛如在刀尖上跳舞,險象環生,滋味莫測。


    ***


    顧蓮回到了準備室裏,此時裏麵無人,屏幕卻打開著,四個擂台上的情景一目了然。她隻看了兩眼便看不下去了,盡管她知道他們幾個私下裏有聯係的人不會下殺手,但是為了不讓人看出破綻,打起來招招狠辣,真下的去狠手,至於其他人……


    拳王回來以後,整個人右手臂傷可見骨,顧蓮見了,眼淚都要出來了,水花就在眼眶裏轉啊轉。“放心,這麽厚的皮,死不了。”罪魁禍首,西伯利亞大棕熊維森拿著一盒治療箱放到她頭上說道。


    一般的打手沒有資格享用昂貴的醫療設施,也就隻有到了拳王那個等級的招財樹,才能讓吝嗇的雇主舍得花錢維修。


    拳王狠狠瞪了他一眼,粗暴地推了一下顧蓮的肩膀:“我自己來,別礙事。”


    他一動,身上口子又裂了開來,衣服早就看不出原來顏色了,鮮紅刺目血腥,顧蓮看他血肉模糊骨肉縱橫的樣子,幹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反把周圍人嚇了一跳。


    維森張大嘴巴看了看說哭就哭的顧蓮一眼,砸吧砸吧嘴,喃喃道:“可以啊你,弄哭了女人。”


    拳王也傻了,呆呆看著她,一貫冷硬強悍的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些許錯愕,傻了一會兒,不自在地說道:“你來就你來,我又沒說你什麽……別哭了……我說你別哭了!”他忍耐不住,暴躁地怒吼了一聲,凶神惡煞恐怖的要命,正躲在角落裏心疼地揉搓著自己青紫一片的腳的醬己整個人都被嚇得跳了起來,哆哆嗦嗦轉頭看著這邊。


    然而顧蓮根本不吃這一套,被吼得愣了愣,眼淚停了一瞬,緊接著繼續哭了起來。


    拳王徹底拿她沒轍了,抓了把剛硬的寸頭短發,緊皺著眉頭不自然地說道:“你哭什麽啊……我又沒打你沒罵你。”


    顧蓮繃著小臉,什麽都不說,就是流著淚給他包紮傷口。包紮完以後,她在拳王靜默的眼神中,雙手放在他屈起的膝蓋上,額頭貼著手背,如同勸哄嬰兒一般,抽泣著小聲說道。


    “總有……別的生路的……”


    總有別的生路的。總有別的辦法的。總有一日,我們無需為了滿足他人難看的欲.望而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總有一日,我們會拿到本該屬於我們的自由的。


    顧蓮想說的話,都化為了淚水,透過手指縫,一滴滴滾燙地劃過他的膝蓋。


    原來看著自己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遭受迫害卻無能為力,是如此的令人痛苦。


    拳王安靜的看著伏在自己膝蓋上無聲哭泣的女孩,眼神複雜,半晌,猶疑地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長發,低聲道:“會的。”


    這個時候,孤獨慣了的拳王心裏想,若他就這麽死了,她大概也會哭吧。


    嘿,你也有個能為你哭的人了。


    拳王在心裏自嘲一笑。


    連你的女人、孩子、摯友都做不到的事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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