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居士含笑聽著蕭琳的話,雙眉之間透漏出極是清晰的驕傲之色,侃侃而談,能分析出未來走向的人是自己養大的蕭琳,這對因為孽徒而心傷的蕭居士是一個難能可貴的寬慰。


    蕭琳越說思路越是清晰,“我想以後最犯愁得人是九郎,即便他認識到裳姨的厲害,但士族的各位族長或者說掌控士族的幕後大佬們不見得認為被情愛衝昏頭腦的裳姨可以繼續掌控朝堂。九郎再怎麽解釋,他們心裏還是看不起女子的。男人的自大自傲,以為女子隻能是附庸的觀點,是士族長輩們最大的致命傷


    。”


    蕭菀同蕭居士對視一眼,蕭居士點頭,她們想知道蕭琳成長到了什麽地步,她們再厲害,再出色也是上一輩的人,總有老去的一日,能保護蕭琳一時,不可能保住她一世。


    蕭菀笑盈盈的問道:“然後呢?”


    “然後?”蕭琳眸子突然間的鋥亮,“秦王殿下說過將一切包括性命獻給裳姨,這意味著什麽?”


    “什麽?”


    “意味著隻要大夏還是李姓皇族當政,裳姨不滅了整個李家,秦王殿下就將化作裳姨手中的利刃,裳姨指哪,秦王打哪。”蕭琳皺了皺眉頭,心有忌憚的說道:“以前北府軍尚能同秦王殿下統領的戍邊軍相抗衡,最主要得原因,不是北府軍有多厲害,而是秦王不願意內亂,想給大夏留個後手。秦王殿下不是不敢殺人的將領,無論是胡族,還是大夏子民,在他眼裏沒區別。”


    “如果秦王殿下在裳姨的支持下,剿滅了為禍北方的胡族,將他們趕到草原深處,提升武將兵家子的地位。北府軍將會進一步削弱。”


    蕭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地位的逆轉...必然會引起連鎖反應,到時候好不容易有崛起之勢的士族必然會受到打壓。當今陛下用一生在貫徹打壓士族的策略,也許會在下幾代大夏君主中完成。”


    蕭菀展顏輕笑:“除非滅門大禍,士族不會消失。”


    蕭琳眸光閃爍,從旁邊取出一本抄來的邸報,“這是我讓李炫奕幫我手抄來的,是祁陽侯夫婦給陛下的折子,士族也許不會消失,但想要再製衡皇權怕也不是那麽容易了。”


    將邸報遞給蕭菀。蕭琳道:“我一直注意著祁陽侯夫人的一舉一動,娘,說真的。沒有任何一個帝王能拒絕唯我獨尊。不可否認她所提出的方略極合皇帝的口味,我想即便是裳姨也曾動心過。”


    蕭菀看了一眼,心裏泛起幾許的寒意,“若是如此的話,士族?”


    “這事留給九郎頭疼去好了。我想他同李炫奕的對決會很精彩,不過,如果下一任皇帝...嗯,也許事情會變得不一樣,沒準會出現一個不在意皇帝至高無上權利的帝王。”


    武裳再厲害,也隻有人的壽命


    。有秦王滋潤著,有李炫奕孝順著,蕭琳以為裳姨會少幾分跋扈無情的作風。最終她會老去,所以後來人才是最關鍵的。


    即便將來秦王和李炫奕將士族壓得喘不過氣,司徒九郎也不會就此認輸。


    ”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好,不過我現在想知道。裳姨怎麽同陛下說?”蕭琳笑盈盈猜測著淑妃回宮後的狀況,靈動的眸子一閃一閃的。好奇的問道:“她怎麽對付陛下?看裳姨的樣子,好像陛下的身體真的不太好了,她有說過,指望著我上金殿的表現,萬一我把陛下氣吐血了,怎麽辦?”


    蕭居士最愛得就是蕭琳這幅可愛又狡猾的小模樣,她似一隻靈動的小狐狸一般,眼裏滿是笑意,蕭居士卻冷冷的說道:“怎麽辦?自然你名言天下了,你當誰都把皇帝氣吐血?”


    蕭菀笑道:“百餘年前,有一女郎也是以一首詩詞嘲諷皇帝好色,把那位好色的帝王逼得禁欲清修三年,她的名字一時傳遍天下。”


    這種事情隻能發生在君權和士族共治天下的大夏帝國。


    蕭琳道:“我不求名揚天下,我隻想讓有些人付出應該付出的代價!天子犯法於庶民同罪不是這麽鬧的,事情總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她總不能對剛出生的孩童談國策。不說旁的,就這一條足以嚇倒大半的不識字的貧民。”


    “你說這個策略是對還是不對?”蕭菀詢問道。


    “對不對暫且不論,能不能做到才是關鍵,若是做不到,冊略再對有什麽用?話一個好看的餅吊在頭上嗎?讓百姓自我安慰其實大家是平等的?這不是笑話?哪一點平等了?別說平等,連先對平等都沒有,唐霓一麵陳訴這點,一邊將全天下的人變成陛下的一人的奴仆。”


    蕭琳麵露嘲諷,“她可是真敢說,還弄得一套一套的,合著能用到哪套就說哪套,我要讓她一套也用不上!”


    蕭居士看了一眼蕭菀,蕭菀似不敢麵對蕭居士目光一般垂頭,她不是故意將蕭琳教成這樣事事同唐霓敵對的,“阿琳。”


    “娘不用多說,我不會因為她迷失了本心,您放心。”


    蕭琳打了個哈氣,站起身道:“我去洗漱,一會同娘睡


    。”


    “去吧。”蕭菀放蕭琳離開。


    被蕭居士盯得難受,蕭菀輕聲說道:“姑姑。”


    蕭居士歎息,“你打算這麽做?阿琳對你全心的信任,她不了解你,我知道你不會就這麽放過他們。”


    “阿琳的婚事,我怕是沒有過問的餘地了,隻要她將來的丈夫對她一心一意,我會點頭。”


    “阿菀。”蕭居士聲音重了一些,明顯對蕭菀敷衍顧左右而言她不滿,“你讓祁陽侯留在後山陪伴唐氏,到底想做什麽?還有那個小唐氏來找你做什麽?你在西北除了佛道之爭外,是不是還做過什麽?”


    “姑姑。”


    “你雖不是我養大的,但我了解蕭家女郎。”蕭居士目光灼灼,“阿琳雖是姓蕭,同你有差別,阿琳愛恨太過分明,很少會隱瞞自己的情緒,淑妃能以你為友,我不信你們之間沒有任何想通之處。”


    蕭菀被蕭居士逼得垂頭,把玩道袍的衣襟,蕭菀眼裏閃過一抹寒意,“姑姑既是了解我,看著就是了,提前知曉會少很多的樂趣的,我不會依靠再嫁來報複祁陽侯,但我也不會就這麽算了,我越是對無視他們,阿琳越會上進。”


    “姑姑放心,我如何都不會傷害阿琳的。”


    蕭居士認真的凝視蕭菀,“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話,或是認為你會傷害阿琳,我沒生過女兒,不知道如何做母親,但我卻知道,你同武裳雖然都疼阿琳和李炫奕,但你們都不是合格的母親!在這一點上你同武裳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的距離。”


    “姑姑...我...”蕭菀咬著嘴唇,“我同武裳是一百步和五十步的區別?”


    蕭居士沒有再理會蕭菀,起身走出了屋子。


    蕭菀怔怔的出神。


    “大姐姐?這麽晚了,您還沒睡?”


    蕭琳將銅盆裏的水倒入門口的木桶中,意外的看到了站在回廊上的蕭如雲,蕭如雲臉上殘存著兩行清淚,眼眸迷茫且哭得紅腫,試探的問道:“大姐姐有什麽難事?若是不嫌棄的話,同我說說?”


    蕭如雲笑得比哭還難看,“沒事


    。”


    雖然她明顯像有事,可她不說,蕭琳也不能硬是敲開蕭如雲的嘴,“您早些歇息吧。”


    蕭琳提著銅盆回屋,聽見蕭如雲極小的聲音,“四妹妹,你說司徒六郎還一如既往嗎?”


    “什麽一如既往?”蕭琳回頭,蕭如雲澀然不想開口,蕭琳道:“我想他應該沒那麽善變的,隻不過...”


    蕭如雲很緊張的看著蕭琳,喃喃的說道:“我沒有四妹妹聰慧,也沒你懂得多,又曾經那樣的對他,那樣的誤解他,司徒六郎若是隻因為婚約而娶我的話...這門親事不成最好。“


    “為什麽這麽說?”蕭琳放下銅盆,走進蕭如雲,柔聲問道:“大姐姐怎麽會這麽想?”


    蕭如雲垂下眼瞼,她重活一生,想過做相近如賓的賢妻,但在她心底深處還是想要兩情相悅,情濃的婚姻,否則當時她不會那麽的反對同司徒六郎的婚約了。


    “互相不理解,僅僅是麵子上的婚約太痛苦了。”蕭如雲淒苦的說,前生她同李炫奕就是那樣的,她的愛,李炫奕不稀罕,恨,李炫奕也不在乎。


    蕭琳道:“世上沒有一帆風順的事兒,如果司徒六郎心冷了,大姐姐既是對他有好感,你們成了夫妻的話,大姐姐有很多的機會讓司徒六郎的欣重新熱起來。我看司徒家的郎君,其實也算是專情,隻是有些人太自以為,什麽都想要而已。”


    “重新熱起來?”


    “當然啦,大姐姐高貴端莊,司徒六郎怎會不喜歡?”


    蕭如雲臉頰微紅,喃喃的說道:“我比不上四妹妹。”


    “可在司徒六郎的眼中隻有大姐姐!沒有誰能迷萬人,縱使我千好百好,也不至於是人都喜歡啊。”蕭琳幫著蕭如雲扣緊披風的口子,笑盈盈的說道:“蕭家長房嫡長女,太子太傅的愛女...大姐姐不比任何人差呢,拿出點氣魄,讓司徒六郎臣服在大姐姐的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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