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方昱所在的坊市離開,沈淩霜又去了一趟古瑤坊市,將半年內煉製的符篆交由高閣,然後又取了不少靈石,回到翠屏宗後,便開始了正式的閉關。


    這一閉關就是一年,這一年中,她先後進去靈秀塔十二次,曆練的同時,也得到了其中的不少好東西,積攢了豐厚的身家。


    除此以外,《玄玉訣》和《冰玉訣》也修到了煉氣期十一層,若不是《玄玉訣》進階太慢,以她的變異冰靈根資質應該早已進階到煉氣期大圓滿了。


    進入到煉氣期十一層以後,她自覺閉關已久,穩固了一下煉氣期十一層的修為後,就收起了聚靈珠和雪華珠,打開了防禦陣法,準備向華禹請教一下幾個修煉上的問題。


    令沈淩霜想不到的是,當她走出靜室後,竟發現大廳中坐著的正是她認識的歐陽宇。


    此時她並沒有佩戴麵具,容顏秀美絕倫,與相貌普通的沈暮煙有著天地之別,歐陽宇自然不會認出她,隻是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你就是師兄口中的那個沈淩霜?”


    沈淩霜微微點了點頭。


    歐陽宇隨手拈了一枚放在桌上的靈果,然後站起身,“師兄去了這麽長時間也沒回來,我不等他了。等他回來,你幫我告訴他,就說師尊有事找他。”說完一徑去了。


    過了有半個多時辰,華禹才從外麵回來,沈淩霜將歐陽宇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給他,華禹點頭道:“我知道了。”卻不立刻去找宗主,而是問起沈淩霜這一年來閉關的所得。


    沈淩霜便借機請教了他幾個問題,華禹一一解答了,又問了她幾個問題,方動身去拜見師尊。


    沈淩霜自己坐不到一會兒,就有一個雜役弟子通報說,內門弟子嶽重前來拜訪,問她見是不見。


    嶽重,突然聽到這個名字,沈淩霜有一瞬間的失神,她有四年沒有見到嶽師兄了吧?


    雜役弟子在旁道:“沈師妹,這位嶽師兄這一年來幾次向我打問你的情況,又托我等你一出關就告訴他,頗有一股執念,但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嶽重這麽急著見她,難道是出了什麽急事?


    沈淩霜回過神來,很快說道:“有勞你了,快請他進來。”


    這些雜役弟子因為華禹頗為照顧沈淩霜的緣故,一直都對她很客氣,聽到她的回答,就馬上去洞口將嶽重請了進來。


    沈淩霜在嶽重走進來的時候,從桌邊站了起來,臉上帶著歡欣的笑容,看著嶽重走了進來,輕輕喚道:“嶽師兄。”


    四年不見,嶽重的修為也增進到了煉氣期大圓滿,氣質也越發穩重,渾身散發著一股成熟男子的味道,比沈淩霜初見他時更多了幾分堅毅和沉著的神色。


    “沈師妹,你終於出關了。”嶽重的語氣裏欣喜中帶著一絲如釋重負,“我以為等不到你出關了。”


    沈淩霜認為大廳不是說話的地方,將嶽重讓進了自己的靜室,特地找出了兩隻白玉杯,然後倒上瑤泉酒來招待他。聽到後一句話,微微納罕道:“為什麽這麽說?”


    嶽重接過沈淩霜遞過來的白玉杯,一口飲盡,然後抬頭定定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為我今年就要定下以後和我雙修的道侶。”


    嶽家是一個較小的修仙家族,為了保證子嗣昌盛,能夠有更多的身具靈根的後代,他們這些身具靈根的子弟很早就會被安排下婚事,最遲也要在二十五歲之前成親。


    最近這幾個月,族長給他下了最後通牒,一定要在半年之內成親,盡快為家族誕下一位身具靈根的後代。


    家族內給他定下的婚事同樣是一個較小的修仙家族的女修,資質和他差不多,父母也都見過,對他的那位未婚妻很是滿意。


    但他內心深處卻是有些抗拒這門婚事的,不隻是因為他不願聽從族長的擺布,更因為他已經有了意中人。


    沈淩霜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嶽重的意圖,她看著眼前的白玉杯不說話,靜靜的坐在蒲團上。


    “沈師妹。”嶽重去握沈淩霜的手,“我想......”


    嶽重的手因為常年煉器,比常人多了些厚厚的繭子,粗糙的右手握住沈淩霜玉白的纖指時,一下子驚醒了後者。


    沈淩霜飛快的抽出了自己的左手,打斷了嶽重接下來的話:“嶽師兄,在我築基之前,我不會有雙修的念頭。”


    這句話差不多是變相拒絕了嶽重。


    嶽重的臉一下子白了許多,他心神不穩,勉強笑了笑:“沈師妹誌向高遠,我不敢勉強。”最後一個字落音,他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微微苦笑,“打擾你有一會兒了,我也該走了。”


    沈淩霜也站了起來,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猶豫了半天,終究是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將嶽重送出了洞府。


    送走嶽重,沈淩霜回到自己的靜室,對著嶽重用過的那隻白玉杯發了好半天的呆,才端起麵前自己的那隻白玉杯一飲而盡,然後將瑤泉酒和白玉酒杯都收了起來。


    靜室外忽然傳來華禹的聲音:“師妹,我能進來嗎?”


    沈淩霜打開防禦陣法,揚聲道:“師兄進來吧!”


    華禹走進來,首先聞到了瑤泉酒的酒香,他盯著沈淩霜看了一眼:“喝了多少?瑤泉酒再好也是酒,喝多了同樣會醉。”


    “沒有多少。”沈淩霜搖搖頭,因為拒絕嶽重,為兩人的友誼畫了一個句號,心情多少有些低落,“師兄有事嗎?”


    華禹忽然歎了口氣:“淩霜,你這麽做是對的。嶽重並不適合你。”


    沈淩霜淡淡笑了笑:“看來師兄已經知道嶽重來過了。不錯,嶽重確實不適合我,我隻是因為失去了一個朋友,而感到有些低落而已。師兄不用擔心。”


    以嶽重的性子,他今後一定會和自己拉開距離,這段友誼已經不可能再維持下去了。


    “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華禹看出沈淩霜確實心情不是很好,說了這句話後,很快轉移話題道,“師妹肯幫師兄一個忙嗎?”


    沈淩霜果然被引開了注意力,問道:“什麽事?”


    華禹詳細的說道:“師尊讓歐陽師弟喚我過去,為的是每六年一次的招收身具靈根弟子的時間到了。這次剛好輪到我們峰負責此事,我有意想讓師妹負責翠屏宗治下幾個城鎮的測靈任務,不知道師妹願不願意?”他頓了頓又道,“師妹也可以借此機會去外麵散散心,如果能招收到靈根比較好的弟子,也可以結一兩個善緣。”


    沈淩霜被他說得有些意動,自己也確實是閉關太久需要散散心了,想了想,便應了下來。


    華禹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那這件事就這麽說定了。”


    兩天以後,沈淩霜離開翠屏宗時,儲物袋裏多出了一隻可容二十幾人乘坐的飛行小舟,還有華禹給她的那隻記載了那幾個城鎮的玉簡,裏麵詳細介紹了幾個城鎮的方位和距離翠屏宗的遠近。


    沈淩霜去的第一個城鎮是距離翠屏宗最遠的岫曦城。


    這些屬於翠屏宗治下的城鎮,每六年便會迎接一次這些仙門來的弟子,因此當沈淩霜駕馭著碧雲光來到城池上方時,所有看到她身影的人都開始嚷道:“仙人來了,仙人來了......”


    沈淩霜指揮著碧雲光降到城主府前的空地上,年過半百的城主帶著底下的仆從恭恭敬敬的迎了上來。


    “老朽穆嵩參見仙子。”


    穆嵩還未拜下去,就有一股溫和的靈力托起他,然後就聽眼前這個冰姿玉顏的仙子淡淡說道:“不用多禮。將你們城裏未滿十歲的孩童都叫來吧!”


    穆嵩忙應了一聲,吩咐了旁邊的下人們幾句,然後親自將沈淩霜讓到了城主府中一處極為寬廣的場地,空地中央放置著一桌一椅。這些城鎮因為經常接待這些來自宗門的仙長,已經有了一些經驗,將測靈的場地安排的非常妥當。


    沈淩霜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做的不錯。”


    穆嵩鬆了口氣,這次的仙長比前幾次的仙長都要平易近人一些,也相對和善一些,他也放下了一些提起來的心,開始忙著讓下人們送上一些新鮮的果品和點心。


    沈淩霜坐在桌前,看在穆嵩殷勤的份上,用了一杯熱茶,然後就將目光放在了跟隨在城主府仆役身後的那些孩童身上。


    右手隨意一揮,桌上的果品和點心瞬間消失不見,一塊瑩白通透的圓形石頭出現在了桌上,正是修仙界中測試修士有無靈根的測靈石。


    這個小手段頓時使那些孩童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個個都用敬畏和羨慕的眼光看著沈淩霜。


    沈淩霜對著排在最前麵的一個小男孩兒招了招手,將他喚到近前,和顏悅色道:“將手放在這塊石頭上麵。”


    小男孩兒懵懂的將右手放在上麵,測靈石一動不動。


    沈淩霜搖了搖頭,立時就有仆役將這名小男孩兒領走,底下觀看的人群中就有人發出歎息之聲。


    第二個測靈的是位小姑娘,梳著兩個小辮,羞澀的朝著沈淩霜笑了笑,把右手放在了測靈石上。


    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沈淩霜將目光投向了第三個人。


    幾十個人過去,測靈石一次都沒有亮過,沈淩霜有些失望,但還是一一耐著性子查看這些孩童有沒有身具靈根。


    一個多時辰過去,排隊的孩童已經少了一半,當一個衣著鮮麗的小姑娘把手放在測靈石上時,測靈石終於有了動靜,一道白光和一道青光升了起來,水木雙靈根。


    沈淩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雙靈根算是比較好的靈根了,有一個雙靈根在,她這次任務也算完成了一半。


    所有趕來的孩童都測完靈根後,身具靈根留下來的孩童不過隻有三個,除了那個雙靈根的小姑娘,剩下的兩個人卻是資質平平的四靈根,將來進入翠屏宗也是外門弟子。


    沈淩霜對待三人一視同仁,用溫和的語氣讓他們回去和家人告個別,一個時辰後和她出發去下一座城池,但是令她想不到的是,那個雙靈根的小姑娘卻後退了一步,弱弱的問道:“仙長,雯兒能不走嗎?”


    “為什麽?你的雙靈根乃是千中無一的資質,隻要你進入翠屏宗就會受到宗門的重視,得到無微不至的關懷,將來修煉有成還可以回來看你的爹娘,為什麽不願意呢?”沈淩霜與她講道理,“難道你不想和我一樣擁有如此多的神通嗎?”


    沈淩霜將手一揚,三支晶瑩的冰箭被她施展出來,在日光的照射下發出奪目的光芒,迅速的朝著一處地麵而去。青磚石的地麵哪裏經得住這股力道,很快地麵就被三支冰箭射了三個大窟窿,小姑娘站立的地方甚至微微搖晃了一下。


    “難道你真的不想和我一樣擁有這麽多本領嗎?”沈淩霜再次問道,隻是看到小姑娘驚懼但不羨慕的目光後,她有些不確定起來。


    小姑娘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不想,雯兒隻想守著爹娘,還有剛剛出生不久的弟弟。”


    沈淩霜沉默了下來。


    一旁的穆嵩大驚,有些惶恐的說道:“仙長,小孩子不懂事......”


    沈淩霜輕輕打斷他道:“不,她很懂事,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踏上那條艱辛的修仙之路,這個世界有一心追求大道的修士,就有願意平平凡凡到老的普通人,不能說其中一者不對,隻能說人和人不同,大多數人喜歡的,剩下的少部分人未必喜歡。


    眼前的小姑娘就是一個例子。


    沈淩霜定定的看了一眼小姑娘,她有千百種手段可以將小姑娘帶離這裏,但她最後還是選擇了成全。


    “你們兩個的意思呢?”沈淩霜問兩個四靈根的男孩兒,“如果你們不願,本仙子不會勉強。”


    “我們願意。”兩個男孩兒相視一眼,齊聲說道。


    “好。”沈淩霜平靜的開口,“一個時辰後在這裏集合,到時我會帶你們去下一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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