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漆黑,雲遮月。


    兩道火點,一前一後,緩緩朝山下移去。正是淩雲霄與阿儂兩人,阿儂在前淩雲霄在後。火筒子的照明範圍實在有限,淩雲霄在夜裏眼神又不太好,唯恐一不小心誤入毒咒草環之中,隻能緊盯著腳下之路,小心翼翼一步一點,不能行得太快。


    淩雲霄隻顧盯著腳下,沒曾注意到前邊阿儂步伐越行越快,待他有所察覺,抬起頭來時,早已不見阿儂了。


    淩雲霄望著山下,黑沉沉的看不到頭,再望回山上,也是如此,沒了阿儂帶路,他哪裏認得了道?心頭不由暗暗叫起連天苦來,運足力氣,喊了幾聲,山野空曠,除了回聲陣陣之外,再無他聲,淩雲霄無奈,也隻能硬著頭皮慢慢往山下挪去,企盼阿儂能聽得到他方才的叫喚聲,待在下邊某處等他。


    四處沉靜,實在太靜了,除了久不久有些山風呼嘯之音外,再無半點聲息,淩雲霄是越走越心驚,他不敢行走於有草的地方,盡尋那些光禿禿的地處,無奈山野之地,荒草甚多,無草之地少之又少,他摸摸索索有一步沒一步的向下走去,緩慢之極。


    正走得心焦中,隱約聽到下邊傳來阿儂的驚呼之聲,淩雲霄大吃一驚,隻道阿儂出事了,哪還顧著自身安危,忙忙朝呼聲響起之處掠去,奔行急間,突覺腳下被什麽事物一絆,心裏咯噔一下,趕忙急急收住步子,低頭火筒子一照,一瞧之下不禁生出了滿身的冷汗,右腳不偏不倚正卡在一個草環之中,所幸他停步得快,並未衝破,若是再往前一步,勢必壞事不可。


    他慢慢收回右腳,站直身子,舉起手中火筒子四處亂照,隻見四周草環一個接著一個,延伸到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去,也不知道到底有著多少個?他亂衝亂跑中,竟然陷入到草環咒陣之中了,他用火筒子往來路照去,隻見身後一樣是成團成團的草環子,正隨風起伏不定,早不知他是從何處跑下來的,竟然未碰壞一個草環,淩雲霄噓的鬆了口氣,抬手一抹額頭,心中暗道:“僥幸!”可要想從原路返回,已是不可能。


    淩雲霄不敢亂動,立在原地靜心細聽,想分辨出阿儂的確確方位或是她的什麽動靜,隻是除了方才那聲驚呼之外,再無半點阿儂的聲息,淩雲霄心中焦急萬分,暗暗祈盼阿儂別出事才好,一心係著阿儂,卻哪曾顧著自己?此時困於草陣之中,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他細心聽了一陣,耳邊盡是呼呼風聲,想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丹田聚氣,提氣上喉,揚聲喊道:“阿儂,阿儂……”聲震山野,蓋過風聲,遠遠傳了開去。他隻道如此大聲呼喚,若阿儂未曾出事,必定聽到,若是聽到,一定會出聲呼應,可等待良久,除了風聲還是風聲,也無阿儂回應之聲。(.好看的小說)


    淩雲霄心下著急,想來思去,估計隻有一個結果,就是阿儂已經出事了,一想到阿儂出了事,心下間沒來由的有些發痛,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意亂。再也不顧著腳下那些草環,眼睛四掃,心中回想方才阿儂驚呼聲發起之處,粗略估計了個大概的方向,便朝那個方位疾奔下去。


    這一路奔下來,也不知衝斷了多少草環,隻覺雙腿不停絆上東西,稍滯之後重又暢行無阻,淩雲霄心裏明白,若阿儂口中所說的是真的,他衝撞破壞了如此多的毒咒草環,隻怕是死上百次都不夠了,隻不過現時沒什麽事比阿儂更重要了,就算要死,也得尋到阿儂再死。


    漸漸感到氣血有些不順,雙腿似灌鉛一般,越來越重,口中呼吸深一口淺一口的,感覺出得氣比進得氣要多,頭暈腦脹,雙眼發沉,漸漸模糊起來。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淩雲霄喘著粗氣,拚力睜大著眼睛,拖動著毫無知覺的兩條腿,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想前,向前,一定要見著阿儂。


    “我幾時有了三個火筒子了?手怎麽也多了幾隻?咦?地怎麽跟著轉了起來?還是……?”淩雲霄眯縫著雙眼,越是極力想開,越是無力,隻覺到處一片模糊。腳下軟綿綿輕飄飄的,如同踩在棉花之上,毫無著力之處,就似飲醉,又似重病。淩雲霄勉力抬起右手,用盡全力拍打著腦袋,想使自己保持清醒,可惜手也好似不是自己的,到底拍沒拍中腦袋也毫無感覺,腦袋昏昏沉沉,一片麻木之感。


    踉踉蹌蹌再往前奔行一段,再也無力堅持,終撲地而倒。他是往下疾衝,衝力甚急,再加山高坡陡,這一倒地,慣性不減,骨碌碌往山下翻去。所幸他所倒地之處皆是成片成片無窮無盡的荒草,草高葉厚,暫時皮肉無礙,隻是如此翻滾下去,總有命喪之時。


    淩雲霄意識模糊,但心底間仍保持一絲清明,知道草咒毒發,已到了自己已經無法控製的地步,危急間牙齒一開一合,已咬破舌尖,劇痛傳來,淩雲霄打了個激靈,神誌有些清醒過來。


    他如此做法,甚是危險,他的身子正在是往山下急滾,到處磕磕碰碰,他卻在如此危境下開口咬舌,稍有不慎,隻怕連舌頭都給咬斷下來,最終血盡而亡,也算他運氣尚好,這搏命一咬,性命無礙,也給他爭取到少許的精神。


    袋稍一清醒,淩雲霄便雙手亂抓亂扯,隻盼能抓住一些藤蔓之類的物事,將自己身子停了下來,不然再滾下去,不是掉落懸崖下摔死也會撞到石上或是樹幹上,被活活撞死。


    山野間的荒草,葉緣鋒利,猶如鋸齒,淩雲霄雙手被割得鮮血淋漓,掌肉模糊,從手上傳來陣陣痛感,倒也使他神誌一直保持著清醒,他一路滾將下來,雙手不停,連帶拔起荒草無數,速度漸漸放緩下來,再滾一陣,總算止住了滾勢。


    淩雲霄仰躺在一道斜坡之上,大口喘著粗氣,趁著還有些神誌,眼睛到處亂轉,想分出個東南西北來,可惜觸眼之處,盡是黑漆麻烏的,手中的火筒子也早不知飛到哪去了。


    淩雲霄試著聚力,哪料丹田空空如也,無力可依,不禁心中苦笑,自嘲道:“現在別說去找阿儂了,動都動不了,估計小命都得撂在此處了。”歎了聲氣,嘴裏喃喃自言道:“唉!這草咒的確厲害,苗家之術,不但神秘,還端是凶悍無比啊!”


    雙眼又漸漸開始模糊,腦袋一片昏沉,全身有些僵硬起來,淩雲霄心中明白,毒咒之力又開始攻心了。躺在地上,仰望夜空,暗道:“今夜恐怕是必死無疑了,唉!這裏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離下山之道近不近?明晨下山趕路之人,會不會發現我的屍身?也許就這麽躺下去,百年?千年?也就化成土了!”腦海中漸漸拂過師父慈祥的麵容,大師哥那滿臉的胡子,二師哥那病態的身子骨,岑掌櫃,計天嶽,風樂……如同畫麵,一幅一幅從腦海中掠過,最後定格在阿儂那姑娘的麵上,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回想起來,心中閃過一絲暖意,淩雲霄嘴角帶笑,輕輕道:“阿儂,你在那邊等著,我也快去找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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