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尖利的切割機聲,磨的人牙酸。


    大華船業的小薑在烈日下頂著安全帽,手持對講機,心無旁騖的指揮著吊車的工作。


    要是不熟悉船廠的人,也許會被惱人的噪音鬧的心神不寧,但在船廠工作幾年以後,噪音似乎變成了背景音,完全不能幹擾到他的工作。


    忙活了半個小時,小薑就擦了一袖子的汗,累的不行的時候,聽見班長大喊一聲“大家休息一刻鍾,再接著幹”頓時感覺到一陣幸福。


    好幾個比小薑年齡大的工人,都快要站不住了,做好安全,麻溜的找了陰涼地坐下,把自己帶來的大茶壺打開,刺溜刺溜的喝茶。


    小薑也抓著自己的大茶壺坐在邊上,喝的滿頭大汗,一會兒看看廠房裏的工人,羨慕的道:“你說咱們頭上連個雲都沒有,啥時候進船艙裏工作就好了,至少不曬太陽了。”


    “你小子,讓你培訓的時候不好好練,你以為船艙裏舒服?那麽大一個鐵殼子,外麵曬,裏麵烤,一把焊槍就是一堆火,你到時候就懷念在外場做工的時候了。”小薑的師父張良國是老船工了,手上的茶壺能裝兩升水,裏麵黑漆漆的全是茶葉。


    小薑嘿嘿的笑兩聲:“我不是考上這個塔吊指揮了?”


    “你以為是以前的塔吊指揮啊,看看船廠現在有多少塔吊。”張良國用手指指他,然後道:“你小子,回去真得好好練了,要不就得像我這樣,一輩子頂風落雨的。這次的天然氣船,可是個好機會。和你一屆的那個孔雲,不是派去了〖日〗本?這次回來,一個五級工是沒跑的,要是六級了,嘿,咱們段長都要給他笑臉看。”


    “就隊長那臉,笑的不比哭的難看,我真不想看。”小薑笑了兩聲,抱起茶壺一陣猛喝,又道:“要說,還是焊工班的待遇好,尤其是中船來的那些,定的級一個比一個高……補貼又是全乎的……”


    “人家是央企來的,定級高一點也正常。”


    “對了,師父你也是從央企出來的吧?還和蘇董一樣,勝利油田的。”小薑猛然想起來,一臉的八卦。到了90年代,央企的傳說也是非常多的,尤其是那些主營部門的員工,照樣是鼻孔朝天,一副給個機關幹部也不做的樣子。


    當然了,由於下崗潮的原因,央企多少是有些連帶效應的,加上企業身份和幹部身份的不同。央企幹部確實是給個機關也不做的樣子,但央企的工人,已經沒有那麽強勢了。至少不會像是80年代那樣,給個幹部女婿都不要。


    張良國咕嘟咕嘟的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一拍肚皮,道:“我是和蘇董一個單位出來的,但不算什麽央企,我們都是勝利油田管理局下麵的勝利機械廠的,是央企的子公司的子公司,差點就是自負盈虧的企業了。也就是蘇董做了機械廠的領導,才把勝利機械廠給拉扯起來。”


    見周圍人都好奇的轉過頭來,張良國的興致來了,放下大茶壺,道:“不是我吹,咱從勝利機械廠的培訓班開始,上的課沒有五百也有三百,這些中船的焊工,也就是老底子好,否則根本不夠看。你小子,要是能學到師父我一半的水平,這輩子吃喝不愁。”


    小薑年紀小,記憶力好,嘿嘿一笑,道:“您剛還說,像你一樣,一輩子頂風落雨的不好,怎麽現在學到一半的水平……”


    “討打!”張良國作勢要打,隨後鼻子一昂,道:“在別的公司,頂風落雨當然不好,在大華實業,你有外場補貼,皮糙肉厚的,怎麽就落不成雨,刮不成風了?”


    “正說反說都是你說的對。”小薑嬉笑著。大華的師徒模式不像是其他國企工廠那麽純粹,新員工和老員工都是要定期得到培訓,小薑因此說話要隨便些。換成是其他的國企廠,他這樣挨揍都不奇怪。


    張良國早就習慣了這種說話方式,不以為杵的道:“總而言之,你在培訓班上學也行,考那些專業培訓也行,別閑著就行了。機器閑了要生鏽,人閑了要生病!”


    張良國一邊說話,一邊看看表,覺得15分鍾差不多了,就站起來張望:“休息結束了吧,場管呢?”


    “剛接到傳呼,出去了。”坐對麵的工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那再等五分鍾。”張良國坐了下來,用自己的bp機定了時間。


    小薑稀罕的看著張良國的bp機,問:“師父,好用不?”


    “好用。”


    “費電不?”


    “不費。”


    “話費貴不?”


    “廠裏給報。”


    “我玩下?”


    “不給。”張良國知道他想做什麽,立刻把bp機給遮了起來。他配的可是一台中文機,以國內目前的價格,非得2000往上不可,尋常單位的科長副處長,也不見得能配上一個。因此,除了上工的時候攜帶,張良國平時是摸都不讓人摸一下的,睡覺時放在床頭櫃上,還要蓋一塊白布,周圍用煙盒圍起來以示領地,像是bp機死了一樣。


    小薑沒奈何了,也學著對麵的工人,兩腿一伸,做等死狀,說:“要能睡一覺多好,場管也不在……”


    “不行。場管不在,活又不會不在了。5分鍾後場管不來,就找調度中心派人來。”張良國呼的站起來。來到大華實業,他仿佛找回了當年進廠時的感覺,非常有主人翁的精神。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大華實業的主人翁。


    數年前,大華集團改組的時候,就加入了“特殊貢獻”的紅利計劃。像是張良國這樣的“用自己的發明、能力、勤奮、忠誠或是特殊的工作,為大華實業集團的成功做出了特殊貢獻”的員工,在公司盈利超過資產5到7的情況下,都可以獲得紅利。


    張良國兩年前就被列入了“特殊貢獻”的紅利名單,當年分得的紅利就有15000元,相當於他這個六級工大半年的薪水,等於小薑這樣的三極工兩年的薪水。


    可以說,大華實業能夠留下如此多的高端人才和高技術人才,與特殊貢獻的紅利計劃是密不可分的。


    每年的盈利,名義上雖然歸蘇城所有,但實際上,有超過50的資金投入了擴大再生產,有20到30的資金用於公司的分紅。即使如此,剩下的資金量也是非常高的。用於生產lng船的資金,就可以視之為最近幾年的額外盈利。


    年輕的時候,張良國是在口號中做主人翁,如今年紀大了,竟然真的做了主人翁,張良國可以說是滿意極了。


    企業盈利了,個人就能分紅。分紅的比例又會依據個人的表現不同而有所變化。這樣的競爭機製,本身就具有極強的促進力,即使不為了錢,張良國也要好好的爭一爭,斷不會讓自己的分紅比例落在人後的。


    小薑等人都是小字輩,雖然想小小的偷點懶,張良國發話了卻不敢賴著,隻好準備一下,預備開工。


    就在此時,船廠的大喇叭響了起來:“各單位請注意,各單位請注意,船廠暫停生產,船廠暫停生產……請完成各自手中的收尾工作,有序的退出生產區……各單位請注意,各單位請注意……”


    “怎麽回事?暫停?”張良國放下水壺又拿起來,滿臉的狐疑。


    小薑和幾個人擊掌相慶,這是他們從香港錄像裏學來的。90年代初的年輕人,看電影已經算是時髦事了,學電影裏的動作,自然是時髦中的時髦。若是誰能打著舌頭說話,也不會有人恥笑。甚至於,許多國人將香港話當作一門外語,滿門心思的要學會香港話,給富裕的香港人做翻譯……孰不知國內有一個廣東省,那裏的幾千萬人,都會香港話……


    廣播放了好幾遍。小薑等人準備一番,就準備離開。


    張良國把他給扯住了,道:“別急著走?”


    “為什麽?”


    “你知道船廠停工一天要損失多少錢嗎?幾十萬,上百萬都有可能,怎麽能隨隨便便的暫停。咱們晚上都在趕工呢。”


    “這麽說好像也是。”小薑表麵上貪玩,實際上也是個認真的人,他看看周圍,低聲道:“要不,咱們去問問看。”


    “走,問問看。”


    其實,像是張良國和小薑這樣的人,不在少數。


    大華實業雖然沒有施行國企旱澇保收的員工製度,但在人員的流動性方麵,還是相當謹慎的。加上這些年又處於高速增漲,不僅不像是國企那樣下崗,還對福利待遇又所增加。


    工人對於自己所處的地位,其實非常的**。蘇城在大華實業的所作所為,自然而然的加深了員工們的歸屬感。因為停工而擔心的員工,全都湧向了船廠的行政樓。


    此時。


    行政樓內,一片寂靜。


    蘇城揉著太陽穴,頭痛的看著報告上的數字:146人!


    這是中船重工跳槽到大華,又從大華實業跳槽回中船重工的員工人數。這些人全都是高級技工,又接受了兩個月左右的培訓,是大華船業自建lng船不可或缺的主力。


    他們走了,不光lng船建不成,用來做“教學道具”的兩艘散裝貨輪,恐怕也無法按期交工了。


    “哢嗒”門開了。


    楊明臉色難看的走進來,道:“蘇董,202貨輪的船東,要求確定合同執行。”


    202是兩艘散裝貨輪的其中一艘,另一艘屬於大華船業自己的貨輪,都是大華船業的試驗品。由於202號的試驗性質,合同的簽署也相對的偏向於對方船東,其中就包括嚴格的時間線。


    這邊有人跳槽,船東那邊就知道了。蘇城馬上有了很壞的聯想,命令道:“把202的合同調出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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