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家裏開始為去場部中學上學的孩子準備東西。(.無彈窗廣告)


    我們還是無所事事,有大人幫著幹事,我們隻有玩的任務。


    那個季節,蔬菜成熟了,牛羊都膘肥肉厚了。中隊開始收菜儲存、殺羊宰牛,要按人口分給各個家庭、分給犯人和就業職工食堂,準備過冬食用。


    監獄左邊有個小空場,四邊打著圍牆,平時那裏是堆放雜物的地方,這個季節它就變成了一個屠宰場。


    上百隻羊在那兒被關了起來,然後一隻隻被拉出來屠宰。


    中隊弄來了幾個“屠夫”似的就業職工,他們個個是殺羊宰牛的好手。這些人在殺羊的時候,先把刀橫放在嘴裏,用牙咬著,然後就去抓羊。看著殺羊的就業職工那個樣子,我覺得他們很凶狠。把羊抓住弄出來後,他們一個人就可把羊按倒在地下,然後單腿跪在羊身上把羊壓住,一隻手抓住羊頭,另一隻手從嘴上拿下刀,隻一刀就戳穿了羊的心髒,待羊的血流完後就開始剝皮破肚。在把羊的肝髒拿出後,他們會把羊苦膽和肝髒分開,然後把苦膽放進嘴裏,脖子一仰就把苦膽吞進了肚子裏。幹完這一切後,在羊身上把刀一蹭,又用牙咬住刀,接著又去抓羊、殺羊。殺一隻羊,把羊收拾好,也就是十幾分鍾的樣子


    我覺得很奇怪,他們為什麽要吞羊苦膽?難道他們是饞肉了嗎?


    這些殺羊的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們說,吞吃羊苦膽是為了明目,讓眼睛看得更遠。稱這是跟牧民學來的,牧民的眼睛就像是鷹眼,看得又遠又清楚,都是吃羊苦膽受的益,越吃羊苦膽眼睛就越亮、越好,那幾個人教唆讓我也吞一個試試。


    他們又殺了一隻羊後,從肝髒上拿下了苦膽,遞給了我。黃曉雪給我使眼色,那意思是千萬別吃。我裝作沒看見,拿起苦膽就往嘴裏放。


    “李天星!”黃曉雪幾乎是喊了起來:“那上麵都是細菌!不能吃!”


    黃曉雪一喊,嚇了我一跳。我拿起苦膽看了一眼,上麵啥都沒有,就回答黃曉雪說:“這上麵幹幹淨淨,啥都沒有。就是有點東西,也是不幹不淨,吃了沒病!”說完我就把苦膽放進了嘴裏。


    黃曉雪見狀,兩隻手抓在了一起舉在了下巴下,嘴撇著,身上顫抖著,像是想吐的樣子,一臉痛苦相。


    我仰起了脖子,想把那苦膽吞下去。可黃曉雪那痛苦的表情出現在了眼前,就突然感到一陣惡心,沒能把苦膽吞下去,“哇”的一口把苦膽吐了出來。


    “惡心死我了!”黃曉雪看我那樣子,她也差點吐了,捂著嘴跑到了一邊。


    我跑到了黃曉雪的跟前,想緩解一下“緊張局勢”,衝她做了個鬼臉,想把她逗笑。可是黃曉雪擦著鼻涕說:“李天星你太惡心了!啥都敢吃!你就不怕得病嗎?”


    我笑著說:“啥叫得病?難道你不吃羊肉嗎?我怎麽沒見你得病呀!”


    “那是熟羊肉!”黃曉雪差點喊起來:“你怎麽不吃生羊肉?”


    “生羊肉?我正想吃呢!”我做了個啃羊骨頭的手勢。


    “那你現在就去吃吧!那有現成的!”黃曉雪指了一下殺好的羊。


    “你以為我不敢?”說著我就走到羊肉跟前,用手指沾了點羊血,用舌頭添了一下。


    黃曉雪皺起了眉頭:“太惡心了!你咋不吃一塊羊肉?吃一塊生羊肉才算本事呢!”


    “我……”我有些不知所措。為了下台,就拿起了一把刀,裝作要割一塊羊肉的樣子說:“我割一塊羊肉,吃了讓你看看!”說完就抓住了一隻羊的後腿。


    “李天星!”黃曉雪笑了起來:“你是傻瓜吧?讓你吃啥你就吃啥?傻裏吧唧的!笑死我了!你如果敢吃生羊肉,我就不理你了!”


    看見黃曉雪笑了,我也笑著放下了刀。


    實際上,生肉也不一定不好吃。這裏的牧民們,就有食用生肉的習慣。他們有時會把吃不完的肉切成片風幹,然後當零食吃,據說很好吃呢。當地牧民吃羊肉也和我們不一樣,他們一般不殺羊,而是把羊悶死。然後取出羊的小腸,把羊胸腔裏的血灌進小腸,製作血腸。剛開始我也鬧不清為什麽不殺羊而是“悶羊”,後來才搞清楚,牧民們是為了羊血。殺了的羊,血流掉了,而悶死的羊,血全部集中在了胸腔裏,成了灌血腸的上等好料。


    我想起了那次在牧民家吃羊肉、吃血腸。牧民灌好小腸,切好羊肉,就開始燒火煮食。


    小腸入鍋後,水隻要燒開冒出水花,滾上一滾就將小腸從鍋裏撈出。到時你隻要咬住小腸的一頭,黏黏的血漿就流進了嘴裏。吃血腸那種滋味是難以形容的,香甜、鮮嫩,非常爽口、好吃。


    煮羊肉時,牧民是不放任何作料的,連鹽也省了。羊肉下了鍋,水開了以後,大約七八分鍾就出鍋。一人一把刀子一塊肉就開始享受。那羊肉用刀切下後,先沾點鹽,肉裏麵還有血絲。可是吃起來肉很脆、很鮮,吃一次就讓人難以忘懷。這種“手抓羊肉”,被當地人稱其為“手抓”。手抓尤以羊排最好吃,當地人稱之為“肋條”。那上麵有一層連皮肥肉,咬一口能讓你嘴角流油。接著吃下麵的瘦肉,香脆無比。


    那羊脖肉更是鮮嫩,吃起來簡直就是一絕。不過,這個羊脖肉,在當地牧民那裏還是一件道具、一份考場上的試卷。如果哪家牧民的女兒要出嫁,準女婿來相親時,未來的嶽父母就會殺羊款待他。到時,把和羊肉一起出鍋的羊脖子送給準女婿,要看著他把羊脖肉吃的一點不剩。如果吃得很幹淨,隻剩下了脖骨,這件婚事就成功了大半。如果吃不幹淨,婚事就難以預料了。人家講究的是效益,講究的是在生活中不浪費、幹淨利索的精神。如果連個羊脖子都吃不幹淨,就說明你不會過日子。自然,他就不想把女兒嫁給這樣的人。羊脖上的肉是很難吃幹淨的,可見,吃這種東西時的勇氣、技巧和耐心是多麽的重要。


    血腸和這種羊肉我都吃過,那真是一種美味。我認為這和吃生肉基本差不多。


    可黃曉雪不同意我的觀點,她認為,不管怎樣說,那羊肉是經過了水煮,應該是熟的。


    正在和黃曉雪爭論時,一個就業職工跑過來找指導員,說是他們正在牛圈殺牛時,一頭公犛牛瘋了,不讓人接近,見了人就頂。他們來請示指導員,問這頭犛牛還殺不殺。


    指導員果斷地說,要殺,否則牛肉不夠分。說完他就命在場的幹部去取槍支,用槍把牛解決掉。


    聽說要用槍擊斃發狂的犛牛,我和胖翻譯、四和尚、李拐子這些男生都興奮起來。等幹部拿來了槍支,我們就在後麵跟著,看他們怎樣用槍打牛。黃曉雪、藍菜花、媛和萍那幫女生也跟在我們後麵去看熱鬧。


    那個牛圈是用草坯堆積而成,時間久了,那牆上長滿了草,草根相連,牆就變得很結實了。牆的四周是由下而上的小坡,人可以很容易地走到牆頂觀察牛群。


    我們到那兒的時候,牛圈的牆上已站了不少的人在看熱鬧。上到了牆頂我們看到,牛圈裏隻有一公一母兩頭犛牛。那頭公犛牛鼻孔裏噴著粗氣,瞪著眼在看牆上的人。它一會跑到西麵、一會跑到東麵對著牆上的人示威,好像在說:你們誰敢下來惹我的母牛?下來我就頂死你!


    有人給指導員匯報說,今天把要殺的牛都趕進了牛圈,往外拉一頭殺一頭。每殺一頭牛,圈裏的牛都會看見,都會流淚。牛一頭頭少了,公牛就慢慢狂燥了起來。剩下兩頭牛後,殺牛的進拉那頭母牛出去,這個公牛就火了,衝上去就頂傷了一個殺牛的,還要帶著母牛衝出牛圈。後來隻要有人走到牛圈門口,它就會衝到那裏,怒視大門,不讓人接近,弄得誰也不敢再進牛圈。


    指導員笑了一下,從腰裏抽出了一把“五四”式手槍,“嘩啦”一聲把子彈推上了膛,接著就雙手舉槍瞄向了那頭公牛,幾秒鍾後槍就響了。


    槍響過後,黃曉雪她們那群女生把手從耳朵上放了下來。大家都把目光瞄向了那頭公牛,隻見牛頭上開始流血,但它沒有倒下。


    那公牛沉悶的從鼻孔裏發出“哞”的喊聲後,瞪眼衝到了牆下,抬頭盯著指導員,蹄子刨著地,恨不能飛上牆去和他拚個你死我活。


    我們正在驚歎這頭牛的生命力時,指導員手中的槍又連續響了五下,牛的身上馬上出現了五處流血的地方,可那公牛還是沒有倒下。公牛仰天長叫了一聲,更加狂躁,它又向前衝了幾步。


    我知道,指導員的手槍裏隻剩一發子彈了,那發子彈能否擊斃這頭公牛還很難說。


    這時,指導員收起了手槍,從一個幹部手裏接過了一支“7.62”步槍(也叫水連珠步槍,前蘇聯製造),“嘩啦”一下就把“大屁股”子彈(那子彈的彈殼底火部分比較粗大,人們給它起了個很形象的名字)推上了膛。


    我們都知道這種步槍,它是二戰時期蘇軍的重要武器,射程遠,殺傷力強,威力巨大,還可充當狙擊步槍的角色。見了這支槍,我不由得替那頭公牛擔起心來。


    前不久,這種槍就在人們麵前顯示過它的威力。那一段時間,中隊丟失了幾條狗,幾乎是一晚上丟失一條。有一天,一個就業職工在青稞地裏發現了血跡。順著血跡,他發現了半個狗的屍體,一隻豹子正在屍體旁呼呼大睡。吃驚的就業職工一下明白了,丟失的狗是被這隻豹子當飯了。


    當地的人傳說,豹子吃了狗就像是人喝了酒,吃多了就會醉倒。看來這隻豹子是吃多了狗肉醉倒了。就業職工躡手躡腳離開了豹子,然後飛快地報告了中隊。


    中隊幹部得到消息後,拿著一支“50”式衝鋒槍,一支“7.62”步槍去圍捕惹了事的豹子。


    在離豹子50米遠近的距離,“50”式衝鋒槍首先開火,子彈命中豹子。


    豹子中彈後,抬起頭,揚起醉眼看了一眼麵前的人們,竟搖搖晃晃地邁著八字步走到了一個小坡上!走幾步還回過頭看看後麵的人們,十分的不屑。


    “7.62”步槍響了後,那隻豹子一個跟頭就跌倒在了地下,再也沒能起來。


    後來人們把豹皮剝下後發現,“50”式衝鋒槍子彈卡在了豹子的骨頭中間,沒有給豹子造成大的傷害。而“7.62”子彈從豹子的前腋下進去,向上直接射穿了豹子的頭骨,使那隻豹子中了一槍就立刻斃命。


    用這支步槍殺牛,無疑是致命的,那牛凶多吉少。


    我正在想象中了“7.62”槍彈的牛會是啥樣子,突然聽到指導員喊我:“星星!敢不敢打槍?”


    我連想都沒想就回答:“敢打!”


    “那我教你,看你能不能打住牛!”說完指導員就叫我到他的身邊去。


    我正想走,黃曉雪拉住了我的衣角,她用隻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說,那牛太可憐,不讚成我對牛開槍。


    看到黃曉雪這種心情,我就找了個理由,拒絕去開槍打牛,引起了指導員和幾個大人的嘲笑。胖翻譯他們幾個男生看我不打槍,都嚷嚷著跑到了指導員麵前,要求打槍。因為指導員是李拐子他爹,他沒敢去要求,羨慕的看著胖翻譯他們,陪我站在後麵看熱鬧。


    萍上去抱住了指導員的胳膊:“爸爸,讓我打吧!”


    指導員甩了一下胳膊:“哪有丫頭片子打槍的,快到邊上玩去!”說著,就自己把槍舉起來,對著公牛開了一槍。那子彈擊中了公牛的頭,又從牛肚子穿過打在地麵上,地麵上飛起了一股塵土。


    中了“7.62”子彈的公牛搖晃了幾下就趴在了地下,它已叫不出聲音了,血從它的嘴裏、鼻孔裏流了出來。它很痛苦的把頭扭向了那頭母牛,眼神一下變得溫柔了,好像在對母牛說:我不能再保護你了……


    又一聲槍響,子彈從公牛的頭部穿過肩胛骨鑽進了地裏。公牛看著母牛,慢慢躺倒在了地下。那母牛發著抖,兩眼流出了眼淚……


    看著公牛被打死了,大人小孩都歡呼著,從牆上跑了下去,衝向了牛圈大門,牆上隻剩下了我和黃曉雪。看著那頭公牛和無依無靠的母牛,黃曉雪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我的鼻子也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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