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辰你什麽時候能像王樹一樣成熟就好了。”


    “像王樹一樣成熟就好了。”


    “成熟就好了。”


    許樂的話音不斷在顧北辰的腦海裏回蕩,震耳欲聾。


    因為在他小的時候,也有人跟他說過類似的話。


    這些話讓顧北辰陷入回憶。


    一個女人,正跪在他的麵前,一邊心疼擦拭著顧北辰額頭上的傷口,一邊說道:


    “小北辰,你什麽時候能像哥哥一樣成熟就好了。”


    那些記憶,是顧北辰藏在最深處的東西,此時被勾起,讓他變得有些歇斯底裏。


    “我怎麽不成熟了?我哪裏不成熟了?”


    不過這個時候的許樂沒有理會他,而是扭頭看向一旁的王樹:


    “樹哥先給周子墨包紮吧,失血過多的話也很麻煩。”


    “好。”


    王樹點點頭,其實從許樂砍掉周子墨的腿,他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因為許樂不砍的話,那周子墨的腿很大概率是他來砍,王樹自己也知道顧北辰是下不了手的。


    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


    包括李順流那次,如果不是許樂出手救了順溜,那很大概率上,是需要他親手殺掉李順流的。


    這是所有人都不願意見到的情況,但又是必須做的情況。


    作為一名守夜人武者,基本的包紮手法自然懂。


    從包裏拿出止血粉,紗布,還有一些傷口塗抹劑。


    燈塔給他們配置了最為有效的傷藥,為的就是避免周子墨這種情況的發生。


    一旦截肢就必須快速止血,不然就算是超凡者,也會在短時間內流血過多而死。


    “應該止血了,就是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醒來。”


    “我在跟你說話,許樂。”


    見顧北辰還是逮著他不放,許樂也有些煩了。


    原本懶得這個時候和顧北辰爭吵,爭吵隻會讓顧北辰已經不低的心能繼續上升,他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但顧北辰既然這樣問了,他自然不會退讓,這是整個守夜人隊伍的理念問題。


    至於心能,大不了用靈魂之樹把顧北辰的心能給抽了,無非是累一點。


    “你如果足夠成熟的話,就應該知道白骸的危害性。


    3分鍾之內周子墨的腿骨將會畸變成3級怪異,白骸的畸變會吸收掉周子墨的生命力和血肉,他會直接死亡。


    隊長現在也沒過來,白骸會親手擰掉你的頭,一腳踹死樹哥,然後我也會英勇犧牲。”


    一旁的王樹聽到這裏感覺不太對勁。


    雖說是形容啊……但大家都是死,為什麽死法就不一樣呢?


    為什麽你是英勇犧牲?我就要被踹死?大夥都英勇犧牲不好嗎?


    至於顧北辰被擰掉頭?


    這點王樹內心倒是有些讚同,不過王樹還是覺得,許樂是在用言語貶低他們。


    “北辰,許樂說的……其實沒錯。”


    顧北辰握緊了拳頭,他也知道許樂說的沒錯,可就是因為沒錯他才感覺難受。


    “如果有一天我們被感染了,你會怎麽做?”


    “能救則救,不能救,我就親手了結你。


    放心吧,如果我們的關係足夠好,每年逝者的節日,我都會給你送花的。”


    “我猜我們以後的關係不會好。”


    “彼此彼此。”


    兩人的目光爭鋒相對,許樂沒有一絲退讓的意思,顧北辰又問道:


    “那如果被感染的人是你自己呢?”


    “放心吧,如果有一天我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那我會自我了斷的。”


    這個問題其實許樂在和白靜之前交談的時候,正好想過。


    他要好好的活下去。


    怎麽才能好好活下去?


    自然是成為黑暗法則中的三種人。


    沒錯,不是其中一種,是全部三種。


    他要成為一個熟知熟用黑暗法則的人,一個擁有足夠資源和穩定心能的人,一個足夠強大,可以做到無視黑暗與怪異的人。


    他有靈魂之樹,有古音多命運,有秘密之語。


    這個目標,他會一點一點完成的。


    “我覺得,我們是不是不應該在這裏繼續爭吵?”


    在許樂和顧北辰冷場的時候,王樹終於開口,但他的話沒起到什麽作用。


    不過在王樹說完話之後,處理上方3個2級幽靈的白靜,此時也跳了下來。


    看到周子墨的狀況,白靜的眉頭微微一緊。


    最糟糕的情況終於還是發生了。


    她不是不能接受有人受傷,作為守夜人,傷病乃至戰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擔心的,是傷病隊員的個人意誌力。


    如果周子墨醒來看到自己的腿被砍掉,他能不能保持一個穩定的心能狀態,是很大的問題。


    悲傷,痛苦,甚至是怨恨,尤其是怨恨砍掉他腿的人。


    即便這對於他本人來說是在救他的命,也不能排除怨恨的產生。


    就像是很多人明白很多道理,卻依然過不好自己的一生一樣。


    所以一旦有人出現這樣的巨大傷病,一般都隻會有兩個選擇。


    原地返回和放棄。


    “這種事情應該我來做的。”


    白靜一開口,顧北辰便將自己的頭扭過去,許樂接話道:


    “時間來不及了,猶豫,就會敗北,就會招來死亡。”


    白靜點了點頭。


    “行了,情況我知道了,許樂做的對,麵對白骸,這本來就是最正確的處理方式,沒有問題。


    現在的問題,是這件事情應該由你顧北辰來做,而不是許樂或者王樹。”


    “隊長,這件事情是我不對……”


    “顧北辰,別總是往自己的身上攬責任,有些責任是你擔不起的。


    作為隊長,你應該有一個隊長的擔當。


    珍惜隊友確實是優秀的品質,但在任務中做出決斷,也是一個守夜人應該具備的勇氣。


    作為隊長,哪怕是失去隊友,也要自我擔當,而不是一味的退讓妥協。


    明白了嗎?”


    顧北辰有些失魂落魄。


    “知道了。”


    “知道了沒用,要做到才行。”


    說完,白靜看了一眼周圍,才被眼前的環境所驚訝。


    這裏有著大量的存屍格,骨灰,還有被不知名容器存放,已經變成骸骨的屍體。


    無論哪些東西,都說明眼下這個地方根本不是一家普通的衛生所。


    哪有衛生所放幾百上千具屍體的。


    這個地方有很大的問題,不然也不會聚集那麽多的冤魂。


    “隊長,那現在怎麽辦?原地駐紮嗎?”王樹問道。


    白靜看了看三人,沒有立刻決定。


    顧北辰靈能消耗巨大,心能不穩定,王樹體力幾乎耗盡,周子墨重傷昏迷。


    正常來說,經曆過這樣的戰鬥,他們不可能在轉移了。


    轉移的風險性要比原地駐紮更高。


    可白靜總感覺這裏不太對勁,不止是她,其他幾個人都有同樣的感覺。


    許樂此時正在看這個地洞的最深處。


    【該區域受到古音多之樹的影響,正在產生不可預知變化。】


    “沒辦法預測的變化麽……”


    說實話,許樂個人是非常想探索這裏的,現實中的古音多之樹,他還沒有見過。


    據說古音多之樹在累積足夠的心能之後,會誕生果實。


    也不知道附近的這棵古音多之樹上,會不會出現一顆果實。


    可眼下隊伍的情況,貌似不允許他繼續探索下去了。


    就顧北辰那副樣子,周子墨的狀態。


    許樂怕自己出去探索一番,保不齊背後這兩個就畸變了,再給你來一手背後偷襲。


    然後涼涼。


    隊長不是說了麽,貪婪會害死自己的,他不貪,先苟著再說。


    許樂正看向白靜,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身後好像有人拍了拍自己: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嗯?


    許樂猛然抬頭,白靜,顧北辰,王樹都在眼前。


    周子墨躺在地上。


    剛才拍他的人,是誰?


    許樂開啟古音多視界,回頭看了一眼洞穴深處,那裏依然隻有黑暗,什麽都看不清楚。


    另一邊,白靜已經開了口:


    “這個衛生所有點問題,你們怎麽看?”


    說是問所有人,其實她就是在問許樂一個人。


    隻不過那樣太傷人自尊了,尤其是傷顧北辰自尊,所以才這麽問。


    “衛生所問題很大。”王樹說了句沒什麽營養的話。


    “我知道,還有呢?”


    “沒了。”王樹低下頭,顧北辰也跟著低下頭。


    這兩個,真行啊!


    許樂抓了抓額頭:


    “嗯,衛生所確實有問題,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不止是衛生所,許樂覺得整個小鎮都有問題,隻不過眼下的衛生所更離譜一些。


    在周邊環境有極高風險的情況下,轉移和駐留,還真是不好說。


    不過他從白靜的語氣裏,聽出了想轉移的意思。


    這樣一來,風險同樣很高啊!


    “我問你們然後呢?”白靜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出來的。


    王樹看了一眼顧北辰,又看了一眼許樂:


    “許樂,隊長問你話呢!你怎麽不說話?”


    許樂:?


    他已經發現了,王樹這個人,不行。


    這是隻問他一個人嗎?人人都有份好不好?


    白靜滿意的看了一眼王樹,不愧是她的心腹,最懂她的意思。


    “是啊,許樂你怎麽不說話?”


    行吧,合夥欺負老實人是吧?


    許樂沉吟了大概三秒,然後直接確定道:


    “轉移。”


    “理由呢?”


    “衛生所的風險太大,轉移的話,雖然他們幾個狀態差,但隊長你幾乎是滿狀態的,我自己也有些自保的能力。


    比起在這裏待著,我覺得還是和另一組人匯合比較好,至少有人有精力照顧周子墨。”


    “如果途中遇到了危險怎麽辦?比如來自隊友的危險。”


    這個問題,已經變得有些露骨了,意思是擔心周子墨和顧北辰畸變嗎?


    不過許樂也早有準備。


    “我能處理掉他們兩個心能問題。”


    “兩個?你是在說我嗎?我狀態很好……”


    顧北辰還在嘴硬,不過白靜可不會慣著他。


    “閉嘴。”


    “哦。”


    顧北辰誰都不服,但白靜他還是服的。


    白靜略微考慮了幾秒,便將地上周子墨抓了起來。


    “好,就按照你說的做,我們現在回去。”


    許樂看的很清楚,她是單手抓的。


    周子墨雖然沒有牛遠那麽的高大強壯,但身材也非常魁梧,白靜單手抓著他居然一臉輕鬆,她的力量和正常人類已經沒什麽關係了。


    4級的武者麽!


    許樂扭頭看向地洞的最深處,那裏還飄蕩著一些幽靈體。


    如果這裏真的有古音多之樹,那很大概率就在裏麵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來啊!”


    “你可以幫幫我嗎?”聲音再度出現。


    啊?又來?這次許樂確定了,聽聲音應該是個少女。


    許樂頓足查看,依然沒有發現。


    前麵的白靜已經開始催促了。


    “許樂你還在等什麽?走了。”


    “額,好。”


    許樂遲疑了一下,再次用古音多視界掃視身後,依然什麽都沒有。


    這才跟在白靜的後麵,準備離開。


    有了白靜的命令,顧北辰和王樹的動作很快。


    許樂將自己的命之稻草人收回,放在外麵的話,恐懼靈氣會對顧北辰和王樹有所影響。


    在趕路的時候,許樂將手掌放在了周子墨後背。


    即便是暈眩狀態,周子墨此時依然保持了非常濃鬱的心能。


    看來他在昏迷之前,情緒並不是很穩定。


    許樂不敢抽取的太快,這樣會導致自己脫力,太危險,他必須保持在完好的狀態下,緩緩將周子墨身體裏的心能抽離。


    “隊長,稍微慢一點,讓我跟上你。”


    白靜看了一眼許樂的舉動,點了點頭。


    “好。”


    一行五人快速按照來時的道路,向之前匯集的街道口趕去。


    這一路還好,不知道是不是來時殺死了兩個遊離怪異的緣故,路上並沒有再碰到任何阻礙。


    有了許樂的心能抽取,周子墨的狀態也逐漸平複下來。


    當許樂以為他們會安然無恙的返回營地時,他突然感覺到黑暗中,又一次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你怎麽走了呢,就不能過來幫幫我嗎?通靈者大人!”


    少女的聲音有些低落,但許樂從對方的語境和語氣中已經確定了一件事情。


    這個聲音確實是源自於那間衛生所的。


    而且對方的能力很驚人,是能力驚人,不是戰鬥力驚人。


    因為此時許樂所在的位置,距離衛生所已經非常遠了。


    這個距離對方依然可以傳遞聲音,而且白靜幾人都沒有察覺。


    其能力的準確性和距離,堪稱變態。


    還有最後一點,對方知道,他是通靈者。


    術士體係,是第四紀元才開始有的。


    這意味著兩個可能。


    第一,就是對方是第四紀元的人,或者是這個時代的人或怪異。


    第二,對方從第三紀元活到了第四紀元。


    她活了幾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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