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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雲帶著隊伍沒走遠,就在速捷軍的十裏開外紮營。月光灑下來,照在了這一隊疲累之師,也照亮了每個人的灰頭土臉。


    現在該怎麽辦?大本營已經被速捷軍占了去,他們若不能將那些人打敗,就不能重新奪回土地。眼見著隻剩下最後一天了,難道一切都要在僵持中結束?


    厲雲一直看著“千潮”駐紮的地方,目測了一下距離,終於決定孤注一擲。他將白如舊等人都召集過來,想了想,終於說。“事到如今,隻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天照大人的測算上。那個地方距軍營還有一段距離,雖然也有人看守,戒備應該能鬆懈些。這樣,風霆兄弟,你隨著幾位一起去那裏繼續悄悄挖掘,能挖出來最好……”


    他將這般重要的責任交給了風霆,對方明顯一怔,反問道,“厲雲兄弟你呢?”


    “我趁夜摸進軍營,與他們的統帥談一談,順便拖延時間。我與那個人有過幾麵之緣,若能談攏最好,若不能……”到時候就算挾持那個人,也要讓他把軍隊全退了!


    隻是……那個人可是大荒的第一高手,憑自己的能力……


    現在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如今的生死,就拚在這一招上。他雖然想親手將他拯救,親手觸摸每一個希望與奇跡,可現在能認識並勸退那個人,也許隻有他了。


    所有人都沒說話,每個人心裏也是通透的,各自便站起來,看著黑衣劍客出了口氣,一拱手先出發了。那紫風隨即趕出去,“我帶你一程!”


    天照的臉色蒼了蒼,卻還是朝眾人點點頭,要帶著大家走。


    風霆卻倏然攔住了眾人,道,“咱們也不能這樣貿然就去,萬一對方派兵還是要功虧一簣。現在這裏隻有我有帶兵的經驗,大家如果相信我風霆,就讓我帶著剩下的人去側麵攻擊軍營,也算來個聲東擊西,你們趁著亂趕快尋找!”


    事到如今,也隻能這麽辦了。大家紛紛點頭同意,風霆便行了個軍禮,帶著餘下的人快速去了,瑪尼也隨即跟上與他助陣。


    現在,身在這裏的隻剩下天照、白如舊、阿彌婭、白沙以及幾個青霜閣的人,天照麵色肅重的對大家點點頭,便隨著眾人來到帳外,等著軍營那邊亂起來。


    天照看了看那大漠殘月,竟然忍不住合掌,低低的祈禱,期望上天能聽到她的禱告。


    竟然進展的很順利。


    紫風帶著他,借著夜色的掩護偷入軍營的時候,發現這支速捷軍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森然,守衛甚至有些鬆懈。想必是連續幾日的長途跋涉,對那些人也造成了困頓。


    紫風並沒有隨著他進入金帳,而且悄然滑翔在半空等待接應。厲雲對她點點頭,終於按住了劍璜,慢慢的走入了昏暗的金帳。


    金帳裏很簡陋,除了必備的粗糙桌椅外,就隻有一張案台。案台上點著一盞豆大的燈火,影影綽綽的將影子投射在伏案的人麵上。


    那個人席地而坐,箕踞科頭,一頭金燦的頭發肆無忌憚的傾斜在雙肩銀甲上。他的身子微微纖瘦,卻不掩腰背的線條。即便是盤腿坐著,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處的繃緊著。


    這個名耀大漠的人,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年紀,隻是二十幾歲的模樣,看起來倒比厲雲小些,與如今相仿。而且這個戰神的臉,反而是清秀微白的,不知是否燈火的原因。


    卻沒人因為他過於清秀而嘲諷一句,那張清秀的臉,一旦在戰場就會造成令人恐慌的威懾與迷惘,讓所有的人聞風喪膽。


    然而,現在這頭矯豹卻正支著頭淺睡,搖曳的燈火打下來,那張臉看起來是溫柔無害的。


    厲雲聽過些風雨,當初星野國的叛亂,這個人卻第一個舍棄了自己的位置,不顧一切的跟著武承王。可現在武承王做了星神帝,周身的人都雞犬升天,他卻拋棄了榮華富貴,依舊來邊疆做了這“千潮”的統帥,保護著邊疆的穩定。


    雖然他叛變了先皇,卻並不是為了功名利祿的小人。這讓人很怪異,卻也值得欽佩,畢竟能在這大漠上耐得住寂寞的人,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個。


    隻是既然不是為了功利,當初為什麽要背棄先


    皇,背負這萬世的逆臣罵名?


    厲雲想了想,終於收回了按住劍璜的手。他是劍客,決計不會做這般有辱名聲的勾當。莫名的,甚至在進去之前,他還故意咳嗽了一聲,提醒那個令人膽寒的男子。


    果然,燈火下的男子不動聲色的睜開眼,剛睡起得眼眸裏卻沒有絲毫的困頓,那雙碧色的眸子宛若貓眼石,將厲雲打量了一下,卻竟然又趴下去睡了。


    那一眼是驚豔的,仿佛一隻矯健的小豹,慵懶卻充滿貴氣的看了獵物一眼。帶點迷惘,帶點淒厲的美,讓人轉不開眼睛。隻一下,隻一眼,仿佛沒有將對方放在眼裏。可在矚目到那道目光,誰也不能將目光從他身上轉開!如此美麗,讓人窒息!


    厲雲明顯一呆,覺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卻莫名覺得:他是在輕慢自己。不,應該說,他的眼裏,根本沒有自己。


    正恍惚間,卻發現這簡陋的金帳裏,突然不知從哪裏竄出十數人,密密匝匝的包圍了他。


    厲雲立刻按劍拔出,對那些人比劃一圈,終於穩了穩神,高聲,“泠泠支,我有話要說!”


    那個大漠的豹子,金發碧眼的男子,正是這千潮的統領——泠泠支。


    爬伏在案上的人終於哼了一聲,“我同你沒什麽好說的。”


    厲雲的心一沉,也知道對方不是容易勸說的人物,“當年先王待你不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說這些,可想來能與他攀上關係的,隻有先王罷了。


    對方卻不聽,總算是睜了睜眼,看看他。“不必拐彎抹角,我知道你是在拖延時間。”他的話有點強硬,有點賭氣,又有點柔軟,讓人欲罷不能。


    沒想到一下子被人看穿了,厲雲咬咬牙,也不善再囉嗦下去,便將劍柄一扭,對著那些包圍的人攻擊起來。


    泠泠支也不下來幫忙,而是在上麵一寸寸的抽出劍,對著燈火擦拭起來。燈火微殘,射在劍刃抹到他麵上,竟然有了一點兒峭拔的冷豔。


    幸好除了這些人,竟再也沒增加圍攻的人數,厲雲很快解決了眾人,猶豫了一下,終於提著劍衝上來。


    案上竟然還有一壺酒,泠泠支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將披散的金發捋到腦後,一抬劍,正好抵住了厲雲的第一式。


    厲雲一鼓作氣,一連遞出了十數劍,沒想到對方竟然依舊盤腿坐著,叮叮*聲裏,已然完整的接下了他所有的招式。


    厲雲一登腳退回來,眸子一閃,將一隻手按住了持劍的手腕。泠泠支看著他的表情變化,終於一笑,一撐桌慢慢站起,將劍往麵前一比劃,“聽說你是禁衛軍隊長,那我倒要討教了。”


    那一笑,帶點頑劣,帶點傾城的美麗,讓人不忍眨眼!


    厲雲眸子一抖,手漸漸滑上劍脊,慢慢按住了劍刃上的火蓮花標誌,有些不顧一切的,“彼此彼此。”


    他最後一個字音未落,人已經撲身而來,速度是不慢的,泠泠支卻有準備,劍刃早就遞上來等待著。然而,厲雲那一劍卻削在了案台上,燈火酒壺卷軸一股腦的朝那人麵上飛去!


    泠泠支沒料他倏然變招,一劍蕩開了阻礙,那酒水卻濺出來,朝他兜頭蓋臉的澆過去!


    那人明顯一怔,卻一彈臂接住酒壺,一個大回環,濺出的酒水竟然都被收回在壺裏。而且他左手接壺,右手卻淩厲的伸劍出去,隻聽得叮一聲響,劍尖正好抵在了厲雲襲來的劍尖上。厲雲一抖手腕,竟然沒能將兩個劍尖錯開!


    一抹笑剛從泠泠支清秀的臉上綻開,卻倏然發現了厲雲的那個眼神——並不慌亂,反而是成竹在胸的。他剛一怔,隻聽得一陣吱吱作響,他的劍尖竟然融化開來,滾燙的溫度一直傳遞到劍柄上,幸好他手間有牛皮的護腕,便瞧見一陣濃煙泛起,那牛皮護腕上瞬間被燒糊了一個大洞。


    泠泠支連忙收劍後退,看著安然無恙的厲雲。


    是法術嗎?似乎是火屬性的法術,竟然能將他的劍也燒融。


    兩人正僵持著,卻聽到那軍營外,陡然傳來了殺喊與兵刃交接聲!


    終於來了嗎?他等的就是他們!泠泠支臉上的笑容張揚起來,仿佛陡然撕裂


    的日光!隻聽他猛然一擊掌,外麵瞬間亮起燈火來,有人撲進來嚴陣以待的報告,“東側軍營遭到突襲!”


    泠泠支大步到那案前,猛然抽下一隻令箭擲出,“前鋒營五百人抵抗,再調五百騎兵,嚴密監視沙漠舉動,一有舉動立刻進攻!”


    遭了……厲雲暗歎一聲,看來對方是看穿了自己的計策!


    泠泠支將目光一轉,冷笑著看他,“你們這群人在沙漠上聚堆,似乎在尋找什麽。不管是什麽,我一定會攔下你們,為了……!”


    他的話卻戛然而止,冷笑一聲棄劍,又從地形圖上抽下另一柄利刃,*上來,“不過我也是好奇的,你們滿沙漠的挖,究竟在尋找什麽?”


    那柄劍輕薄而無聲,整個劍身是沉重的黧黑,仿佛透不入陽光。


    那是他最珍愛的佩劍——“墨”。


    眼見如此,厲雲將心一橫,也跟著冷笑,“告訴你實話,我怕你受不了。我們在找一條命,找一個人的靈魂。你這趟千裏而來,有些不值得。”


    對方卻沒有絲毫的沮喪,依舊言笑晏晏,“值不值得要我說了算。而且……似乎對你來說,如此大動幹戈,卻是很值得的!”他說著,手臂卻快速的斜著劃過,厲雲伸劍來擋住,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剛僥幸躲過了一招,卻忽而覺得肋下一痛。


    看去,竟然被劍氣所傷,黑衣碎開一線,鮮血馬上湧出來。


    好鋒利的人,好淩厲的劍!


    他將那傷口一捂,微微皺眉,早知對方棘手,沒想到差距卻如此之大。


    突然間,金帳頂卻陡然撕裂開來,緊接著,支撐的骨架塌陷下來,幾乎將兩人蓋住。卻是紫風一頭撞進來,拍打著翅膀高聲,“阿雲,風霆那邊打得正緊,這裏被包圍了,趁亂跟我走!”再這麽糾纏下去也於事無補,厲雲一點頭,躍身抓住紫風的手。


    可陡然間,淩厲的劍鋒宛若破雲驚龍,順乎對這兩人劈來,他們各自回避,卻見那泠泠支已然持劍衝上,冷笑著擋在兩人之間,忽然一劍揮出,卻是對準了紫風!


    一捧血伴著齊刷刷的斷羽飄搖而下,那大荒將軍一甩金發,竟然沒一滴血濺在他蒼冷的臉頰。他揚起臉來,帶著邪魅的笑看向紫風,綿連的劍招已然再次遞過來!


    那一瞬間,紫風天鷹卻是有些失神的,她顧不上捂住傷口,隻是心裏咯噔一響,看著這個俊美卻滿臉冷煞的男人,帶著滾滾的壓迫撲麵而來!


    那種不敢讓人直視的淩厲之美,如此動人!


    “小心!”厲雲連忙出劍提醒,泠泠支劍上的力道極大,隻接了三招,他的手腕便是一麻,身上瞬忽又添了三道傷口。


    正在那危急之時,厲雲的佩劍裏倏然躍起七八團火焰,環繞住了泠泠支的身形,便趁著這個機會,他終於抓住了紫風的手,隨著她飛躍而出。


    泠泠支一劍削斷八團火焰,足下一頓猛然躍起,竟然徑直跳出了金帳,如跳丸般絲毫不慢的追上來,紫風從未見過有人有如此柔韌的彈跳力,臉色也是一白,猛一扇翅膀拉高距離,直入那雲霄離去。


    對方依舊是窮追不舍得,黑暗裏也不見他如何借力,一個身子如羽箭般陡然彈起,朝著天空中的兩人徑直撲去,突然間銀光一現,劍刃上滾動的黑色月華終於化作弧線擴散開來,朝著那兩人徑直飛去!


    多麽可怕的力量!厲雲連忙揮劍去擋,海霜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爭鳴聲裏渾身顫抖著,幾乎脫飛了手!他雖將那劍氣擋下了一些,餘下的還是造成了極大的衝擊,那兩人被那劍氣撞開了三尺,身上又憑添了一道傷痕。


    紫風天鷹驚恐的看下去,那個大漠的俊美將軍在空中漸次下降,清秀邪氣的臉龐卻依舊仰起來,無數紛飛的金色亂發拍打著他的臉頰,帶著那個不可直視的傾城笑臉,漸漸沉入到黑暗裏去……


    她從未吃過那樣的虧,明明那張臉是如此……


    “他是誰……”紫風天鷹不可遏製的在空中打了個哆嗦,喃喃。


    “千潮統領,泠泠支……”厲雲的聲音被吹散在風裏,卻似化作了千百個回音,在兩人的耳膜裏來回撞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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