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搗蛋的新同學


    林巧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來到初三4班的,那堂課是老班的語文課,老班進來的時候,身後就跟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她就是林巧。[]


    看著林巧的第一眼,絕對不會有人料到這個貌似文靜的女生,會成為4班最大的搗亂鬼,但是她的確成了。


    老班介紹林巧“是從市裏重點中學轉學過來的,成績非常好。她的名字叫林巧,大家以後要把她當成一家人,一起學習一起玩兒”的時候,林巧稍稍揚起下巴,帶著一絲壞笑掃視著講台下一個個或低或抬的腦袋。


    杜曉陽其實並不是刻意去看她的,隻是那時候他下意識地一抬頭,正好和林巧掃過來的目光對上了。林巧立刻擠了擠眼睛,杜曉陽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竟然紅了臉。


    他低下頭暗暗地想:好漂亮的一個女生。


    然後他的腦子就亂了,老師接下來又說了什麽,他完全沒有聽到,等他重新明白過來的時候,林巧已經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說了一句:“你好,以後我們就是同桌了。”


    林巧學習的確很好,畢竟是市裏重點高中下來的。時間久了杜曉陽和她混的比較熟了,杜曉陽就問她,為什麽要從市裏來到縣裏。林巧總是神秘地笑一下,“天機不可泄露。”


    越不可泄露的天機越會令人感到好奇,杜曉陽並不是個八卦的男生,但是這個問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想知道,他還從沒對一個人的個人信息這麽感興趣過呢,所以他就一次次反複地提到了這個問題。


    終於,那天林巧壞笑了一下,“我就是為你來的啊!你不知道我喜歡你嗎?”


    杜曉陽一下羞紅了臉,再也不敢提那個問題了。


    林巧成了杜曉陽第一個異性的好朋友。


    杜曉陽覺得林巧的性格有時候比自己還像個男生,而且她很喜歡搗亂,比如把老師的粉筆盒泡在水裏;比如在前座的同學坐下的瞬間抽走人家的凳子;比如搶男生的零花錢買雪糕;比如……


    杜曉陽不敢想,一個女生竟然會做出這麽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些事讓她在習慣了循規蹈矩的普通高中生裏變得“鶴立雞群”。矛盾的是,這些事如果是一個男生做的,杜曉陽會覺得那個男生個特別壞,但是因為是林巧做的,他卻偏偏覺得很好玩兒。他想,哎,我要被她帶壞了。


    打的就是你


    那天下午,杜曉陽抱著書剛剛走進課堂,就聽到一聲氣勢洶洶的呼喊:“咋的?就打你了,打的就是你!”


    是林巧的聲音,杜曉陽趕緊去看,隻見林巧站在教室中央,一隻腳踩著凳子,正以俯視的姿態對著跌坐在凳子上的陳遠飛大喊大叫。


    陳遠飛縮著脖子一副害怕的樣子,徹底被她打敗了。


    陳遠飛可是班裏最難對付的一個刺頭,他怎麽會被林巧一個女生給熊成那個樣子?杜曉陽簡直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了。


    “告訴你,再敢欺負女生,見一次打你一次!”林巧瞪著眼睛指著陳遠飛的鼻子繼續罵著,陳遠飛低著頭;連聲稱是。這一下,他的威風徹底掃地了。


    鄧曉陽慢慢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腦子似乎還沒完全明白過來,林巧已經生龍活虎地在他身邊坐下來:“對象,你來了?”


    鄧曉陽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這丫頭實在太瘋了!


    “嘿嘿嘿,看你那個樣子。”林巧笑著說:“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什麽啊?”杜曉陽撇了撇嘴問。


    “看了就知道了。”林巧神秘地笑著,拿出一個日記本,“看好了!”


    她說著,把日記本輕輕壓彎,然後用拇指頂著一頁頁迅速地放開,鄧曉陽立刻看到了一個搞笑的畫麵:那日記本的頁腳被畫上了一個人正被抽嘴巴的漫畫,一頁頁重複連貫,這樣快速放開紙頁的時候,那些畫就形成了一個動畫,那個人於是被翻來覆去不停地抽起了嘴巴,樣子滑稽好笑。


    當然這種事很多人都玩過了,也沒什麽新奇,讓杜曉陽忍不住笑的,是林巧畫的那個人。那個人赫然是他們最討厭的英語老師司建民。他的臉雖然畫的誇張惡搞,但是還是很容易就看出來是他,杜曉陽忍不住和林巧一起發出了開心的笑聲。


    “好玩兒嗎?”旁邊一個聲音忽然問道。


    “好玩兒啊,多好玩兒!”林巧笑著說,她已經玩完了一輪,重新壓彎日記本,開始“重播”。


    杜曉陽卻偷偷踩了一下她的腳尖。


    “幹什麽?”林巧不悅地看了杜曉陽一眼,發現他正低著頭,一臉窘迫緊張地給自己使眼色。


    林巧的心這才猛然一提,她苦著臉笑著轉過頭去,不出她所料,她果然看到了司建民那冷冷的鞋拔子一樣的老臉。


    哥們,給支煙抽


    和林巧一起罰站,對杜曉陽來說是很痛苦的。


    因為所有的教室都在安安靜靜地上課,他們作為被罰站的人,在陽台上“嘰嘰喳喳”不停地說話的話,是很容易被發現並被“加刑”的。(.無彈窗廣告)可是不管自己怎麽不理她,林巧都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並絲毫不肯壓低聲音,杜曉陽被她氣的頭大如豆,欲哭無淚。


    “你這個丫頭怎麽這麽煩人啊?你不說話,是不是擔心人家把你當啞巴賣了啊?”終於,鄧曉陽忍不住斥道。


    林巧陡然閉住了嘴巴,臉上興奮的紅暈一下子冷了,似乎鄧曉陽不經意地這句話,刺到了她的某個痛處。


    她不說話了,老老實實地站著,眼睛幽然地看著遠方,那眼神是沒有焦點的,莫名地顯得那麽落寞。


    杜曉陽偷偷看她一眼,感到很後悔,他想給林巧道個歉,但是話到嘴邊了,卻就是說不出來。這讓他感到手足無措。


    還好下課鈴響了,司建民抱著課本走出教室,冷冷地給他們扔下了一句:“下課吧!以後再敢對老師不尊重,就不是罰站那麽簡單了。”


    整個那一個下午,林巧都沒有再和杜曉陽說一句話,杜曉陽的尷尬憋屈就不要說了。每一次他忍不住找話和林巧說的時候,林巧那冰冷的眼神,都好像刀子一樣讓他的臉上心上火辣辣地疼。


    終於熬到了放學,林巧收拾起東西,抬腿就要走了,似乎被什麽控製了一樣,杜曉陽不由自主地陡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林巧一驚回頭,杜曉陽才明白自己做了什麽,他尷尬地鬆開手,低下頭說:“下午……下午的事,對不起了。我不是故意要罵你的。”


    林巧盯著他依舊沒說話,一直看的杜曉陽感到後背都要出汗了,她才突然展顏一笑,瞬間恢複了她大咧咧的性格。她笑著在杜曉陽的鼻子上掐了一下:“哥們兒,給支煙抽唄。”


    那天,是杜曉陽和林巧第一次放學一起走,走過超市的時候,林巧竟然真的跑進去買了一盒煙。


    “別回家了好嗎?我們隨便走走。”林巧對杜曉陽說。


    杜曉陽本來放學是不敢不回家的,但是那天看著林巧明媚的笑臉,他心裏陡然生出一絲想要反抗父母的規定的的意願,於是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我真的被人當啞巴賣過


    那天林巧帶著杜曉陽,在過江橋上一直從夕陽西下聊到了繁星滿天。


    他們說了很多話,杜曉陽這才知道,林巧真的被人當啞巴賣過。


    林巧說:“我小的時候,說話很晚,四歲了還不會叫媽媽,加上我是個女孩兒,爸爸媽媽想要一個男孩兒,我就被他們賣了,賣給了現在的爸爸媽媽。嘿嘿,他們以為我那麽小什麽都不懂呢,其實那時候我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心裏可能比同齡的孩子都明白,我不是什麽被寄養了,我就是被賣了。”


    林巧說這些的時候,抽著鼻子笑著,杜曉陽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心裏說不出的難受。他隻是低著頭說:“對不起。”


    “哈哈,這和你有什麽關係啊?我自己也是因為小時候的事情太敏感了,所以……哈哈,不提下午的事情了好不好啊!”林巧笑著說。


    “嗯。”杜曉陽低著頭。


    “其實,我說是不在乎,心裏也一直放不開這個結,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停的轉學嗎?其實根本原因就是因為我這個心結。”看著自己無法讓杜曉陽從對不起自己的憂傷情緒裏出來了,林巧的神情終於也再次黯然。


    “嗯?”


    “我的新爸媽對我非常好,但我上小學的時候,新爸爸就死了,因為這個原因,我在學校裏和人吵架的時候,他們就罵我是掃把星,自己的爸爸媽媽不要我,送給人家,還克死了新爸爸。”林巧看著星空笑了笑,“每當那樣的時候,我就更厲害的和他們吵,他們就罵我嘴快是因為怕再被當啞巴賣了。嗬嗬,我為此打了很多次架,學校都不喜歡我,盡管我努力的學習,成績也一直很優秀。所以,為了給我找一個好的環境,媽媽給我轉了好幾次學,要不然,我才不會遇到你這個小帥哥呢!”


    “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張揚,那麽話多嗎?就是為了告訴自己,對那些事情我根本不在乎,我是一個樂天派,我時時刻刻都很開心。”林巧說著,自己大笑了起來,但是杜曉陽卻使勁地低著頭,一點也笑不出來。


    好半天,林巧都笑的僵住了,他才低著頭低聲說:“對不起。”


    “你是不是就會說這一句話啊?幹嘛啊?我都放開了,你還非得給我弄憂傷了啊?”林巧喊著,一巴掌拍在了杜曉陽的後腦勺上。


    杜曉陽沒動也沒出聲,但是林巧分明看到他臉上的一點晶瑩,隨著自己那一拍,滴落在冷硬的水泥地上。


    林巧揚起的手就那樣僵在了空中。她的鼻子不停地抽著,再也笑不出來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杜曉陽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抬起頭,他使勁揉了揉紅紅的眼睛,學著林巧的語氣大聲說了一句:“哥們,給根煙抽吧!”


    夜色下,星光裏,大橋上響起了兩個少年男女純潔幹淨的笑聲,那笑聲顆顆粒粒的,在靜逸的江水上濺起點點漣漪,也在兩個少年男女的心湖裏當起了層層清波。[]


    意外的鬥毆


    從那天起,杜曉陽和林巧的關係一下子更近了,杜曉陽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性格似乎變成了她,總是大呼小叫地說話,話多而密,卻都是毫無意義的。而對應的,他們兩個人臉上的笑,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張揚了。


    還有林巧那些惡作劇,杜曉陽也一樣樣都學來了,按照同學們的話說,杜曉陽就是被林巧“荼毒”了,成了一個“壞孩子”。


    一個好孩子這樣壞下去是不對的,於是,杜曉陽被老師叫去談話了。


    杜曉陽像個霜打的茄子似的回到教室的時候,林巧也正走出去。


    兩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林巧看著杜曉陽壞笑了一下:“哥們兒,現在輪到我去挨批了。”


    杜曉陽笑了一下,很僵硬。


    看著林巧走出教室,杜曉陽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他冷冷的目光直接投向了陳遠飛。


    陳遠飛迎著他的目光,眼裏滿是挑釁,似乎在說:“怎麽樣?被批的爽不爽?”


    杜曉陽逼視著他,大步走過去,陳遠飛慢慢站了起來,仰著下巴,一臉傲氣。


    “是你和老班說我在和林巧談戀愛的?”杜曉陽在他麵前站住了,盯著他的眼睛冷冷地問。


    “哼!怎麽樣?”


    “是你說我和她……去玉米地了的?”杜曉陽的臉漲得通紅。


    “哈哈哈,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陳遠飛誇張地笑了起來,他們的對峙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此時他一笑,大家跟著都笑了起來。


    “很好笑嗎?!”杜曉陽大喝一聲,猛然揮拳,一下子把陳遠飛的笑聲打斷了,生生把他打了個趔趄。


    教室裏的氣氛驟然僵硬了。


    陳遠飛不可思議地看著杜曉陽,似乎完全想不到他竟真的敢動手打自己。他揉了揉被打得生疼的臉,怒罵一聲衝了上來。


    教室裏的同學有很多,但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出於對在他們循規蹈矩的學習生活裏一枝獨秀的林巧的妒忌,並把那妒忌遷怒到了杜曉陽的身上,竟然沒有一個人上來拉架。


    在這樣一對一的打鬥中,瘦小的杜曉陽無論如何都不是陳遠飛的對手,所以他被打得鼻青臉腫。但是他奮力地反擊著,他所有的力氣都來自於憤怒,那憤怒不僅僅是來自於自己被老班的批評,更多的是來自於陳遠飛的謠言對林巧的傷害。


    最後,杜曉陽被陳遠飛按倒在凳子上,他掐著杜曉陽的脖子,一臉戾氣地問:“小子,還打嗎?服不服?”


    杜曉陽憤怒地瞪著他,咬著牙不說話。這時候同學們才聚了上來,開始勸陳遠飛放手。


    陳遠飛當然是不會放手的,他一定要杜曉陽低頭認輸。


    但是他沒有等到,因為他忽然發覺自己的衣領被人抓住了,然後一股大力猛然把他向後一拉,他就整個人倒摔了出去。


    林巧回來了。


    那天,陳遠飛被林巧一頓好打,但是當林巧把陳遠飛打服了的時候,她沒有看到,杜曉陽整理好書本,一個人默默離開了教室。


    好好學習


    從那天開始,杜曉陽和林巧的距離忽然就遠了。


    他們誰也沒說什麽,但是卻不約而同地在對方的麵前有些尷尬了。


    他們不再“嘰嘰喳喳”有說不完的話,甚至連問試題和借文具這樣的事情,都不再向對方開口。


    那樣的氣氛說不出的壓抑,杜曉陽也許隻是恢複了原來的樣子,但是於林巧來說,那卻等於她完全換了一個人。


    她的憋悶,杜曉陽是知道的,但是他已經不敢和她說話了,那天老班批評自己時候說的話,以及接到老班電話的媽媽流著淚對自己的痛罵,都讓他所有和林巧說話的勇氣消泄了。


    他甚至偷偷地有些怨恨林巧,如果不是她的出現,自己怎麽會被人說早戀,怎麽會被老班和媽媽大罵,怎麽會讓媽媽哭泣呢?


    有時候他偷偷地去看林巧,腦子裏就會不停地響起老班那天說的話,心裏波瀾湧動,鬱鬱難平。他希望自己把老班說的話都趕緊遺忘,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那些話卻偏偏在他的腦子裏揮之不去。


    終於有一天,林巧開始試圖接近杜曉陽了。


    那是一個燥熱的中午,林巧拿著兩根巧樂茲來到杜曉陽麵前。


    杜曉陽正坐在陽台角落裏一個陰影中聽英語,林巧把雪糕遞到他的麵前:“給,哥們兒,吃根雪糕吧。”


    杜曉陽輕輕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微笑著搖了搖頭,又把頭低了下去。


    林巧的眼睛瞬間紅了,她抽了抽鼻子,強笑著說:“你……嗯……聽什麽呢?”


    她那樣子極窘迫極尷尬,那本來是絕不該出現在她臉上的表情,現在,她控製不住地出現了。


    “英語。”杜曉陽並沒有抬頭,淡淡地說。


    林巧揚了揚頭,讓快要滑下來的眼淚回流進眼眶。然後她咬了咬牙,“嘻嘻”笑著在杜曉陽的身邊坐了下來。


    “我說,嘿,哥們兒……”林巧拍了拍杜曉陽的肩膀。


    “對不起林巧。”杜曉陽突然說話了,他有些冷冷的語氣讓林巧的手一下子僵在了空中。“我們都還小,亂七八糟的事情還不是我們該想的時候,我們的任務是好好學習,考上重點高中。我們不能辜負了爸爸媽媽對我們的培育和期望。”


    這些老師才會說的話,突然從杜曉陽的嘴裏說出來,聽得林巧一愣一愣的。杜曉陽咽了口唾沫,似乎下了什麽決心,接著說出了一句讓林巧整個人都凍住了的話:“雖然你媽媽可能對你並沒有期待,但是我媽媽是有的,我想好好學習,你……不要總是打擾我了。”


    說完這句話,杜曉陽站起來,逃也似地離開了。


    林巧手裏還拿著兩個撕開了包裝的雪糕,陽光熾烈,雪糕已經融化在她的手上了,但是她還渾然不覺。她就那麽僵硬地坐著,看著杜曉陽離開的方向,淚流滿麵。


    光頭女生


    那天,杜曉陽並不是絲毫沒有後悔的,他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為什麽會那麽說。說完了他就逃了,他不敢去看林巧那震驚和悲傷的眼神,那讓他感到由內而外的惶恐不安。


    後來當他聽到同學說,野丫頭林巧好像失戀了,在陽台上不顧羞恥地大哭,他的心一剜一剜地疼了。他真想衝出去向林巧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要那麽說的,但是他終於沒有那麽做,他隻是把耳機的音量放到了最大,抱著課本擋住了自己通紅的眼睛。


    後來,他不知道為什麽林巧和陳遠飛打了起來,他們從教室裏打到教室外,打鬥之激烈前所未有。


    他想去拉開他們,想去幫助林巧,但是他最終沒有,因為他深深感到,林巧似乎隻是故意找陳遠飛的茬,她隻是在發泄被自己斥責後的憤怒,如果自己去了,那麽她的怒火就會控製不住燒到自己的身上。


    不管怎麽樣,杜曉陽都不想再招惹林巧了。


    但是盡管杜曉陽的耳機已經放到了最大音量,林巧和陳遠飛的打罵聲還是硬生生鑽進了他的耳朵,那些話就像一隻隻不懷好意的手,把杜曉陽本就無法安靜下來的腦海,攪得波濤洶湧。


    “是不是你和老班說的那些屁話?”


    “就是我說的,怎麽了?你媽本來就是那樣的!”


    “你放屁!”


    “哈哈,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知道!要是不是真的,那你幹嘛這麽惱羞成怒?你以為沒人知道你爸爸就是因為你媽媽不檢點才自殺的嗎?哈哈,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也是這樣的貨色,我早就聽人說了,你就是在因為給一個男生打了胎,才從市裏重點高中轉學到我們小縣城來的!”


    “你放屁!”


    林巧和陳遠飛對罵著,陳遠飛的話,惹得教室裏一陣哄笑。杜曉陽無法裝作聽不見了,他通紅的眼睛看向了戰鬥中的兩個人,看向了林巧,他絲毫沒想到戰鬥中的林巧竟然還正好一眼和自己對視上了。


    那一次對視時候,林巧眼睛裏情感的複雜,是一直到多年後,杜曉陽都無法忘懷也無法釋懷的。他從林巧那一眼中看到了她的憤怒,委屈,悲傷,以及她對自己的期望和自己的冷漠帶給她的絕望。當自己終於什麽都沒說,默默地轉回了頭的時候,他聽到了林巧最悲憤的一聲怒吼,然後就是陳遠飛淒厲的一聲慘叫。


    那一次,林巧竟然舉起凳子把陳遠飛的腦袋給打壞了,陳遠飛住院了,林巧也好幾天沒有出現在校園。


    杜曉陽刻意地不去打聽林巧的事情,但是他還是“無意”地聽到了很多關於林巧打傷陳遠飛事件的流言。


    有人說陳遠飛被打壞了,他成了植物人,所以林巧被判刑了;


    有人說陳遠飛家有勢力,林巧和她媽媽根本承受不住陳遠飛家的報複,母女二人偷偷搬走了;


    有人說陳遠飛死了,所以林巧嚇壞了自殺了……


    無數版本的流言傳進了杜曉陽的耳朵,讓他對學校這樣幹淨的地方也能對一件事傳出這麽多風捉影的說法歎為觀止。但是雖然他知道這些說法都根本都是假的,他還是深深地擔心著,想知道林巧的消息。


    終於,他忍不住給林巧發了一條短信。


    石沉大海,林巧沒有回音。


    林巧已經一個星期沒有來上課了,老師會提及她,但是徹底把她當成了反麵教材。老師說,林巧在市裏的重點中學就不檢點,竟然為一個男生打了胎,林巧的媽媽也因為婚外情害的自己的丈夫自殺了,大家一定不能學她那個樣子。


    杜曉陽很氣憤,他不覺得作為一個老師,應該把一個學生甚至她的家長犯過的錯誤如此不加掩飾地說出來,但是他的憤怒結出的果子,也隻是他的沉默。他到底什麽也沒說。


    一個星期後,林巧突然出現,又來上課了。


    她的出現再一次在課堂上造成了轟動,不是因為她竟然並沒有為陳遠飛事件受到懲罰,而是因為她的發型――她竟然剃了個錚亮的光頭!


    看到林巧終於出現了,看到她出現的如此雷人,杜曉陽的心狂跳起來,但是他終究隻是使勁地低著頭假裝看不見,林巧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都沒有和她打一個招呼。


    那天,從其他同學對林巧的詢問中,杜曉陽知道了,林巧之所以剃了一個光頭,是因為她打傷了陳遠飛的腦袋,陳遠飛家裏不依不饒,後來陳遠飛指著自己因為要治傷所以剃成了光頭的腦袋說,你要是和我一樣,也剃一個光頭,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所以,林巧就真的剃了一個光頭。


    說到這一點,林巧就好像毫不在乎一樣的在教室裏大笑著,她說:“你們不懂,隻有沒有頭發的女生才是最美的,就像一朵花沒有葉子,人們才會把所有的目光都獻給最美的花。什麽鮮花也要綠葉襯,那都是屁話!


    她徹底恢複了那個大咧咧豪放的樣子,就好像這樣一點小事,真的根本不足以讓她受傷。


    自始至終,杜曉陽沒有和林巧說一句話,林巧和別人說說笑笑的,也絲毫沒有理會杜曉陽。


    那一天,杜曉陽過的無比艱難,好容易熬到放學了,他剛剛想要逃走,林巧卻一把拉住了他:”哥們兒,放學了,可以和我到過江橋上走走嗎?“


    我媽媽是個好媽媽


    那天,杜曉陽說的”我媽媽不讓我放學在外麵瞎走“、”我今晚還要背英語單詞“、”我有些累了,想回家睡覺“,等等這些借口,都在林巧一句”明天我就不來上課了,媽媽已經找好了學校,我又要轉學了“之中灰飛煙滅了。


    過江橋上,兩個少男少女又一次談了很多,但是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談不出上次那樣的知心的感覺了。


    他們說了幾個小時,最後杜曉陽都回憶不起來他們都說了什麽了了。


    如果說他記住了什麽,那也就是林巧說的,”我媽媽是個好媽媽,爸爸當初誤會了她“和”我雖然有些不守規矩,但是我也不是那麽不知羞恥的人“這兩件事了。


    林巧說,她的養父很多疑,喝酒了就更會猜疑她的媽媽外麵有人,所以總是打她。後來學校裏不知道什麽人突然傳出說林巧也為男生打了胎,她爸爸喝多了酒暴打了林巧一頓,媽媽一怒之下帶著林巧離開了他,想不到他卻自殺了。


    最後,林巧微笑著問杜曉陽:”老班那天是不是也和你說了我和我媽媽的壞話,你是不是也信了啊?“


    杜曉陽無言以對,他的確是聽到了老班那樣說,也的確是相信了,所以他才從心裏疏遠了林巧,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可是麵對這麽嚴重的錯,他卻不敢承認了,因為他覺得,如果自己承認了,那就是對林巧更大的一個傷害。


    那晚,當兩個人要告別的時候,林巧笑著哭了,她說:”我轉了三個學校了,每次媽媽都完全離開一個城市,想給我一個新的環境,讓我認識一些完全不知道我的事的新朋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那些陰霾總是跟著我,到哪裏都會被人知道。不過挺好,這次我總算認識了你,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光,我真的很開心。嘿嘿,明天我就走了,你會記住你有過一個哥們兒叫林巧嗎?“


    ”會的,我一定會的!“杜曉陽信誓旦旦地說著,泣不成聲。


    ”謝謝你。“林巧笑著,大顆大顆的淚水劈裏啪啦地落下。她轉身逃也似的跑了。


    這一跑就是許多年。


    摘一朵淡淡的小憂傷


    許多年過去了,杜曉陽早已經大學畢業,也已經事業有成了。


    那段初中時候短暫的曖昧,他早已經深埋在心底。偶爾回想起來,他就會細細咀嚼,自己當年對林巧,可是有那名為”愛“的感覺嗎?


    他會淡淡地笑笑,看著辦公桌上自己一隻隻采回來插在花瓶裏的小花,那是一種奇特的小花,沒有葉子,很多人都奇怪杜總為什麽會喜歡那其貌不揚的野花,隻有杜曉陽自己知道,每次看到這樣沒有葉子的小花,他都會在腦子裏出現一個奔跑的光頭。


    沒有頭發的女孩兒,就像沒有葉子的花。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杜曉陽匆匆走出公司所在的大樓,他急著去見一個重要的客戶。


    一個小女孩兒和他擦肩而過,他的心砰然動了一下――那個小女孩兒手裏正捧著大把沒有葉子的小野花。


    杜曉陽停下來了,他叫住那個小女孩兒,蹲下來微笑著問她:”小妹妹,你也喜歡這樣的花?“


    ”我不喜歡,是媽媽喜歡,她說這樣沒有葉子的花,就像沒有頭發的女生,有最幹淨純粹的美。“小女孩兒甜甜地說。


    杜曉陽的心弦一下被撥動了。他竟然覺得嗓子一下子幹啞了。


    ”你……你媽媽在哪裏?“他有種冥冥般的感覺,似乎有個人,近了。


    ”媽媽!“小女孩兒清脆地叫了一聲。


    杜曉陽聽到了一聲明亮的應答,他抬頭,就看見一個光頭的女子正走過來,帶著明豔燦爛的陽光。


    ------題外話------


    筆名:蘇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上校大人寵入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憐半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憐半春並收藏上校大人寵入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