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雲那天的確是回來了,隻是不是左擁右抱回來的。咯吱的一聲,雕龍刻鳳的檀木門被打開了。一群美女把染雲給抬了回來,狀況慘不忍睹。諸位美女的身上都有傷,想必剛才是有一場廝殺的。


    大護法染雲平日裏很少接近女色,能夠如此距離地接觸染雲也是相當不易了。


    領頭進來的那位美女的衣衫都有些被撕破了,頭發像是蓮蓬一般推開了門。這陣仗,還真像是搶親去了。


    何歡撩撥了一下茶盞中的茶葉,說:“人都回來了,就把大護法放在那裏退下就好。紫靈留下。”


    在眾人的矚目之下,紫靈跪在了大殿中間。“主上,紫靈知錯。”


    “哦?那你倒是和我說說,何錯之有啊?”


    “主上交給了屬下任務——照顧白姑娘,可是我並未做好。”


    這名喚作紫靈的侍女一直低著頭,不敢仰視何歡。


    何歡似乎是沒有聽見一般,吹了吹茶。何歡最愛喝的便是龍井,雨後龍井,如今便是這般地炮製了一壺。


    “你應該慶幸今天白姑娘碰到了我,如果碰到了什麽不該遇到的人……”一瞬間,何歡手中的杯盞碎裂成塊狀。


    紫靈姑娘一抖,整個人癱軟到了地上。


    何歡的手腕一向是賞罰分明的,如果要罰她,隻怕她早就魂飛魄散了。隻是即使魂飛魄散,她也寧願去留在染雲身邊。有那麽一段時間,還能相信愛情,還能相信人性。為了這一點,紫靈就寧願去守著他,守著自己的夢。她隻是一個卑微的侍女,在千年前她還是一個妖,一個蛇妖。有一日她身受重傷,被正在周遊各地的染雲救起。從那以後,她就下定決心來到了魔界。


    成魔並不容易,她必須剜出自己的妖靈,必須斷了自己的經脈,然後在魔界祭司的幫助下重新得到魔界的魔力。當然,這是有代價的。魔界祭司由於做的很多法式都有悖於六界,所以他是注定要去冥界償還的。可他並不甘願承受那些,而此時紫靈願意和他做這樣一個交換,他當然欣然同意。那個交換就是:如果她死了,她將在冥界代替魔界祭司承受千年的折磨。


    遇到染雲的那天,紫靈覺得自己的生活終於有了光亮。好像以前的千年時間都是白活了。隻有那一天,突然有了改變,突然有了一抹色彩。


    那個明朗的如同謫仙般的男子,就這樣照亮了她灰暗的生活。


    來到魔界的日子裏紫靈過的和在妖界也沒有太大的差別,隻是這裏有一個人,這裏是那個人的家,所以留在這裏,對她而言是幸福的。


    在那個寫著她和魔界祭司的協約上,在幽冥鬼火焚盡那卷軸的時刻,還有幾個字曆曆在目“隻為染雲”。


    有那麽一段時光是幸福的,隻是因為愛了,愛了一個人,所以寧願選擇一種生活,或許會傷或許會痛,可是他的一個微笑就會讓一切變得柔軟,變得值得。那些曾經的傷痛都可以那麽輕描淡寫地消失,隻因為可以與他一路同行。紫靈的愛有些卑微,她隻是個小妖,是個侍女,而這裏有千千萬萬的侍女,她隻是其中之一。她甚至知道染雲可能都不記得她的名字,可能都認不出她的模樣,可是她還是甘願去這麽做。她從來沒有要求他愛她。


    話說,這樣的一個大護法的確是沒少給魔界惹麻煩啊,不隻是外麵,還有內部矛盾。不知染雲究竟是魔界的一個寶,還是一個麻煩。


    染雲的存在本身是沒有錯的,隻是他太過美好。


    佛說:這是一個婆娑的世界。是的,這個世界是如此這般,可那麽美好的人真的適應這個世界嗎?那麽純真的心真的能被這裏容下嗎?染雲是一個很純粹的人,想到他的時候,會感覺有一股新鮮的空氣迎麵撲來。


    何歡是有意放過紫靈的。也許他知道染雲對他的想法,也許他知道這個女子會一心一意地待他好,不管哪種,他都有意成全他們。所以他從一開始就從未幹涉過她在魔界的活動。就連讓紫靈照顧我,也是因為他認為終有那麽一日我是要與染雲認識的。畢竟染雲是整個魔界他最信得過的人。一切都如同他所預料的。


    照染雲的性子還不知道要闖多少禍出來,所以有這樣一個可以攔得住他的女人是好的。


    雖然都是何歡安排好的,隻是他甚為魔教之主,也要對這件事情有一個交代,為了彌補這件事情,他便是處理了那天守衛侍女當中的領班。算是草草了事。


    那天晚上,何歡對紫靈說:“既然沒有照顧好白姑娘,那麽一定要照顧好這個人。”


    然後何歡便拉起我的手走了出去。


    那一刻我的心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剛才厲聲厲色的他,在這一瞬間對我笑得那麽溫柔。那是他第一次那麽親近地對我笑。我覺得好像一下子置身於煙花三月。是應該把手抽回來的吧?是應該把手抽回來的,可是我卻好像身子不聽使喚一般地隨著他走了出去,跟著他走了好長的一段路。


    他帶我來到了通天塔的塔頂,然後把披風放到了我的肩上。對我笑了。


    我心想,“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子。”


    那天風有點大,通天塔是極高的,很接近天的感覺。在那可以拋去塵埃看到天邊的星星,雲彩還有那悄然地躲在雲彩後半掩著麵的月亮。


    月亮皎潔地就像是初春的花朵。


    我有點害羞地不知如何擺放手腳了。他卻偷偷地樂出了聲音。


    “白姑娘,我以前從未想到過這世間還有你這般有趣的女子。”他對我說。


    我卻“啊?!”了一聲。


    他說,“恩”,並且用點頭的動作告訴我,他對此堅信不疑。


    當時的情景著實讓人無法辨認清這句話究竟是褒獎還是譏諷,於是我很配合地對他點了點頭。


    “白姑娘可有婚配?”他問我。


    何歡笑的時候,眼睛像是月兒一般,很好看,我滿心歡喜。


    想起他問的這個問題,我卻有點大腦短路了。


    如果說沒有會不會很沒麵子?在妖界,很多像我這般的女子都早已有了夫君,雙修什麽的了。由於我長年被白荀照顧,也就從未接觸過外人。而且我們白家大多都會有所作為的,所以不會愁什麽生老病死。我也從未想過需要其他的人照顧或者陪伴。從某個側麵也可以說白荀是個不錯的哥哥,不曾讓我受過半點委屈。


    想起白荀經常感歎的那句:“以後要是誰和我有仇,我就把你嫁給他。”


    我歎息了一下。看著何歡,腦子裏卻是在想:“哥,你和他有仇嗎?”


    蓬山之上,白荀打了個噴嚏。


    (如果白荀聽得到白唯的這個問題,一定會不假思索地回答:“妹妹,我和他真的有仇,血海深仇。這個報仇的方式你要是不提醒,我都忘記了。話說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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