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雄相抗,邱與高占宇再度腳碰腳將足球夾在中間激烈較力!幸好邱受傷的是左腳,隊友這般想到。然而高占宇已毫無保留使出全力,邱便被全麵壓製,兩人間的差距,確實無法相擬嗎?觀眾席感歎著。


    趙樂樂說:“如果我在,就可以去幫他了。”


    孫哲的手機卻響了。接了一陣,隻聽他說:“是···貴州嗎?好的好的。”然後掛了。


    然後孫哲又自己打了幾個電話出去,好像是安排一些事情什麽的。


    “大人的世界真複雜。”趙樂樂想,“還是像現在這樣單純的踢足球好些。邱,加油!拿一個冠軍回來!”


    邱越戰越勇,他倒下一次又一次,忍著傷痛一次又一次站起,他越來越像一個鐵打的男兒,他完全忘了身上的傷痛,他心中有道傷痛比一切更深、更切、更茫然。在這個世界上,足球是他最熱愛的競技運動,是他唯一天分出眾的競技運動,更是他通往未知國度——德國僅以可能的門票。這張門票上寄托著他卑微的希望、綠惠的關懷、隊友的幫助。他要奪冠,要不斷的奪冠來肯定自己,來犒勞全隊的辛苦。他不是一個人,他是全隊十一個人之一,他要做十一個人的英雄,他要在世界上每一支球隊的十一個人裏邊作英雄,而後成為心中的巴蒂、中國的郝海東、世界的第一流的射手!他要不斷不斷突破自己,像古代神話裏的誇父追逐太陽渴了就喝長江黃河水;像大禹治水十三年三過家門而不入;像周穆王的禦者造父造出八駿不日不夜穿天山登昆侖去見西王母求長生不老藥。


    邱的拚勁感染了全隊,即便他突破一次次失敗,大家一次次幫他齊心協力把高占宇的腳下球搶到手,之後一道道希望的光芒,自大夥的腳下送出。希望之光再一度遠程傳來時,邱不能再辜負,他的眼神從所未有的堅定。他要帶領大家奪得起碼一次的冠軍,他要大家一起站在幸福的獎台歡笑,他要贏!必須贏!


    獵豹再一度人如其名現出在球場上,野小子左衝右突,帶球如在原始森林跳躍、狂奔,他自由,他狂放,他瀟灑,他不羈,他是天地主宰,他是萬物生靈,他是無所不能的足球之神,他是足球本身!球場仿佛變成了這個地球最原始的沙漠樣貌,沙漠之上,邱向著遙遠熾熱的天空怒射出人類的奮鬥、激情與理想。豔紅至極的宇宙之陽啊,有朝一天我要近得能摸得到你滾燙的射線,融化五千年上億年無數時代的分歧、晦暗與滄桑······


    “什麽!!”全場觀眾都站起來為邱鼓掌、歡呼。大家不可置信的看著邱接連晃過六七名球員,包括守門員在內!


    邱,就站在門網裏麵。他,化身為足球。他,與足球一起沐浴在耀目的日頭下。


    邱脫下球衣,高高拋起,與隊友一起狂吼慶祝,全場觀眾為之動容。


    “邱,確實,不可否認,我們有相像的地方。或許可稱之為緣。然中國之大,竟無人幫你們。別怕,何處不能施展拳腳?”孫哲心中自語。然後他想到另外一個他偶遇過的球員。


    那個球員。邱,有一天你會與另一個天才見麵。你,會輸給他嗎?你,會超越他嗎?


    ······


    場上高占宇也不禁為邱剛剛的表現而深深動容。他在想,邱缺的是經驗,以及係統的訓練啊。這樣的足球天分,他自己無論如何是不可相比的,在他印象裏,隻有少數幾個人有過這樣的靈氣。難道這孩子,真是未來中國的希望?不,不可能,他連足校、體校、梯隊都沒能加入,不可能的。但我們國家漫長的足球曆史裏,又浪費了多少位體育苗子呢?


    可笑的是這粒經典進球出現的時候,企業家卻趴在一女子大腿上睡得鼾聲四起。


    “姐,你眼光真好,這哥哥很不錯。”綠惠的妹妹嗬嗬取笑姐姐。她姐說:“你不想歪?沒這個事。別亂說。”妹妹則搶白:“真不要?那給我吧。”


    “嗶——”高占宇開球,他形如象群坦克般單人匹馬地率軍推進,所有試圖鏟截、封堵、撞擊他的一眾隊員全被彈開、震開、轟飛在他風馳電掣的盤帶裏。但邱振男如一道閃光現出在他的麵前,他大感意外,不解為何這小子有時瞬間啟動速度會突然快到這種程度。但他倉猝之間躍起避過的時候,半空中吳漢已覷準出腳,成功將球劫下。然後皮球快速傳出。士氣高漲的明川隊畢竟是在自己的主場,個個打出主場的精神氣勢來,終於憑借全隊狂湧般的鬥誌抓住洪川隊回防不及的良機攻入一個進球。2:2!兩隊重回起跑線上。


    但高占宇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抓住明川隊中場組織的一個漏洞極速前突,硬是在上半場哨聲響起之前再下一城。3:2!然後兩隊進入下半時比賽。


    “什麽?中場休息嗎?我不是已經在休息了嗎?真是的。”企業家一臉不解的被吵醒。


    “好想回家去啊,姐,咱不看了成不?那哥哥又沒進球,一點意思都沒有。”小妹嘟嘴,輕扯姐姐的衣服。姐姐說:“燕兒,別鬧了。”


    邱下場後用醫用藥棉擦去傷口血漬,重新敷上藥粉,綁好繃布。再好好調養了下身體狀態,隊友間沒多做說話,隻用眼神交流,互相鼓勵,最後一個個互相拍手、摟肩,便重新上場了。


    邱自知憑他現狀,單對單尚不是高占宇對手,便不再搏概率,而是守在中場負責觀看整體戰局,適時策應。但他經驗畢竟沒高占宇深厚,高已為下半場定下了更有效的戰略。他利用15分鍾的中場休整時間養好精神體力,一開場便犀利配合之後閃電突入陽川後腹,待後衛紛紛防守他時,球卻吊向另一麵其他鋒線球員頭頂。攻敵不意,再下一城!4:2!之後高退回後防線,竟擔任起中後衛的角色。


    麵對高占宇的足球策略,邱,4:2的壓力下,如何應對?


    邱的下半場策略至此可說是全盤敗北,難以抓到機會突然衝入後場射門不說,今後每次進攻必須經過高占宇貼身防守了。


    望著天空,邱在想著:“巴蒂,如果是你在這個戰場,會怎樣破門得分呢?”


    然後天空忽然飄下小雨。觀眾席上也撐起了雨傘、雨衣、雨棚。


    小雨就像是悲情英雄的眼淚,在這個無言的氛圍裏,邱閉眼聆聽著沉默中幻聽中戰神的教誨,閉眼感受力量,承接這份英雄的靈氣、足球的原始生命力、生命的青綠蓬勃熱情。


    在以往無數次閱讀足球雜誌、足球書籍,觀看足球新聞時,邱了解到,在足球這麽多個漫長世紀的曆史轉動中,有過無數無數次的逆境反襲的先例,才創造了無數無數次經典以致成就永恒的比賽。要加入這些經典的比賽、成就經典的案例,必須自己先成長為偉大的球員、逆反的勇士。


    然後在這一腳踢開足球的時候,邱終於綻放由心而發的笑容。他要以一次無可辯駁的依靠實力逆反取勝的比賽來為自己明日之路加冕。在他麵前,這一刻間,仿佛出現了無數以往那些偉大時代偉大射手的麵孔:巴蒂、羅尼、貝利、老馬、穆勒、皮耶羅、亨利······


    “邱,中國足球的未來要靠你們。快快進步,來奔向明日之陽。”


    冥冥中,不知是哪裏的聲音,這樣進入邱的心底。邱的笑容從未如此放開,邱的眼神從未如此清亮,邱的速度從未如此具備衝破力,邱的氣勢從未如此具備侵略感······


    遠方,邱奔來。高占宇無從抵擋,邱踢出了一記山呼海嘯的射球。


    他從未達到的足球技術。今天,在小雨下,他突破了自己。


    進入下一個層次。


    飛吧,金黃色的獵豹,這是我的···“獵豹射球!”


    皮球猶如一隻具象的獵豹,嘶吼著、狂奔著、不可思議的暴烈轟鳴。門將靜靜觀看,皮球悶聲入網,竟破網而出,飛入無際的足球時空中。


    小雨停歇。這場小雨,仿佛就是為了眼前這個少年而降。


    邱振男,以此球,進入自己的新一個層次。


    沒人知道邱有多麽看重這場業餘的賽事,沒人知道多年之後回想起這場賽事邱會流露怎樣安靜的微笑,沒人知道邱怎樣奇跡般的贏下這場球。


    總之他以一己之力,神乎其技般的贏了。


    這是他一生中打得最好的一場球。


    “無可比擬。”孫哲、高占宇事後均給出這樣的評價。


    這場球,宣告了一個神奇少年的自我證明。


    上帝之光,猶如多年前在世界杯上照耀馬拉多納。


    今天下午,這樣祥和的足球之光籠罩著邱。


    邱與綠惠的未來究竟如何?未知。


    我們且隨孫哲搭上飛機,去往中國另外一個叫做貴州的地方,去尋訪另外一個神奇的孩子吧。


    關於他們的後續,隻可暫且透露說賽後邱與孫哲見了麵,孫哲來到邱的家中,那一晚,孫哲離去時,父親生平第一次與邱談心,父子倆流著淚,邱說會聽吩咐好好學習文化課,等待明日的未來。


    至於孫哲怎樣帶給他什麽“明日的未來”?未知。


    世界這樣大。中國這樣大。貴州一地,又會有怎樣一個孩子在等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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