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天到晚蹲在家裏享受著暖氣,開著空調,大魚大肉每天都吃得很飽的人抱怨說什麽“天氣確實是變暖了啊”這一類的鬼話,但永平城的冬天其實還是挺冷的。


    不隻是冬天,對有的人來說,每一天的生活都恍若寒冬。風刮過便如刀割一般痛,雲遮天便如墳場般陰森,甚至在那看似溫暖的日光下,也隱含著令人失去感覺的冷氣……


    然而,這也許是令人慶幸的,寒冷會令人麻木,與能夠利用它忽略掉的那些痛苦相比,寒冷本身帶來的痛苦也許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於是痛苦的人便沐浴在這冬日的冷氣中,體味它的痛苦,讚美它的救贖,並發自內心的期待著,在這反複能感受到溫暖的麻木中,毫無知覺的幸福的死去。


    像這樣沉浸於幻想中,在令人覺得幹淨的寒冷中想一些可怕,然而又仿佛切實存在的別人的痛苦,是風鳴每天最幸福的時光。他本人是很怕冷的,然而他卻總是在謳歌著寒冷,並確實相信著,這寒冷能給某些人帶來救贖。


    “那個自以為是的傻子,又爬到樓頂喝西北風去了。”


    “哈哈,誰讓他根本就沒有朋友呢?根本沒事幹啊!”


    “說什麽沒朋友,在那之前,他首先沒有媽媽啊!哈哈,沒人給他做飯,他就隻能坐在樓頂上喝西北風了吧?他確實挺聰明的嘛!”


    “唉?那他爸不管他嗎?”


    “哎呀,管呀!一天打他三回怎麽能叫不管呢!哈哈!”


    “哈哈哈……”


    愚蠢的人在樓下做著愚蠢的對話,發出了愚蠢的笑聲。原本這樣的事是令人作嘔的,但透過了這寒冷的空氣,這對話仿佛也變得幹淨一些了。於是風鳴微笑起來,用悲憫的眼神看著樓下的同學,心中沒有怨恨,隻是充滿了悲傷……


    這些人本身也許並沒有現在看起來那麽壞,隻是單純的,受到了環境的影響而已。很多人說小孩子是幹淨的,這實際上是一種可悲的誤解。小孩子,由於智力的發育還不完善,思維模式太過簡單,我們可以說,小孩子是透明的。但倘若周圍盡是混亂、汙濁的光,那麽,這些小孩子的透明,正成為了他們變得同樣混亂而汙濁的緣由。


    正因為小孩是透明的,所以可以投射出周圍的環境,在這環境中,充滿著對風鳴的敵視、厭惡、嫉妒、以至於仇恨,於是這些孩子也就同樣敵視、厭惡、嫉妒、以至於仇恨著風鳴。這之中並沒有充滿惡意的主觀意願存在,倘使非要說主觀意願在這裏起了作用,那麽,起作用的也隻是想要融入這個團體,想要和大家搞好關係這樣積極的意願而已。


    風鳴清楚地了解著這些事實,因而他知道:


    這些人並沒有錯……有錯的,是令他們如此的,這個世界……


    “你在……怨恨嗎?”一個聲音忽然在風鳴的腦中響起,是那麽真實,以至於風鳴立刻就知道,這不是幻聽,也不是自己的幻想。不過那聲音聽起來很陽光、很開朗,隻是為了配合自己的台詞而故作陰沉,想到這一點的風鳴不禁再次微笑起來。


    “怨恨?並沒有。”風鳴在腦中嚐試著回答。


    “沒有嗎?”那聲音不再故作低沉了,如風鳴所想,那確實是一個很活潑的聲音,“這不太正常吧?你一個十歲的小孩從小沒了娘,老爹酗酒打人,在學校成天受人欺負儼然成了全民公敵的感覺,你還跟我說你沒有怨恨?你是聖人嗎?”


    “我不是聖人,但我真的沒有怨恨。”風鳴情不自禁地笑出聲,“我能問一下,您是誰嗎?”


    “第十九獄魔之長老冷漠……說了你也聽不懂,你隻需要知道我是惡魔就好了。”


    “惡魔——嗎?”風鳴就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躺倒在地大笑著翻滾,過了相當長的時間,他才停止了笑,“恕我直言,您的聲音和我原本想象的惡魔不太一樣呢。”


    “你一個小屁孩管那麽多幹什麽?”那聲音聽起來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總之我就是惡魔了,再怎麽逗逼咱也是惡魔了!你倒是怎麽著吧!”


    “……一般來說,主動找別人的話有事的應該是找人的那一方吧?”風鳴笑問。


    “……切……一個區區不到十歲的小屁孩,這態度非常囂張啊!我是有事找你——你先等一下,是什麽事來著?”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哦對了,你對強大的力量有興趣嗎?”


    風鳴眉毛一挑:“強大的力量?像超人一樣的那種?”


    “不是。某種程度上要比超人要強的多。你將可以擁有自己的一個世界,在遵守某些規則的基礎上自由設計,讓這個世界成為你想要的樣子,當然,也可以給自己設計能力,隻要遵守規則你就是想變身凹凸曼都可以。而且,理論上講,你可以永遠不死。怎麽樣,很棒吧這個?有惡魔提出的條件會這麽優惠的真的很少見喲。”


    風鳴微笑:“聽起來是挺不錯的……那個世界會有別人在嗎?”


    “……就像前麵說的一樣,你可以自由設計,你就是想在裏麵裝十卡車裸體美少女都不會有人管你。順便說明一下,在談生意的時候無論惡魔還是魔鬼都不允許說謊的。”


    “姑且認為你這句話是實話,也並沒有排除你隱瞞事實的可能性吧?”風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可是做成年人的智商測試接近兩百的天才,不要玩這種毫無意義的文字遊戲啦。你明白,我問的是,會有我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的其他人進入嗎?”


    “……真是的,所以說這種談生意的活就不要交給我來做啊……會,原則上你可以規定他們的進入條件,但必須要有足夠的可能讓人從外界進入才行。當然,進入之後你想怎麽樣都隨便你啦……天才什麽的真討厭啊……”


    風鳴的笑容不減:“你太謙虛了,其實你做的相當好了。之前說的自由設計,是一次成型,之後就無法再更改的吧?”


    “你猜到了還問……天才真的很討厭啊……”


    “嗬,聽你的意思,倒像是想要讓我去設計一個副本,自己去當boss呢……”


    “……臥槽……既然你猜到了,那我也沒辦法隱瞞呢……你答對了。”


    “再問一下,我可以把進入條件設定成是地球上的人類嗎?”


    “……不行,無論設計世界還是進入條件設定以及對自身的改造等等,都必須要在某個規則的限定中進行,你說的那種條件是違反規則的。”


    “原來如此,真的是一個副本呢……”


    “少廢話啊你!你就直接說,同意還是不同意,你再廢一句話我就另找別人!”


    “不要這麽激動啊……同意,當然同意了。我已經想好了,我要用我的世界,改造、淨化這個世界,創造出理想的新世界來!”


    風鳴臉上的笑容變得恣肆,站起身來,兩手攤開:“然後,我將成為新世界的神!”


    “哎呀,不愧是天才啊……還在上小學心理年齡就達到了初中二年級的水準了呢……”交易達成之後,那聲音變得有些懶洋洋,雖然音色和語氣似乎都沒有什麽變化,但在那深處,卻似乎隱藏了一絲冷冽,“真是拉風啊,你。連我都覺得有意思了……


    “你能做到什麽程度呢?會像你模仿的那個人一樣嗎?


    “我,期待著……


    “嘿嘿,哼哼,嗬嗬,哈哈哈哈……”


    瘋狂而可怕的笑聲溢滿了風鳴的腦海,長久不散。


    這讓風鳴有些惶惑了,有一瞬間開始懷疑自己,然而很快他便調整了過來,站在樓頂俯視著他的同學們,俯視著這個操場,俯視著這個世界,握緊了雙拳……


    “我是正確的,這個世界需要清潔,這個世界需要改變。


    “而我,也隻有我,可以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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