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稼軒那日走後一直沒回來,洛醺不免擔心,讓鬼三出去打聽,鬼三也一去不回。


    洛醺心裏七上八下的,從未有過的惶然,喝水嗆嗓子,吃飯咬舌頭,走路絆門檻,削蘋果割破自己手,睡覺更是噩夢不斷,諸事不順,就連看見皓暄和滿囤,那兩個小家夥對她都像見鬼了似的噔噔後退。


    “站住!”洛醺一聲喝,指著皓暄問:“我是你親愛的醺姐姐,幹嘛看見就跑?”


    皓暄結結巴巴的:“你,你,你殺人。”


    呃?洛醺瞪大了眼睛:“莫須有的罪名,我什麽時候殺人了?”


    皓暄仍舊心有餘悸的,往府門口的方向指指:“那天,你殺那個日本娘們。”


    原來如此,說的是自己刺和子的事,洛醺問:“你覺得我做的不對?就應該讓她殺金水灣的百姓?”


    皓暄搖頭:“你做得對……但我還是怕你。”


    怕好,怕就可以讓你乖乖的聽話,洛醺擼胳膊挽袖子,yin邪的笑著走向兩個小家夥:“趕緊回去溫書,否則我就大開殺戒。”


    兩個小家夥噔噔跑了,洛醺想,假如鬼子也能這樣的怕自己,那該有多好,就像當年金兵聽見嶽父的名字聞風喪膽似的,有這個念頭是擔心浪雄有朝一日必然回來給妹妹和子報仇,沈家首當其衝,所以金水灣恐怕非沈家的居住之地了,然而這麽多人搬家類如遷徙,往哪裏去?這是個問題。


    一路神思恍惚的過去看大蘭子,她現在是自己的重點保護對象,而祝夢蝶來了,柳葉也被自己帶了回來,春枝還在呢,家裏女人多就怕舌頭碰到牙,嘰嘰咯咯。


    來到大蘭子的房裏,她正端著一碗粥想喝,看見洛醺急忙打招呼:“快上炕坐,你瞧這天說冷就嘎巴嘎巴的冷。”


    洛醺應著:“可不是嗎,前幾天的雪還沒化幹淨,這像是又要下了。”


    邊閑聊著邊上了炕,大蘭子還拉過一條蓋腳的小被子給她:“咋地,大哥還沒信呢?”


    洛醺歎口氣:“不僅他沒信,鬼三也失蹤,我感覺外麵的局勢更加動蕩了,過來同你商量下,浪雄的妹妹和子被龍獨眼那些人殺了,他一定回來報仇,盤龍山他攻下來不是那麽容易,就是攻下來那些胡子腿也快,倒是咱們沈家,我想搬離金水灣躲避。”


    大蘭子手中還端著粥碗呢,洛醺指指她:“先吃粥吧,等下涼了就不好了。”


    大蘭子用羹匙舀起,笑著道:“你說我現在咋老是餓呢,一天吃五頓飯都沒覺得撐,這小子一定像他爹,虎頭虎腦的。”


    滿臉都是幸福,剛想把舀起的粥放進嘴裏,洛醺突然喊道:“等等!”


    大蘭子嚇了一跳,手一哆嗦粥都灑了,看著洛醺不明所以。


    都因為她剛剛舀起的那羹匙粥帶來一股熱氣,撲進洛醺鼻子,感覺有異,奪過她手裏的粥放到鼻子下使勁的吸,然後問大蘭子:“誰給你熬的?”


    大蘭子看洛醺臉色冰冷,也知道這碗粥出了事,下意識的摸摸肚子,怯怯道:“一直都是馮婆子和趙娘娘伺候我的,這不是你安排的嗎。”


    洛醺下了炕,騰騰走到門口,對外麵喊了嗓子:“讓馮婆子和趙娘娘到這裏來。”


    每一個主子的房間,廂房裏都有丫鬟婆子守著等候吩咐,所以,大蘭子這裏也不例外,廂房的丫鬟聽見洛醺喊,急忙去找馮婆子和趙娘娘。


    本來馮婆子和趙娘娘也住在廂房的,白老爺子來了之後,考慮到大蘭子年紀偏大,開了方子給她弄了副安胎的藥,這會馮婆子和趙娘娘正在廚房忙碌呢。


    洛醺重新回到炕上,大蘭子忙不迭的問:“洛醺,咋地了?”


    洛醺指著那碗粥,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問:“你是不是沒吃?”


    大蘭子點頭:“嗯呢,剛想吃就被你喊住了。”


    洛醺又問:“這樣味道的粥你以前吃過嗎?”


    大蘭子用心合計下:“不知道啊,我沒聞出啥味。”


    洛醺指指她的肚子:“有沒有不舒服?”


    大蘭子撫摸下:“好像挺好。”


    洛醺終於鬆口氣,防不勝防,自己如此縝密的安排,還是讓小人差點得逞,她也是心有餘悸,一旦大蘭子的孩子有事,怎麽對得起沈稼轔。


    不想大蘭子憂心忡忡,對胎兒不好,所以安慰她幾句,又讓人把白老爺子請來。


    不多時馮婆子和趙娘娘聽說洛醺叫她們,一路小跑奔了回來,看洛醺一臉的肅然,馮婆子和趙娘娘麵麵相覷,膽戰心驚。


    “這碗粥,是你們兩個熬的?”洛醺問。


    馮婆子點頭:“是啊,一直都是我們老姐倆伺候著。”


    趙娘娘也道:“是不是我們兩個哪裏伺候不周到?”


    洛醺擺擺手,感覺做手腳的人不會是這兩位,首先大蘭子和她們沒有利益衝突,害大蘭子沒理由,其次她們本身伺候大蘭子,但凡大蘭子出事她們兩個難逃嫌疑,沒誰會這麽傻。


    想害大蘭子的唯有一個,那就是春枝,母憑子貴,大蘭子生下沈稼轔的兒子,極有可能被扶正,成為正室夫人,這威脅到春枝的地位,而春枝還有前科,挑撥鐵匠和柳葉的婚事,差點害死柳葉,春枝更是個心胸狹窄之人,所以斷定是春枝做的手腳,還以為她能改好呢,在利益麵前人心變得如此險惡。


    “中間有沒有誰插手?”洛醺繼續盤問馮婆子和趙娘娘。


    馮婆子立即否定:“絕對沒有,我們可是一眼不離的盯著,從淘米到放進鍋裏到熬好到端給大蘭子奶奶,您說大蘭子奶奶這樣的年紀有了小少爺,我們能不精心伺候嗎。”


    洛醺看了看白老爺子:“幹爹,唯有一種可能了,那就是有人在碗上做手腳。”


    白老爺子撚著山羊胡子,點點頭,也不插言,示意洛醺繼續問下去。


    “那麽這粥碗,盛出粥時可有洗過?”洛醺再問。


    馮婆子看看趙娘娘:“你洗過嗎?”


    趙娘娘搖頭:“沒呀,現洗的碗水了吧唧的,影響粥的味道。”


    洛醺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又喊來管家老杜,把今天到此進入廚房的所有人都叫來,比如給幾個主子做小灶的廚子給家裏的夥計做大鍋飯的廚子管柴禾的管擔水的管收拾衛生的,呼啦啦叫來好多。


    洛醺想的是,或者有人能看見春枝進了廚房,或者是這些人其中的某個被春枝收買,想在詢問中找出些許的破綻。


    問了半天,沒什麽收獲,想想故意打草驚蛇也好,至少想害大蘭子的人最近老實些。


    下人們都走了,大蘭子心急火燎的問洛醺:“到底咋地了?”


    洛醺指著那碗粥道:“粥裏麵摻了蘆薈汁水。”


    大蘭子不明所以:“蘆薈,不就是咱家養的花嗎,那東西有毒?”


    洛醺點頭:“完全可以讓女人小月(流產)。”


    大蘭子張大了嘴巴,驚訝得連個“啊”字都喊不出。


    洛醺為了安慰她,讓白老爺子給她把脈,老爺子手一搭脈,就告訴大蘭子:“放心吧,小家夥非常結實。”


    大蘭子突然哭了:“洛醺,我怕,誰想害我,你說我對誰都挺好的,要是以後那個人再害我呢,假如我兒子出事,等稼轔回來他還不得打死我。”


    洛醺拿出手絹給她擦眼淚:“我決定了,以後你吃飯之前必須由我幹爹檢驗,他說沒問題你再吃。”


    大蘭子跪在炕上給白老爺子磕頭:“幹爹您一定要保護我兒子,你說我都這老大歲數了,揣了孩子實在不易,我男人也是三十大幾了,才當上爹,他在外麵整天打啊殺的,我怎麽也得給他留後不是。”


    她叨叨咕咕的說了半天,白老爺子對洛醺道:“有點驚嚇過度,看來我還得給她開副安神的藥。”


    總算有驚無險,為了更好的照顧大蘭子,洛醺讓她和自己同住,反正沈稼軒也不在家,而白老爺子的住處就在郝叔房間,這樣檢查大蘭子的飲食也方便些。


    其實大蘭子的飲食洛醺都交代過馮婆子和趙娘娘,孕婦不宜吃的東西都告訴過她們,什麽螃蟹、甲魚的,這地方也弄不到,茴香、馬蛇菜(馬齒莧)的這個季節也沒有,薏米、黑木耳、杏仁啥的,家裏不少,縣裏自家糧棧就賣這個,等等等等,洛醺看了很多沈稼軒的醫書,了解到這些都交代明白了,就忘記家裏養著蘆薈呢,這種東西也很容易造成孕婦流產,早想到就該把蘆薈給丟掉。


    想起這一茬,急忙列出一個單子,都是孕婦忌食的東西,派人送給柳姑子一份,送給羅鍋山的葛玉秀一份,也把祝夢蝶、柳葉、小桃這些女人叫來叮囑,她們都是嫁人的女人,誰知道現在有沒有懷了孩子。


    安排好一切,心裏思量該怎麽揪出那個害大蘭子的人,不揪出來怕自己百密一疏大蘭子出狀況。


    把這件事給白老爺子提了,老爺子嗬嗬一笑:“難也不難,不過,有件事我要先辦了。”


    洛醺問:“什麽事?”有點擔心他想離開。


    白老爺子在炕上盤腿打坐,告訴洛醺:“還不下地給師父磕頭。”


    洛醺愣住,繼而笑了:“你還沒考驗我呢。”


    白老爺子道:“你能輕鬆的察覺那碗粥有異,說明你有學醫的天賦,這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洛醺高興的下了炕,跪倒在地卻不是磕頭,而是仰著腦袋問:“幹爹,大蘭子的那碗粥,該不會是你為了考驗我做的手腳?”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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