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香閣小廣場,就在地緣堂後身,其實就是個小花壇,一片綠化地,旁邊有兩個長排座椅,一個小秋千,算是個休息小憩的地方。


    此時,天已黑,小廣場周圍卻還有三兩個人在閑逛,一個座椅上麵還躺著個人,穿著一身破爛的黑色衣服,頭發亂蓬蓬的,抄著手,蜷縮在座椅裏。


    現在的天氣已經越來越冷,這人卻穿的不多,不時的微微發抖,從穿著看起來,像是個流浪漢。


    不過在座椅的對麵,另一個座椅上,卻四仰八叉的趴著個白毛大狗,懶洋洋的,閉著眼睛,似乎感覺不到這黑夜的寒冷,尾巴偶爾無意識的左右甩動。


    看起來,像是這流浪漢所養的,常言道狗不嫌家貧,這話果然不假,這人頭上無片瓦,身無禦寒衣,旁邊這大狗卻依然不離不棄,就守在一旁,跟他一起露宿街頭,犬類之忠誠由此可見。


    小廣場上,還有個小秋千,秋千上也坐著個人,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那秋千無人推動,也不見他作勢,卻自己搖蕩擺動,顯得那人頗為悠閑。


    隻不過,這秋千看著就比較小,顯然是給小孩子準備的,這人卻是身材高大,少說也有一米八開外,很是壯實,坐在這小秋千裏,連那秋千兩旁的鐵欄杆都發出嘎嘎的聲響,像是承受不住他的體重壓力,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斷折一般。


    旁邊那三三兩兩的人,有大人也有小孩,四處轉轉悠悠,仿佛想找個地方坐下休息,怎奈僅有的兩個座椅,一個睡了個流浪漢,另一個趴了個看著就很凶的大狗。


    那兩三個小孩,有心去秋千上玩,但這秋千上不知為何卻很不知趣的坐了個大塊頭,把那秋千擠的滿滿的,還不住的晃悠,渾然不顧那秋千的死活,那幾個小孩看的目瞪口呆,咬牙切齒,卻又都不敢上前。


    兩個男人看不慣了,上前想要對那大塊頭理論,但還未開口,那大塊頭隻略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這倆人就感覺渾身一麻,就像被電打了一樣,趕緊轉身拉了孩子去別地方轉悠了。


    這麽一來,這幾個閑逛的人都沒了意思,漸漸的都散開各回各家了,小廣場上一片寧靜,隻有座椅上那人偶爾發出的呼嚕聲,還有秋千上那個大塊頭的迫害下,嘎嘎作響的秋千架。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夜色越來越深,周圍幾家店鋪也都關門打烊,熄掉了燈光,於是,這小廣場就顯得愈發的黑暗。


    忽然,在不遠處一家已經落了門的店鋪中,又打開了一道縫隙,一個人影低頭鑽了出來,往周圍看了看,輕手輕腳的向小廣場這邊走來。


    這人走路顯得很是小心謹慎,不住的往周圍左右打量,探頭探腦,像是在提防觀察什麽,又好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很快,這人就走到了小廣場座椅的位置,左右看了看,皺了皺眉。這一邊是個呼呼大睡的流浪漢,一邊是個一臉凶相的大狗,這人伸手想要去推那流浪漢,不料他剛伸出手,另一側的白毛大狗就發出凶惡的哼哼聲,嚇了他一跳,回頭一看,那白毛大狗不知何時睜開了一隻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呲出了滿口雪亮的大白牙......


    這人忙縮回了手,望著那躍躍欲撲的大白狗,也呲牙嘿嘿一笑,退出兩步,撓了撓頭,低聲嘀咕了句什麽,轉身往旁邊走去,又往周圍看了看,卻站住了腳步,有心想回到座椅旁,卻又對那大白狗的眼神望而生畏,無奈下隻得在那左右徘徊起來。


    大約,又過了五分鍾左右的時間,這人忽然停止了徘徊,低頭看了看表,隨即,從懷中掏出了一隻白色手套,迅速地戴在了手上。


    而恰恰在此刻,從廣場的另一側通道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朦朧的黑影,飄飄蕩蕩的往這邊走來。


    那人剛出現,這個先前過來的人立馬緊張了起來,迎著那人走了過去。


    兩人剛好在廣場中間匯合在一處,一碰頭,先前那人忽然張開口,說出了一連串讓人無法聽懂的奇怪語言詞句。


    而這人說完,後麵來的那個黑影,身上披著個黑色風衣,碩大的兜頭帽子罩住了大半個麵目,整個人都隱沒在黑暗中,緩緩開口,說出的居然也是那種讓人聽不懂的語言。


    這兩人說話的聲音都極低,就仿佛在耳畔低語悄悄話一樣,說出的話更是不知何方語言,嘰裏咕嚕,唔了哇啦,啾啾戚戚,說的是又快又輕。


    很快,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似乎就結束了對話,互相點了點頭,仿佛達成了某項共識一般,隻是先前那人好像有些懼怕後來的人,始終微微低著頭,說話時也顯得有些拘謹,此時仿佛終於鬆了口氣,停止了對話後,見那人轉身往後走去,站在原地待了幾秒,好像在思索什麽事情,然後緩緩轉過身,搖了搖頭,往來時的路上走去。


    兩人匆匆會麵,簡單說了幾句話,又匆匆分開,往兩個方向走了。


    先前那人在和另一個人會麵後,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緊皺著眉,腳步急切地往前走去。


    隻是他要回去,卻必須經過那兩個座椅之間。就在他走到座椅中間的時候,正低頭想事情,卻不知怎的,一頭撞在了什麽硬物上,他猝不及防,低低的哎呦了一聲,伸手捂著頭,抬頭看去,卻隨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前方。


    這前方......分明什麽都沒有,好端端的坦途,剛才是撞到了什麽東西?怎麽,好像一堵牆......


    他捂著頭,在愣了幾秒鍾之後,再次往前走去,怎料卻又是砰的一下,這次他有了防備,撞的卻是不重,忙伸手往前摸去。


    隻是,意外的事發生了,他剛剛撞頭的地方,伸手卻什麽東西都沒有,無論他往哪個方向摸,都是空蕩蕩的,空氣中什麽東西阻隔都沒有。


    奇怪,他露出驚訝的表情,試探著又伸出了腳,往前探去......咦,還是什麽都沒有,手和腳都可以通過。


    這是什麽情況?這人的表情有點詫異和納悶了,從剛才撞頭的情形來看,有點像是鬼打牆,可是鬼打牆這說法,通常都是迷惑人的意思,就是說鬼魂會在道路上設置迷路,讓人走到那裏,眼就被迷住,把不是路的地方當成是路,而原本路的位置,卻在他們的眼中無法看到,於是撞到鬼打牆的人,往往就是在一個地方轉圈子,卻怎麽轉也轉不出去,甚至有的人趕夜路遇到這種事,圍著一棵大樹繞一夜的事情都不算新鮮。


    可是,鬼打牆既然是讓人迷路,剛才這撞腦門的算是怎麽回事?難不成鬼打牆的升級版,鬼撞牆?


    不可能啊,自己本身就會些這方麵的功夫,尋常鬼魂迷人的伎倆,應該是無效的才對,再說,這鬼撞牆本身就不正常,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情況。


    他撓了撓頭,眼中露出迷茫的神情,似乎對這件事很是不解,想著想著,好像又突然想起什麽,回過頭看看兩排座椅,仍然是一邊躺了個人,一邊趴了條狗,而他就站在人與狗的中間,聽著那人呼嚕聲打的無比銷魂,心裏卻越來越是迷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人眼神越來越不對勁,望著前方有點癡了,忽然又抬腳往前走去,自然隨後又是砰的一聲,這次撞的更是結實,他卻好像不知道疼痛,隻是身子被阻無法過去,眼中漸漸顯出憤怒、迷茫的神情,卻邁步再次往前撞去......


    “砰!”


    “砰!”


    “砰......”


    這人的腦袋就跟被人彈腦瓜崩似的,撞了一次不過癮,接二連三的往那邊撞去,就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撞不過去誓不罷休,不斷的砰砰作響,狠命往前撞去。


    可即使這樣,他還是無法過去,但他整個人就好像癡呆了一樣,既不知道繞路而行,也不知道找人求救,或是另尋良策,而隻知道玩命的往上撞......


    人是血肉之軀,那虛無之中雖然看去什麽都沒有,卻好像有一道他永遠都無法逾越的大門,堅實的阻擋了他前進的腳步。一聲聲撞門聲越來越是清晰,砰砰砰的聲音讓人聽了簡直都心中不忍,而這人卻渾然不覺,依然往前撞去,一下、兩下、三下......


    很快,這人的額頭就撞的頭破血流,鮮血淋漓,流的滿頭滿臉都是,他整個人看上去簡直如同惡鬼一般,但卻仍然是毫無表情,隻是咬了牙,就好像拿麵前這無形的牆當成仇敵,無論如何也要撞破他!


    但撞破的事實上隻有他的額頭,人力終究有限,這人撞了片刻之後,力氣用的越來越大,終於,不知在撞了多少次之後,他兩眼一翻,晃晃悠悠地癱倒在地......


    這人在剛剛倒地之後,旁邊座椅上躺著打呼嚕的流浪漢卻忽然翻身坐了起來,低頭看看把自己撞昏的倒黴蛋,皺眉道:“呃,小毛,你說這樣真的好麽......”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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