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宮歐站在那裏盯著麵前的書架,看著上麵的書籍,宮曜一個人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同之前一模一樣。


    父子兩人一句話也沒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房間裏依然安靜得不像話,外麵兩個仆人趴在門上偷聽了半晌,聽不到任何東西,隻好退到一旁。


    宮歐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來,隨手翻著,薄唇微張,嗓音低沉,“如果你奇怪我為什麽換小葵不換你,我不會嘲笑你的,畢竟你現在的智商也隻能到這裏了。”


    聞言,宮曜睜開出緊閉的雙眼,眼中掠過一抹難堪,放在身側的小手不自禁地又握成拳頭。


    “我不奇怪。”


    他說話,強忍住所有的情緒讓自己顯得平靜,但還是泄露一絲倔強。


    “那你說說為什麽。”


    宮歐背對著他站立,頭也不回地說道,修長的手指翻著書。


    “小葵是你們一手帶大的,自然要選她。”


    宮曜說道。


    宮歐會選擇讓宮葵回家他真得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小葵是在宮歐和時小念身邊長大的,感情自然和他的不一樣。


    就像時小念,有選擇的時候會選擇宮歐,而宮歐是有選擇的時候選宮葵。


    “你的智商還真是讓我想笑。”宮歐嘲弄地低笑一聲,轉過眸望向他,唇角的弧度邪氣,“每次覺得你聰明的時候,你都笨得可笑。”


    “……”


    宮曜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譏諷,頓時小臉變得一半白一半青,小手握得更緊。


    “我突然在想,留你下來是不是個錯誤的選擇。”


    宮歐將書隨手一扔,黑眸盯著他。


    “……”


    宮曜倔強地迎向他的視線,小嘴緊緊閉著,一句話都沒有。


    “又玻璃心是不是?”宮歐有些不耐煩地道,“行,你要難過就難過個夠,等難過夠了,我們再來好好談。”


    他們還有時間,不急。


    “……”


    宮曜站在那裏,眼眸轉了轉,玻璃心是什麽?應該不是什麽好聽的話。


    宮歐在床邊坐下來,扭了扭脖子,臉上露出一抹困意,昨晚時小念因為宮曜一夜未眠,他因為時小念一夜未眠。


    今天又出這個事情,說不累是假的。


    “砰砰砰。”


    外麵又傳來嘈雜的聲音。


    “吵什麽吵?煩不煩?”


    宮歐聽不得噪音,頓時不滿地大吼起來,脾氣暴躁如雷,比被成為蘭亭的人質時要憤怒得多。


    宮曜站在一旁看著宮歐,聲音稚嫩地回擊,“我們現在是階下囚,沒人聽你的。”


    他還以為他是宮家的二少爺麽。


    話落,外麵瞬間安靜了,一點聲音都沒有。


    宮曜呆住,宮歐輕蔑地笑了一聲,仰頭在床上倒下來,雙手交疊枕在頭下,閉上眼準備稍微休息一會。


    該死。


    沒有時小念在旁邊他根本睡不著。


    但他現在有些疲累,必須休息一下補充點體力,照這趨勢,蘭亭是不準備給他們供給食物的,他們隻會越來越乏力,到最後失去所有的反抗能力。


    必須睡。


    必須養足精神。


    宮歐重重地拍了拍身邊的床,眼睛沒有睜開,語氣是命令式的,“你昨晚沒睡好,給我上床睡覺!睡到半夜我叫你!”


    “你怎麽知道?”


    宮曜脫口問出。


    “我不知道,時小念知道。”


    宮歐冷冷地道。


    “……”


    宮曜的目光頓時滯了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小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過了好久,久到宮曜以為宮歐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他才悶悶地問出聲,“為什麽選我留下?”


    宮歐剛剛的意思分明是在說他說的不對,難過的不對。


    那什麽才是對的?


    他問著,也沒打算回答,正打算坐下來冥思,讓自己靜下來,宮歐低沉的嗓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


    “因為,帶著你逃跑比帶小葵成功率高。”


    宮歐說道。


    他的答案沒有一點感情色彩。


    “……”


    “因為,你是我們能逃出去的唯一的籌碼。”


    “……”宮曜怔怔地聽著。


    “因為,蘭家上下誰都不會想到,我宮歐的兒子會這麽聰明,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聰明。”


    宮歐的語氣也沒有一點感情色彩,卻足以憾動住小小年紀的宮曜。


    宮曜站在床邊呆呆地看向宮歐的臉,是這個原因麽?


    不是因為小葵從出生起就生活在他們身邊,是因為覺得他聰明?


    聰明……是讚美麽?


    ……


    時小念收到消息的時候宮葵已經被送到家了,甚至封德也在她睡醒之前就趕了過來。


    她睡覺的時候風雲變幻,她卻睡得一無所知。


    她這一覺睡得夠長夠可怕。


    外麵,已近是餘暉一片,黃昏了。


    時小念坐在餐桌前定定地看著上麵熱氣騰騰的幾道菜,宮葵坐在一旁扒著飯在吃,身後站著一頭銀發的封德。


    “小念,你非要給小葵小姐炒兩個菜也炒了,等她吃完,我們就走吧。”


    封德有些擔憂地看向時小念。


    時小念坐在那裏,臉色白得很不好看,她說什麽炒菜做菜,說穿了,她就是固執地不肯離去,她想等宮歐。


    果然,封德很快就聽到時小念的答案,“義父,麻煩你送小葵回家。”


    她要留下來。


    聞言,封德皺了皺眉,“小念,這是少爺的吩咐,少爺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們隻要照做就行。”


    “什麽理由,不過是把我先放到安全的地方去罷了。那他呢?”


    宮歐的想法她太知道了,一出事,就把她先撇得遠遠的,第一就是先確保她的安全。


    她是安全了。


    那他呢?他和宮曜落在了別人的手裏,不是麽。


    她是個人,她有感情,她會害怕她會擔心,她會在安全的地方如坐針氈。


    “少爺這些年什麽事情沒遇上過,他一定有逃脫的辦法。”


    封德隻能這麽說道。


    少爺吩咐的事情他必須得辦好,必須得把時小念帶走,她才是少爺真正的命。


    “怎麽逃脫,他為了換回小葵直接就上蘭家,唯一交待給你的布署就是讓我先走。”時小念抬起眼,有些泛紅的眼睛看向封德,“義父,你告訴我,他要怎麽逃脫?”


    封德緊皺著眉,他何嚐不知道少爺現在很危險,“小念,如果隻是少爺在蘭家手中,少爺能應付一切,我們還能想辦法營救,但現在還有Holy少爺在蘭家,畢竟太小了,稍有差池就會傷及他的。”


    蘭家估計也是這麽想的,所以隻讓一個孩子回來。


    讓他們宮家在外麵也不敢輕舉妄動,真是個好策略。


    “所以現在隻能等著他們自己逃是麽?”


    時小念的聲音都顯得那麽無力蒼白。


    現在這算什麽,她們在外麵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宮歐和宮曜落在蘭家的手中。


    “小葵小姐不是說了麽,隻是請少爺做客幾天。”


    封德看向正在吃飯的宮葵說道。


    “你真覺得過幾天蘭亭就會把他們放了?”到現在,時小念才真正看清蘭亭的真麵目,一個性格謙遜的大善人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苦澀地道,“我不相信。”


    遇上的事情多了,她怎麽可能還像以前那麽天真。


    蘭亭想放人就不會抓。


    宮歐和宮曜現在隻能自我逃生,這個時候要她回到宮家等待消息,她怎麽都做不到。


    見狀,封德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走到時小念的身旁,低眸慈祥地看著她,“小念,你聽我說,你不信蘭家總要信少爺,少爺這麽做肯定有把握出來。既然如此,不如你回家等消息,這浪花嶼都是蘭家的人,你再有危險就成了少爺的拖累不是嗎?”


    拖累。


    這兩個字是一萬根細針一般紮進時小念的身體裏,疼得鮮血淋漓。


    她苦澀地笑出聲來,“我今天上午還和宮歐說起過這樣的局麵,如果他有一天身臨險境,我能做什麽,我已經被保護得太好,根本不知道怎麽去保護別人了。”


    她的確是宮歐的拖累。


    到這一步了,宮歐要想著救孩子,還要想著把她送回家,真累,她都替他累。


    “我不是這個意思。”封德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小念,你不是少爺的拖累,有你在,少爺才能無後顧……”


    話說到一半,封德閉了嘴。


    他說來說去都是差不多的意思,隻會讓時小念更加難受。


    時小念坐在餐桌前,麵前的飯一口都沒有動,她定定地看著麵前的幾盤菜,宮葵吃了那麽都沒有吃掉多少。


    要是宮歐在的話早就一掃而光了。


    見時小念遲遲不說話,封德忍不住又勸道,“小念,你聽義父的話,走吧,回去吧。”


    時小念從餐桌前站起來,轉眸看向封德,她的眼睛泛著紅,“義父,我是宮歐的拖累,是他的後顧之憂,我是已經被保護得太弱小,可就算再弱小吧,我還是想盡我所有渺小的力量去保護他們。”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有些啞住,最後幾個字都發不出音來。


    “小念……”


    “我知道您覺得我不自量力。”時小念說道,“可我要這麽做,就算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


    她不想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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