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小念看著他,忽然想到他剛剛壓了她的頭一下,她感覺他的身子震過,他替她擋了子彈是嗎?


    “醫生,我叫醫生。”時小念轉過頭看向那群站著密麻的人,大聲地喊道,“醫生!給我找醫生過來!快點!”


    說到最後,時小念的聲音都破了。


    有人匆匆忙忙地跑開,不知道是不是去找醫生了。


    “小念,你別擔心,我感覺OK,真的,很OK。”慕千初坐在地上笑著說道,可說到後麵,他的氣明顯虛了,很累很累的樣子。


    “醫生快來了,千初,別怕,你別怕,你會沒事的。”時小念跪在他身旁,她的一隻手掌上已經沾滿了他的血。


    “是你別怕,我又沒事。”慕千初笑著說道,“你真的不要去看看別人嗎?”


    “我不看,我就在這裏,我哪裏也不走。”時小念用力地搖頭,不肯離去,“你真的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陽光烈得有些刺眼。


    慕千初緩緩抬起手,無力地搭在她的手上,艱難地露出微笑,“你看你急的,我說過,不會再讓任何人消失在你眼前,我們都穿著防彈衣了,我們都沒事。”


    他說話越來越吃力,越來越吃力。


    時小念聽得難受極了,眼淚迷得她看不清他的臉,她的聲音顫抖著,“我知道,我知道。”


    他答應過她的。


    他答應過不會讓任何人消失在她身邊,再加重她的心理負擔。


    “你知道就不會這麽緊張了。”慕千初笑著說道,聲音蒼白極了,“你還不信,那我和你多說說,看我有沒有事。”


    “不要,醫生快來了,千初,保持點體力。”時小念拚命地搖頭。


    慕千初卻不聽她的,坐在那裏,頭發間的血滲出來越來越多,他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繼續微笑著,像血色中的一抹輕風。


    “小的時候,有人把我雪地裏拉了起來,那隻手的溫度我一直記著。”慕千初吃力地說著,手指微微用了用力握住她滿是鮮血的手,“後來,我為了留住那溫度,做下很多錯事,我想得到,卻親手那抹溫度變得越來越涼。”


    “別說了,千初……”


    時小念跪在那裏幾乎是哀求著他。


    “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很多次回頭想想,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慕千初說道,說話的語速越來越慢,“你說你會放下這些事,我真的很開心,我覺得現在讓我死我都沒有遺憾了。”


    “千初,求你,別說了。”時小念有些激動地朝外喊道,“醫生呢?醫生在哪裏?”


    慕千初聽著她的聲音,咳了好幾下,繼續說道,“可是我知道,我給你的傷害永遠彌補不了,因為我還不了父母給你。”


    “……”


    時小念聽得難受極了,她想阻止他繼續說,可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血淌了半張臉。


    他的另外半張臉已經徹底失去血色。


    “然後我就想到,很早以前,我就向你承諾過,要和你結婚,要保護你,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相依為命,是我忘了,是我沒有履行我的承諾。”慕千初說道。


    “我沒有怪你,千初,求你,別說了。”


    時小念把嘴唇咬出一抹血色。


    “所以我現在不能再失信你了,小念。”慕千初虛握著她的手說道,“我說不會讓你再失去身邊的人,就不會讓你失去的……呃,嘔。”


    說完這一句,慕千初忽然整個人往前傾去,嘴巴裏湧出深紅的血,痛苦溢於言表。


    到這一刻,時小念終於明白慕千初是在強撐,從中彈開始就在強撐,他不想死,因為他不想違背對她的最後一個承諾。


    她不敢去看慕千初中彈的位置,她接受不了。


    “別說了,我知道你很痛苦,別說話了。”時小念看著他這個樣子卻無能為力,她的身體跟著戰栗。


    “我OK,真的OK。”慕千初重複強調著,還想說什麽,但含著血的嘴張了張,最終還是吃力到話都說不出來。


    “要不你靠著我休息一下吧,千初。”時小念直起身子說道。


    “我沒事,不需要休息。”慕千初搖頭,人又重重地靠回噴泉池壁上,震得他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來。


    他的鮮血濺到她的眼睛上。


    那一秒,時小念看到整片天都昏暗了,一切的色調都那麽陰鬱。


    “小念。”慕千初用盡力氣搭著她的手,一字一字說道,“別難過,你不會再眼睜睜看著別人死在你麵前的。”


    “你難受就不要說了,真的別說了。”


    時小念很想讓他休息一會,多休息一會,也許這樣他就會有足夠的力氣了。


    “我很好。”慕千初靠在那裏,眼皮一點一點下跌,如果沒有那些血,他就像是一個困極的人,他需要睡眠。


    可他一直強撐著,那麽痛苦,連呼吸都變得那麽微弱艱難。


    時小念不知道一個人怎麽中彈還能堅持這麽久,可她知道他真得很辛苦,特別特別辛苦。


    僅僅是為了一個對她的承諾。


    時小念跪在那裏,頭頂上方傳來呼嘯的螺旋風聲,她抓住慕千初早已無力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努力抑製住自己的哽咽,“千初,你聽好,我、時小念會振作起來的,我會積極麵對人生,我不會再鑽牛角尖,我不會再那麽脆弱了……”


    眼淚滴落在他的手上。


    慕千初低垂著眼微笑,笑得那麽難,“我知道,我知道。”


    “我會好好過,我會好好麵對每一天,如果我不開始我就去畫畫,畫很多很多的畫。”時小念死死地握住他的手,淚水早已濕透眼眶,“所以你不要擔心,真的不要擔心……”


    “好。”


    慕千初笑著說道,聽到她這樣的話他顯得很開心,那一個“好”字比剛才用力了很多,他坐在那裏,道,“小念,拉我一把,雪裏太冷了。”


    時小念呆呆地看著他。


    雪裏太冷了?


    這麽熱的天,哪來的雪?


    時小念的身體抖得厲害,一陣驚訝聲傳來,時小念抬眸望去,淚水模糊的視線裏,幾架直升飛機正在城堡的上空盤旋,風聲很大。


    它們正在逐漸下降。


    “小念……”


    慕千初在喚她的名字。


    時小念顧不上那些飛機是敵是友,聞言便想把慕千初拉起來,滿足他的心願,忽然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接近她。


    “太太,我來了。”


    時小念轉過頭,隻見一個醫務人員提著醫藥箱正朝這邊趕。


    終於看到了醫生,時小念頓時激動起來,胡亂抹了一把眼淚,看著慕千初道,“千初,醫生來了,你不會有事了。”


    醫生終於來了。


    “拉我,雪裏真的很冷。”慕千初已經意識不清,在她耳邊喃喃地說道。


    時小念知道他撐不了太久,伸手搭在他的身上,轉頭衝醫生大聲地喊道,“你走快點,求你了!快點!”


    她一定要救回慕千初的命。


    “來了來了!”醫生加快腳步匆匆朝她跑來,一邊趕一邊打開手中的箱子。


    時小念心急地望著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醫生的身上。


    呼嘯的風聲在上空響著。


    直升機越來越低。


    “時小念!”


    一個霸道淩厲的聲音忽然在呼嘯的風中響起,明明風聲更大,可那聲音在時小念的耳中就是那麽清晰。


    獨一無二的清晰。


    時小念以為自己聽錯了,呆呆地跪在地上,抬起頭望向空中,隻見越來越低的直升機上,一個穿著防彈衣的高大男人站在上麵,戴著一副漆黑的墨鏡,不是宮歐還能是誰?


    還是那麽瘦。


    還是那樣氣勢十足,踩著直升機而來,如君臨天下。


    隻要他在,所有人都會卑微到塵土裏,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他一樣。


    他怎麽會在這裏?


    他怎麽可能會在這裏?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不,有宮歐在,他會幫她解決一切的,他可以救慕千初的,他是無敵的,他一直都是無敵的。


    那一刹那,時小念腦子亂得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麽樣的,既有著不知的憤怒,又有著瘋狂的依賴。


    很亂,特別亂。


    她下意識地鬆開搭在慕千初身上的手站了起來,想要向宮歐呼救,可下一秒,她望見宮歐雙手托著一把長槍,他將槍慢慢舉了起來,朝著地麵扣下板機。


    “砰。”


    冷冽的槍響。


    將所有的喧鬧都變成了可怕的平靜。


    時小念那一秒的心髒是停止跳動的,她眨了眨眼,慢慢垂下眼望向前方,正匆匆朝她跑過來的醫生頭部中彈直接倒地,額頭上留下可怕的血窟窿。


    救命的醫生就這樣死在時小念的麵前,而他的手還維持著之前朝箱子裏拿東西的姿勢。


    那隻箱子裏隱約有一把黑色的手槍。


    這也是個潛伏在宮家的內奸。


    不是救人的,沒人能救慕千初,沒人能救了。


    時小念猛地朝醫生的屍體衝了過去,一把打開醫藥箱,裏邊除了手槍還有一些瓶瓶罐罐,哪個是藥?哪個是止血的藥?究竟哪個是?哪個是能讓慕千初活下來的藥?


    “時小念!”宮歐不等直升機落地便直接跳了下來,不理會擁上前來的人,徑直朝著時小念走過去,一把攥起她的手臂,“時小念你找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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