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這麽一喊,那邊的人包括其他地方的人都注意到邊長曦這些剛進來的。


    跟醫生護士吵的幾人急忙跑過來,首先是拽住顧敘:“你是大夫嗎?那種能救人的異能者?快快,我家兒子快不行了,你快救救他!”


    顧敘想抽回手:“抱歉,我沒有這個能力。”


    那家屬扯著他不放。


    那位醫生鬆了口氣,整整衣服大步走過來:“是顧隊長啊,這位家屬,你弄錯了,這位不是木係異能者,倒是身後這幾位……”


    他看向邊長曦和那一男一女。


    “陸大夫。”顧敘和對方問好,然後向邊長曦介紹,“這位是軍區最優秀的外科大夫,陸邵陽。”


    陸邵陽啊,邊長曦打量著對方,陸邵陽這個人她有所耳聞,當年在蘇城基地,這也算是個人物,最主要的成就是,他雖然是個地地道道的西醫,但在後來藥物荒,他是帶頭搞中藥種植的人之一,不像其他西醫,要麽激烈抵觸,要麽消沉不振。所以這人在後來木係救治體係建立之後,在醫藥界也還有不錯的地位。


    而眼前的陸邵陽,長得斯文俊朗,掛著一副職業而審究的微笑,一副半框眼睛讓他看起來專業可信,可惜臉上是不能掩蓋的疲憊,頭發也亂糟糟的,看起來就損了幾分風度。而且身上的白大褂沾著許多血跡,有新鮮的,有幹涸的,黑糊糊一片。


    邊長曦剛想自我介紹說,身邊那爆炸頭女子搶先一步:“我是木係異能者,病人在哪裏,帶我去看看。”


    陸邵陽皺了皺眉頭,這樣不可一世般的態度,幾乎每個剛過來的木係都會有,但現在呢,每個都被打擊得不是拂袖而去,就是像隻軟蟲。在到處打下手,被指揮得團團轉呢。


    所以他已經絲毫不對這些木係異能者抱有希望了,上麵說再召集一些木係,他也聽聽就罷,毫無期待。


    但那幾個家屬不一樣,他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圍著東姐,簇擁著她去那邊隔間,嘴裏好話跟不要錢似地往外吐。


    陸邵陽知道這些木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敢讓他們胡來,連忙跟過去。邊長曦自然也要跟上看看情況的。


    顧敘見她絲毫沒理會自己。把他當成不存在一般。眼神微暗。倒是也過去了。


    這是最外圍的一個隔間,一張張由瓦楞紙、塑料袋破衣服拚湊起來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個血肉模糊的人,陸邵陽邊走邊低聲說:“這是最後一批送來的人。被喪屍追趕中出車禍,都是重傷。”


    人們關注的這人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玻璃碎片已經從他的脖子和麵頰裏取出來,手上掛著點滴比較嚴重的是後腦勺一直在流血,雖然經過簡單包紮,但基本沒用,人已經處於昏迷狀態。


    “這種情況必須開顱才有救命的機會,我們根本沒有條件做這麽大的手術。”


    事實上,就算有條件。也非常凶險。換句話說,這個人已經被判死刑了。


    陸邵陽的話裏有一絲痛惜。


    可是傷患那麽多,瀕危的也那麽多,他也隻能痛惜一下,最理智的做法。其實是連輸液和包紮都不做處理,畢竟藥物和紗布都是有限的,用一點少一點,這才是軍隊抵達的第一天呢,以後還會有多少人受傷?他們是在一個必死的人身上消耗著其他人的生命。


    這種說法雖然很殘忍,但卻是事實。


    可惜家屬無法接受,非要他們留下來救人。


    陸邵陽抬手看了看表,已經浪費五分鍾了,他對兩個護士擺擺頭,示意她們先走,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要不是鬧起來影響太壞,他也要走了,還有多少人等著他去救。幸好他已經把意見遞交上去了,應該很快有人來處理這種事。


    再說爆炸頭看到這種傷勢也有些犯怵,之前的氣勢就有些弱了下來,嘀咕道:“這麽嚴重啊,放以前也是致命傷吧?”


    心裏雖然沒底,表麵上還是滴水不露的,她挽起袖子,左手攤開,一株油亮纖細的小苗就憑空在手心裏冒出來,顫顫巍巍地展開枝葉。


    眾人驚奇出聲,這是之前的木係沒有表現出來的。


    爆炸頭有些得意,右手按在傷者胸上,左手捧著那小苗疊在右手背上,然後就“嗯嗯嗯”地發力,雙手很快都變得有些發綠。


    邊長曦眼皮微微一眯,不錯,這人的異能比這裏的其他人都要強些,如果她不把本體小苗顯出來顯擺,也許能量更集中,效果會更好。


    這種小苗每個木係都有,她也有,等於是木係的一個核心所在,隻是這時的木係大部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驅動能量的時候這個本體是沒有必要展現出來的,因為小苗等於能量匯聚在那兒所維持出來的一個形態,是需要消耗不少能量的。


    而且,邊長曦有種感覺,這個人恐怕是救不了了。


    果然,過了一會傷者隻是外表的傷口有所斂合,整個人卻毫無好轉跡象,爆炸頭臉色變得有些發白,額頭見汗。


    家屬從滿懷希望到逐漸失望,傷者母親焦急地問:“你到底行不行?”


    爆炸頭惱怒地道:“急什麽,誰叫你兒子傷得這麽重,有本事你來!”


    旁邊就有人嗤笑:“得了吧,我看你根本沒本事,那些個木係的哪個不是把自己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哪個不是拽得二五八萬,結果,是騾子是馬立見分曉,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啊呸,這種水平還敢說自己是什麽新時代的白衣天使。”


    這聲音很大,附近還有木係的人的,聽了都有些繃不住臉。


    恰好旁邊一個隔間正好是個木係女孩在幫人包紮傷口,女孩大概分心之下手下力道不大對,那傷者嘶了一聲,把人給甩倒在地:“滾開滾開,會不會包紮?還什麽異能者,連個普通護士都不如!”


    末世之後,異能者高人一等的現狀已經叫千萬普通人心裏不平衡。


    異能者是真的了不起也就罷了,他們不服氣也不行,但如果發現事實上人家也沒什麽優勢,那就立刻要反彈了。


    其實不止是木係會遇到這種情況,其它剛覺醒的異能也是很弱的,隻是一個,其它的畢竟是攻擊異能居多,不然就像水係的一開始地位就很高,因為關係到飲水問題。而木係,重要性還顯示不出來,又沒什麽強大之處叫人忌憚。第二個,也是因為今天這件事給了木係一個集體“出醜”的機會。


    木係是最該厚積薄發的,該在其它異能都粉墨登場、奠定下末世新的武力係統之後,再出來擔任一個“救場”、緩衝的作用,顯示一下人類這種新異能的巨大彈性——不僅能打能破壞,還能救。


    可是現在木係卻是最先被推出來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木係異能者摧毀了人們對異能的期待和崇敬。


    爆炸頭也不能翻盤,她惱羞成怒,站起來氣急道:“想吵架是不是你?你就有本事了?”


    陸邵陽無奈地對顧敘說:“顧隊長,你看……”他以為爆炸頭是顧敘的人,畢竟是一起來的。


    顧敘說:“這兩人和我同車過來,可見也是有點本事的。”


    軍隊招木係,雖然差不多是全新區發動,但來的方式不同,也代表著身份的不同。能坐車來的,基本是軍方有人,像邊長曦這樣,人家士兵對她客氣,是看在顧敘的麵子上,不然直接上樓拉了人就走了,還可能要步行過來。


    顧敘這樣說,就是提醒陸邵陽這一男一女不能太敷衍對待,同時也撇清了自己的關係。


    陸邵陽恍然,問了一旁帶人過來的那個衛兵,臉色就沉下去了,是嶽福山上校那邊的人,好像關係還匪淺。而嶽福山是司令員的心腹。


    救個人治個傷還有這麽多彎彎繞繞,陸邵陽覺得很頭疼,勉強提起精神和爆炸頭商量去了:“你們看,是不是讓另外一個人試試?”


    他一時沒記得問顧敘,既然這兩人和你沒關係,那和你有關係的人哪?


    那個人此時被另外一個傷患吸引了注意力。


    “噗——”同一個隔間裏,另一側的“病床”上,一個人頭一歪吐出一團淤血,事實上他已經是一個血人了,身上身下全是他吐出來的血,他胸口斜斜插著一根長長的鋼條,血也正從那裏冒出來。看起來比那個腦部受傷的要淒慘得多。


    更淒慘的是,這人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甚至也沒人給他擦擦血、掛個點滴什麽的。


    周遭紛擾之中,他在淒涼等死,邊長曦站在他身前,他仿佛看到一個影子,吃力地抬著眼皮,大口大口抽噎般地喘息,仿佛隨時會噎過氣去,眼淚從他眼角滲開,也不知道是因何哭泣。


    邊長曦抓了個要離開的護士問:“他怎麽了?”


    那護士憐憫地搖頭:“鋼條同時紮穿了主動脈和食管,同時傷及肺組織,還造成了氣胸,沒辦法救。”


    邊長曦蹲下去,握住傷患的手,沒有黑色的點,也沒有綠色的點,是很純粹的物理傷,但生命能量快流失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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