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鮮美好吃的變異獸也有,就是少,很難捕獵,價格也是居高不下,這也是為什麽她很執著於在農場裏飼養禽畜。


    所以當天晚飯,大家都吃得嘴角流油心滿意足,就邊長曦才咬了兩塊肉,弄得楚壕擔心她是怕吃多了被嫌棄,一陣好勸。


    吃過飯,天就漸漸黑了,邊長曦在馬路上散了會步,靠著棵樹坐下來,林間涼風習習,還送來低低的蛙唱,若是忽略河水的惡臭,真是難得的悠閑時光。


    她從農場裏拿出了一個耳麥,放在手裏輕輕撚著,這個顧敘給她的耳麥,從昏迷醒來之後她就發現不能用了,手表式通訊儀當然也一樣。今天聽柴中提起顧敘,聽他似乎因為而自己做了某些事,她心中是有震動的,倒也不是什麽旖旎的想法,而是有人在自己生前身後關切在意,下了幾分真心,就仿佛自己哪天真的消失不在了,與這個人世也還有幾分羈絆。


    死過一次的她,很明白這是怎樣難得而震撼的感覺。


    就好像陳冠清為了他的妻子消沉頹唐,古阿婆為了她的親人不願離去。


    人世間最沉重的,莫過於生死相隔的牽掛。


    身邊傳來腳步聲,楚壕在她旁邊坐下,望著腳下的田地半天沒說話,忽然問:“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邊長曦意外地看了看他,不是奇怪他會問,而是奇怪他問得這麽直接,好像兩人有多熟似的。


    難道楚壕的性格就是這樣的,仿佛對誰都交心以待。


    她也就實話實說:“我的物資不多了。想在鎮裏補給一下,然後打點晶核,過後就北上去蘇城。”


    楚壕緊緊皺著眉頭:“蘇城是什麽樣的?”


    “說白了,就是一個人比較多、規模比較大的聚居地罷了。和你這裏其實是一個性質的,隻不過有明確的領導人,有分工明確的各個產業,有牢固的防護牆和有組織的保衛者,等等不一而足,你也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個城邦小國。”


    楚壕撓了撓頭發。重重靠在樹幹上:“那裏一定比這裏安全,可是你說路上會安全嗎?”


    邊長曦笑了下:“別說路上,就是到了基地裏麵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你以為到了西方淨土啊,現在的問題不是安不安全,而是願不願意走吧?”


    楚壕就泄了氣,抱著頭杵在那兒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問:“那你知道怎麽走嗎?”


    這倒是個問題,邊長曦想了想:“大概的方向是知道的。”去蘇城怎麽走,很多人都知道。但在那麽大一塊地方找一個基地,不知道方位還真是一個麻煩是。


    “那走的話要準備什麽,吃的喝的我知道,但你說還要打晶核?”


    “是啊。”邊長曦說,“到了蘇城總要生活吧,需要錢財吧。以前的鈔票不管用了,金銀玉器這些隻看著好看也未必有用,聽說蘇城那邊的流行貨幣就是晶核,所以我準備多弄一點,過去就不會太窘迫了。”


    反正楚壕知道她之前是跟著大部隊的,她高興怎麽“聽說”就怎麽“聽說”,他還能知道這些東西是到了蘇城的人才會逐漸了解到的?


    其實說真的,晶核真的很重要,前世她和眾多人一樣根本是逃命逃過去的,兩手空空。身無餘物,愣是被擋在城門外,排隊入城、登記、檢查身體、發放身份卡,這一係列流程足足花費了三四天時間,而其中她沒有身份沒有住處。前兩天晚上挨著外城露宿,後兩天靠著內城打盹,各種憋屈侮辱氣悶受罪。


    其實蘇城基地的效率沒有那麽低,隻是很多人都是有家當的,不是物資就是晶核,隻要給點好處,那些人就會優先辦理他們的事,好處越多速度越快,那些一點油水都摳不出了的當然要往後靠,永遠被人插隊,如果趕上一個大隊伍來報到,那更是排到天邊去了。


    那等境地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也才第一次明白什麽叫金錢不是萬能的,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楚壕疑惑地問:“那個晶核真的這麽重要嗎?聽說蘇城基地是軍隊和政府創建的,沒有晶核他們難道還會把我們趕走?”


    邊長曦跟看白癡一樣看他:“趕走當然不會,但放在以前,比如低保戶是有社會保障,但他們哪個能過上舒心日子?而有錢人不就高床軟枕了?”


    楚壕這才轉過彎來,掰著手指算了算,一臉便秘表情地說:“那真要早點準備起來,不然我們幾個人到了那裏連吃住都成問題。”


    邊長曦恍然大悟,心說難怪他說話語氣這麽親近,感情已經將她當自己人了,八字還沒一撇,就先操心起一群人未來的生活。


    這人要不是姓楚名壕,她真的很懷疑照這個聖父大媽性子,能活多久。擔心自己親近的幾人也就夠了,像喬治、葉小錦那些好手好腳的,她剛也看出來了,他們也沒熟到哪裏去,說得難聽點,算哪根蔥啊?


    她心裏翻滾著這些話,最終還是沒說出來,心裏反複催眠自己,要當個好人,好人啊,能救人的時候救人,不救人的時候也別輕易招惹誰,那些人關她毛線事,楚壕愛管讓他管去,她做個什麽惡人?


    楚壕還沉浸在自己的生計大業中呢,喃喃地說:“一定要說動阿婆和老六,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邊長曦很想說,古阿婆不知道,但陳冠清的話就算你一時說動了他,後來他還是沒好下場,說明這個方法不行。


    她說:“最好明後天,最遲也要十四號走。”


    “這麽急?”


    邊長曦點點頭,一陣大風吹起,夜晚的寒意降臨了,而且這注定是個多風的夜晚。她記得前世就是在中秋前幾天開始刮風,中秋那天白天下了場暴雨,晚上明亮到妖異的月光一照,第二天喪屍普遍變強了,變異植物更是瘋長了起來。


    那是她正好進入蘇城基地沒兩天,不止一次慶幸自己路上動作快。


    這次就沒辦法了,這裏到蘇城基地,四天是趕不到的,索性花點時間把物資晶核都多準備點,免得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要弄都沒地方。至於要不要一直等到大雨過後走,她覺得不大好,今天的婚紗喪屍和變異獸給了她很深的印象,這個鎮子幾乎全是喪屍,這非常不利,至少要在情況糟糕前先離開這裏。


    一夜大風,早上起來有個屋頂都被掀翻了,還好不是幾個人睡的屋子,河裏的穢物都被卷到岸上,那腥臭就別提多難聞了。


    邊長曦走出自己臨時借住的屋子,就看到楚壕和陳冠清正在爭執。


    “你別說了!”陳冠清大聲而尖銳地說,“要走你走,我不會走的,我要留在這裏陪著小愛,直到她死,或者我死!”


    動靜把喬治和葉小錦也引出來了,葉小錦還扶著一個滿臉爛瘡,拄著一條木拐的男子出來,想來就是那個王德州。


    大家麵麵相覷,直到楚壕也氣急喊道:“什麽小愛!小愛已經死了,現在那個隻是行屍走肉!你什麽時候才能清醒?好,你說要她死了你才肯走是吧,那我現在就去把她砍了!”


    “你敢!”


    兩個人就在屋前推搡打滾起來,嚇得喬治趕緊去攔,拉哪個都不是,還被狠狠揍了幾拳。


    古阿婆就站在屋邊一聲不吭,她沒有看混戰,而是看著菜地裏的那幾顆皺巴巴的卷心菜,同樣皺巴巴的臉毫無表情,淡漠得仿佛死去。安然躲在牆角裏,顯然被嚇傻了。


    邊長曦皺皺眉,想過去拉起她,結果古阿婆轉過臉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絲毫沒有昨天的慈祥和善。


    邊長曦摸摸鼻子,好吧,都是她的錯,她一來人心就浮動了,想走的,想留的,真是天大的矛盾啊。


    她也就沒說話勸架的想法了,淡淡笑了笑,背著自己的背包和武器就走。


    一邊走,她心裏也不大痛快。


    跟著楚壕來這裏,其實她是有私心的。


    還是那句話,前車之鑒,經過兩個月前那件事,她才發現自己重生之後在接人待事上一直是被動的,無論是遇見誰,認識誰,和誰交好,與誰結怨,除了顧敘幾人之外,都幾乎是別人找上門來,甚至一開始她還打著這輩子就當個獨行俠,獨來獨往最好的念頭。


    事實證明她太高估自己了,她把重生的先機看得太是那麽回事,知道了以後會有誰給她不好受,誰會害她,她就光盯著那幾個人,總想著,以後到了蘇城,遇見人了,是要清算還是一笑置之,都是以後的事。就連張老板的出現,她發現對方並不知道農場的存在後,也並不太放在心上了。又或者心裏總有個潛意思在想,就算人家要對付她,自己惹不起還躲不起,反正她有農場她怕誰?


    結果就是慘敗,那天晚上要是她沒有一定的實力,沒有影子和牛奶的拚死相救,幾條命都敗在那裏了;要不是有農場的神奇功能,她現在異能也廢了吧。


    她才發現,她太天真了,在這個世道上,獨行俠是沒有好果子吃的,尤其暗地裏還有一個也不知道幾個敵人在虎視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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