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康熙四十七年(四)


    進了六月,坐不住的康熙又開始帶著已三十六歲的大阿哥胤禔、三十四歲的太子胤礽、二十二歲的十三阿哥胤祥、二十歲的十四阿哥胤禎、十五歲的十五阿哥胤礻禺、十三歲的十六阿哥胤祿、十一歲的十七阿哥胤禮、七歲的十八胤祄一起巡幸塞外。


    本來嘛,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的領導不知使了什麽法子,竟跟著去了。


    難道是為了十三?!


    兄弟啊,多麽有愛的配對……蘇宜爾哈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太邪惡了,可是,領導大人上輩子沒去的巡視塞外為什麽這輩子要跟著去,難道不是因為曆史上的十三阿哥就是因為這次事件——太子窺測帝蹤、十八阿哥夭折、十三因某種未知原因被圈禁,而執著著要解救親愛的弟弟嗎?難道不是嗎?不是嗎……


    她實在猜測得好痛苦。


    不過為了整個雍郡王府,希望領導大人平平安安的吧。蘇宜爾哈可沒忘記此次隨去的還有太子一派(注定的倒黴人物)、大阿哥一派、三阿哥一派(代表人物:十五阿哥)、八阿哥一派(代表人物:十四阿哥——實際另有所謀),真真是窺測皇權的角力場,混水摸魚的很多,盡管猜到領導大人定為這場出巡準備了不少工作,她還是忍不住擔心,希望四阿哥能不被卷進去吧。


    “主子,宋格格那裏來人報說是要生了。”翠竹進來稟報。


    “哦。”將碗遞給一旁的奶嬤嬤周氏,示意她將碗裏加了魚肉和切碎了的菜葉的米粥繼續喂弘曄,對馨桂和翠竹道:“你們跟我走一趟看看


    。”


    “是。”


    來到宋氏和賈氏住的絳雲閣,毫不意外地見到了烏嬤嬤及碧梢、桃葉。見到蘇宜爾哈來了,她們恭敬地行了個禮:“老奴(奴婢)見過鈕祜祿側福晉,側福晉吉祥。”


    “不必多禮,辛苦烏嬤嬤了。”蘇宜爾哈客氣道。


    “哪裏,這是老奴該做的。”烏嬤嬤點了點退到一邊。這麽幾年下來,她對蘇宜爾哈倒還好,因為不管她得不得寵,掌沒掌權,她對嫡福晉烏喇那拉氏一直都很恭敬,從不在禮數規矩上逾越,對她們這些福晉身邊的人也從不因福晉的得勢或失勢而改變態度。


    隻是她老了,盡管知道福晉打的主意不妥也不忍多加勸阻,隻因為她知道自己的主子心裏有多苦……


    “宋格格怎麽樣了?”蘇宜爾哈問,“可請了太醫?”


    “已經痛了兩個時辰了,宋格格的身體有些弱,精神也不足,”烏嬤嬤皺著眉回著,“老奴已吩咐了桃花去熬了參湯,也叫小福子(分配給宋格格的小太監)去請了蘇太醫來。”


    “嬤嬤做得很周到。”


    這時機靈的賈氏已指揮了人抬了椅子過來,請蘇宜爾哈坐下。誰知道還要生多久,蘇宜爾哈可不耐煩踩著花盆底子幹等,便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又對賈氏道,“吩咐人搬些小墩子過來,你和烏嬤嬤也坐下,可別累壞了。”


    竟把她和一個老奴才相提並論,賈氏暗惱,臉上卻不顯地應了一聲,又著人搬了些墩子過來——因為烏雅氏也來了。


    李氏被禁足沒來,可這烏雅氏也太不安分了,這種時候沒人吩咐也敢過來,打量著烏喇那拉氏現在“病著”,胤禛又去了塞外,便不把她這個側福晉放在眼裏了?也罷,現在她也不想跟德妃對上,隻要她不出妖蛾子,隨她折騰。


    這一等足足又等了三個時辰,蘇太醫親自熬了兩次湯藥端了進去,宋格格才聲嘶力竭地生下了一個瘦繼的小阿哥——雍郡王府的五阿哥。


    蘇宜爾哈當著烏嬤嬤和宋氏的貼身大丫環綠珠的麵請蘇太醫再次為宋氏和小阿哥診脈


    。


    蘇太醫診後斟酌著回了一堆,用白話講就是宋格格懷孕時思慮過度,導致心脾血虛神魄無主,膳食營養也跟不上……因此身子有些受損,小阿哥也有些瘦弱,倆人都需要好好調養。


    堂堂一個雍郡王府還能少了一個懷了孕的格格飯吃嗎,烏嬤嬤臉色有些不好看,若非蘇太醫是熟人,又常被蘇宜爾哈請來給烏雅氏和宋氏診脈,知道宋氏的情況,這話傳到外麵指不定還被以為雍郡王府怎麽苛待孕婦呢。


    綠珠忙惶恐地說:“格格吃不下飯菜,常常是吃了又吐……”


    蘇宜爾哈止了她的話,對蘇太醫道:“還要勞蘇太醫給開個方子調調才好。”


    蘇太醫在蘇宜爾哈掌管府務的這段時間常被請進雍郡王府給烏雅氏和宋氏診脈,對她的行事心性有些了解,很是幹脆地點了點頭,接過紙筆不一會兒就寫了兩張方子。


    蘇宜爾哈接過方子看了一下,將它遞給烏嬤嬤看,對蘇太醫道:“這段時間天氣太過反複,接下來的日子還要勞太醫多過來幾趟。”


    “這是奴才該做的。”蘇太醫對這位鈕祜祿側福晉印象實在好,覺得她為人親切大方,心性品行也是皇家媳婦裏難得的,對她的態度是真正發自內心地恭敬。


    “好了,小福子你拿了方子跟著蘇太醫去取藥,綠珠好好照顧你的主子和小阿哥,其餘的人就都散了吧。”


    “是。”小福子和綠珠感激地退了下去。


    烏雅氏眼見蘇宜爾哈將事情處理得一絲不漏,差點咬啐一口銀牙,這宋氏也太好命了吧,雖然蘇太醫說小阿哥有些弱需要仔細調養,可那也是一個“阿哥”啊……憤憤地扯著帕子走了。


    同一時間,駐蹕熱河的康熙並不開心,即便京中傳報《清文鑒》成,《平定朔漠方略》也即將完成的消息,也不能讓他展顏。


    他每年在熱河進行木蘭秋獼,不僅為皇族提供了娛樂,還對皇族和士卒進行了軍事上的習武訓練,令軍士能繼續保持滿族一貫的英勇善戰傳統,又因巡視塞外,在內蒙古接受科爾沁、喀喇沁、敖漢、奈曼等部王公台吉的朝見,加強了和蒙古各部的關係,使北部邊防的安全穩定得到了保證,同時,也可以趁機考核官員,根據一些文臣武將的忠誠和能力,提拔或革除其官爵


    。


    這一次,這些娛樂以外的政治和軍事意義讓他更頭痛。


    他第一次覺得精疲力竭,他的兒子們似乎太過出色了,出色得開始不安份,朝爭,竟爭到蒙古各部來了,拉攏、言詞爭鋒、窺探帝蹤……這些,他都知道,隻是要他下手,他還是覺得不甘,都是他的兒子啊,可他們做的事,不是他罵一兩句、不是他打一兩棍就能消停得了的!第一次,他覺得做一個皇帝艱難!


    “皇上,”李德全悄悄走了進來,低聲道:“十八阿哥高燒不退,太醫說再不退燒就危險了……”


    “叫他們盡力醫治,治不好朕叫他們腦袋搬家!”康熙怒喝。


    李德全一悸,正要退下,不防又被康熙叫住:“有誰去看過胤祄?”他是皇帝,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算他願意去,他的臣子也不願意他輕身近險,可是他自己不能卻不代表他希望他的兒子沒有孝悌之心。


    李德全腰更彎了,“除了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六、十七阿哥去看過,其他阿哥……”


    “他們都沒去?”康熙的聲音輕輕的,聽不出喜怒,李德全卻更覺得是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也沒敢回話。


    康熙正要說什麽,忽聞帳外隱隱有刀鋒出鞘之聲,瞬間心如雷擊一陣緊縮:“誰?!”一個人影晃過,飛速而去。多少年的皇帝肝膽不是白練的,康熙大步撩開門上氈子,踏了出去,大喝:“來人——”


    然後一陣子喧擾,胤禛趕來途中出於一種莫名的感應往十四阿哥的氈帳望去,堪堪瞧到兩個影綽人物閃了進去……他頓了頓,還是直往康熙的穹廬。到的時候,大阿哥、太子的氈帳已被康熙直接派重兵看住,十三阿哥更被康熙下令綁住關了起來。康熙見他趕到,一臉擔心地望著胤祥的模樣,目光如電:“怎麽,你想替他求情?”


    胤禛連忙跪下,目光坦誠地望向他:“皇阿瑪,兒臣什麽也不知道如何求情?十三是您的兒子,您要怎麽管教哪有兒臣置喙的地方,兒臣隻是擔心十三性子莽撞,不理解您的一片苦心。再說,要擔心,十三是兒臣的弟弟兒臣固然是關心的,但皇阿瑪也是胤禛的阿瑪,您日夜憂心國事又要操心我們……兒子也是擔心的


    。”


    十三,終究還是沒聽他的勸。太子是瘋狂,但也不必為了拉他下來而賠上自己啊,這種時候……他暗喟,但也明白,若不經此一事,隻怕胤祥還心惦著那個位子。看不慣太子是一回事,但這些年因十三在眾皇子中較高的滿漢文化素養及辦事能力及善於協調人際關係而令皇父青睞有加,常年外巡皆帶在身邊以示寵愛已經令他生出向往,更成了那些有心人的計劃除去的釘子。


    想到這裏,他心中也頗為暗惱,盡管已做了準備,在這塞外還是有人手不夠之虞,不然也不會慢了一步。


    老十四,是他吧,真是好心計,好手段!他也覺得十三是他的障礙吧……


    康熙定定地看著他,無聲地歎了口氣,聲音說不出的無力表情又隱有安慰的喜悅,抬了抬手道:“你起來吧,且回去。”


    “是。”他轉身遲疑了一下,對滿臉疲色、眼睛布滿紅絲的康熙道:“皇阿瑪,兒臣獻上的那幾顆蓮籽,您……不妨用上一顆,對身子是極好的。”


    “回去吧。”康熙點了點頭,步履遲緩地回了穹廬。


    這一晚,康熙獨坐了許久。


    李德全進了幾次湯膳又勸了幾次歇息都被他揮退。最後一次,天**曉,他對李德全道:“去將四阿哥獻上的那個青玉盒拿來。”


    李德全很快將玉盒找來,又退了下去。


    康熙打開,玉盒裏放著六顆蓮籽,一對金、一對銀,鮮潤的瑩光微閃,另一對卻是灰突突的石頭顏色。他伸手朝向一顆金色蓮籽,忽然想起四阿哥說他已試過,這三種蓮籽的功效是石蓮籽最末,其次是銀蓮籽,最好的屬金蓮籽。他將手抓向石蓮籽,將玉盒蓋上,道:“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閃身進來。


    康熙將手中的蓮籽遞給他:“將這蓮籽磨成粉喂給十八阿哥,記住,這事兒你親自做,完了你守在那兒,看著十八阿哥,有什麽異狀再來回朕。”


    “嗻。”李德全躬著腰,小心地接過石蓮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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