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與濕氣交織,摻雜著發黴和腐爛的氣息,充斥在身邊的每一寸空隙。


    在熟悉的腳步聲響起時,雪惜歌一度以為這遭遇的一切不過是幻覺。


    被吊在天牢的這個角落,已過去了整整兩天。滴水未進、滴米不沾,雪惜歌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更何況,她身上所背負的“罪名”已是足以株連九族。


    意識迷蒙的當下,雪惜歌忽然清晰地聽到了屬於那個男人的腳步聲。眸光暗沉,全身的肌膚開始無意識的戰栗,她無力地閉上眼睛,靜靜等著那人的走近。


    “不愧是雪側妃,頑強的姿態讓本王也不禁要動容喝彩。”


    果然不是幻覺,熟悉的嘲諷語調表明來人的身份——果真,是西陵屹。


    精神在一瞬間聚焦恢複,雪惜歌任由心底裏的憎恨和痛苦撕扯著心房,任由情緒瘋狂上湧、叫囂著仿佛要破體而出,但這些極端的仇恨浮上麵頰,卻最終化為了平靜和冷漠的顏色。


    睜開眼睛,雪惜歌冷冷地掃過麵前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最終視線落在那身著靛藍織錦長袍的男人身上,嘴角一勾,隻是仍舊不開口。


    “不說話?可需要本王替你說?”男人俯身,傾向雪惜歌的臉——於此同時雪惜歌卻厭惡地別開了臉——他輕輕笑了笑,“當年本王迎你過門時,你便許諾了願為本王赴湯蹈火;如今,不過是讓你幫本王背一份弑君的罪名,難道堂堂的西崇國女帝師也是會反悔的?”


    雪惜歌冷冷地看著站在麵前一臉得意的西陵屹,吊在空中的手顫抖起來,激起鐵鏈的嘩啦碰撞之聲。


    西陵屹抬眸看了一眼,眼前女子原本如玉的手指早已因為手腕的束緊顯現出失血的蒼白,汙穢混合著血痂粘住衣衫,被鮮血濡濕又幹涸,凝成斑駁的黑色印記。


    他露出回憶的表情,“本王當初是真的很喜歡你的手,因為它們很美。”


    被拷打的傷口上疼痛早已散去,隻剩下貨真價實的麻木感包裹全身,雪惜歌輕輕笑了笑,卻聽到自己原本溫潤的聲音此刻如礫石剮蹭牆壁,粗糙滄桑得可怕。


    “王爺……難道不是來讓本官……做一個明白鬼的嗎?”


    西陵屹的笑容倏然收起,臉色變得陰沉。這幾年下來,這個女人果然對自己的脾性了如指掌。


    雪惜歌咳嗽一聲,鐵鏈隨之又發出響動,“王爺當年選擇本官,也是不得已的吧——也不知我那堂妹被王爺許了多少好處,竟以未出閣之身……願意幫王爺做出……這等醃臢之事。”


    “你——都知道了?”西陵屹不禁微微錯愕,隨即嗤笑一聲,重重歎了口氣,“說得也是。女人能擔當帝師又如何,終究你也不過是個在男人身下扭動的貨色罷了……不然,以你這樣的女人,難道也配站在本王的身邊?”


    見被捆縛的女人依然麵色冷漠,西陵屹停頓一瞬,咧嘴一笑,“不過,你一定還不知道吧,那個孽種也是本王親自命人處理掉的。那個肮髒的丫頭,本王怎會叫你的骨血玷汙了我西陵皇室的尊貴?”


    婧兒……那未滿周歲便夭折的唯一的孩兒,她還一直以為是意外,竟然是被他……


    雪惜歌瞳孔猛地收縮,上下牙關緊緊咬著發顫,喉頭一陣腥甜上湧,死死地瞪著麵前的男人。


    那也是他的孩子啊……他怎麽會如此殘忍?


    西陵屹滿意地看著她顫抖的身體,又好好地欣賞了一番她痛苦扭曲的表情,淡淡一揮手,原本站在身後的小個子太監忽然上前一步,袖中寒光一閃,已沒入雪惜歌的心口。


    口中湧出鮮血,雪惜歌艱難地抬起頭,仇恨地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男人,視線漸漸收回,凝視著麵前動手的小個子。小太監的眼睛黑白分明,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與她對視,但在須臾之間,原本波瀾不驚的瞳猛地收縮,漸漸失去了原本明亮的光彩……


    “轟”的一聲,小太監猛地一頭栽倒在地,聲也不吭。


    “小靈子?”西陵屹驚訝地退後一步,卻來不及查看這小太監的情狀,先迅速看向被鐵鏈吊著的女子。他暗暗鬆了口氣,雪惜歌畢竟也已垂下了睿智的頭顱,失去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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