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之後不久,開封城就提早迎來了第一場冬雪,飄飄)<滿皇宮的琉璃瓦,也蓋住了達官貴人私家花園的歇角簷,覆住平民百姓的平房,大街小巷的孩童們,便又多了一種玩樂的遊戲。泡書吧專業提供手機電子書電子書下載.


    然而,比起外頭那歡鬧的聲音,盧府之內卻幾乎安靜地猶如無聲的冰雪世界。


    範通和羅亶在離京十二天後,終於趕了回來,帶回來兩個壞消息,也帶回來了一個好消息。


    範通和羅亶的這次南下,並不順利,加上範通自己始終覺得這樣做有違江湖俠義,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說客,羅廣起初並不肯答應歸還貢品,雖然羅亶盡力勸說,但事情始終處於無望的僵持狀態。後來,見時間一天比一天緊張,羅亶出人意料地竟然選擇了最激烈的自殘方式,若不是羅廣拚力阻止,廢掉的就不止是一條左臂,而是一條年輕的生命。


    見自己唯一的獨子竟然不惜一切用生命來逼迫自己,羅廣仿佛瞬間又蒼老了數倍,終於答應了羅亶。事情到此本來算是皆大歡喜了,可沒想到在交出貢品後,羅廣卻因深覺愧對當年為了劫貢品而犧牲的兄弟,而繼自己兒子以後采用了更極端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父子倆的一死一傷麵前,那原本該是天大好消息的貢品歸還卻蒙上了一層無比悲涼的陰霾,再加上丁澈的生死不知,這一樁持續十多年的最終大事了結時,沒有一個人感到真正的輕鬆。


    再硬撐著夜以繼日打撈了半個月還是沒有半點消息後,已經多年不曾生過病的範小魚終於徹底地病倒了。


    這一病,來勢頓時十分凶猛,一昏迷便是三天,除了還有那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沒有半分半毫的動靜,嚇壞了所有的人,嶽瑜費勁力氣,幾乎衣不解帶地隨時觀注她的病情,心中卻明白病症的真正根源其實是在範曉宇的心底。


    心病還須心藥醫,他的醫術縱然再過高明,卻也無法取來丁澈那一味藥。


    三天後,寒夜裏北風狂作,淩晨時,一場白雪悄然飛臨人間,範小魚才突然醒了過來,然後開始喝藥吃飯,微笑著安慰大家不用擔心。


    所有的人都以為她闖過了這一關後,終於能接受現實,十幾顆心這才放了一點下來,沒想到她隻休息了短短兩天,突然之間就隻留下了一封書信。


    “爹。娘。二叔。二爹。冬冬……我走了。不用為我擔心。我早已是個死過一回地人了。所以。不會這麽輕易地放棄自己地生命。隻是。有些事情失去以後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有些記憶無法在重複時才知道那一分一秒地可貴……我無法說服自己相信他已經去了。更無法說服自己就這樣坐等著。所以。我要去找他。就算找不到。我也要去他曾經告訴過我地那些地方轉轉。走一走他曾經走過地路。看一看他曾經看過地風景……”


    “他曾經說過。他其實很不孝。幾乎沒多少時間承歡在父母膝下。他既然曾經叫我娘子。那我總該去看看他地雙親……爹照顧起人來最細心。他地嬤嬤那裏就交給你了。就算他已不在。我們也不能讓他不安心不是?告訴亶兒。給我好好地治好他地胳膊。現在貢品已經歸還。他爹也已用自己地死亡洗清了罪孽。他若還要內疚。就叫他把這條命留給我。我沒說要收之前不準他動半個死念。傷害自己半分……”


    “嶽先生那邊。就拜托二爹派人護送一下吧。等待了這麽久。他終於可以回家了……冬冬。姐姐自清醒後一直和你從未分離。都沒現你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那麽。爹娘他們就交給你來照顧了。姐姐希望回來地時候。你已經成為了一個真正地男子漢。這一次是姐姐容許你最後一次哭鼻子。成為男子漢以後可不許再哭了。不然憐兒都會笑你地……”


    “二叔。比老前輩和黃老前輩那裏。他們想喝什麽想吃什麽全部買給他們。縱然比老前輩一輩子都不原諒我。我也要一生都侍奉他。隻是我現在還無顏麵對他老人家。你們幫我多多照應。告訴他老人家。我總有一天會回來。到時候。他會有一生地時間來懲罰我……爹……九娘是個好女人。如果你覺得可以給人家幸福。不再重蹈娘親地覆轍。那就不要放過這段姻緣……我會常常寫信回來地。勿念!”


    姐她連貝貝都沒帶。就一個人……”範白菜當著滿堂咽著讀著範小魚留下地長達好幾頁紙地書信。而後再也忍不住地撲進母親懷中大哭了起來。惹得在座地每一個人無不眼中濕潤。


    “勿念。勿念……這孩子。生了這麽大地事。如今身子骨又不好。這天寒地凍地。一聲不吭就跑出去。我們哪能不記掛著她。哪能不擔心著她呢?萬一……萬一她一時想不開……”葉芷燕想到驚恐處。更是哭得不成樣子。


    “夫人,你也不要太過悲痛了!”盧子晁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看小魚這孩子,雖然性子極烈,可是她不是一個能割舍下我們這滿堂親人的狠心孩子,等過些日子,她一定會回來的。”


    “可是,半個多月了,比老前輩和二叔都已經下過黃河好幾次了,還是沒有找到丁澈那孩子的屍身,小魚……我可憐的孩子,她怎麽就這麽命苦啊……”葉芷燕直哭的肝腸寸斷,一旁的趙瑤和上官嬌也早成了個淚人,憐兒也摟住範白菜一個勁地掉眼淚。


    “她是把一切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了!”範仰著頭,想忍下眼中的熱氣,卻終究忍不住滾落了一滴下來。


    “這一切本該是我這個沒用的爹來承擔才是。”滿臉胡渣的範通,聲音喑啞,隻要一切能重來,他寧可範小魚永生永世都不認他這個爹,隻要丁澈能活著……


    角落中,羅亶一直靜靜地坐著,左臂虛軟地吊在胸前,猶如一尊真正的木雕。


    ……天色剛明,雪還在飄揚,還來不及清掃積雪的盧府的側門,悄然地走出一個人一匹馬,踩著吱吱咯咯的雪一步步走向巷口,然後,用完好的那隻手抓住馬鞍,一躍而上,但是他還沒揚鞭就頓住了。


    隻因他的前方還有一匹馬一個人,馬是褐色的卻幾乎被染白了的馬,人是渾身都被雪裘包裹著,但小臉卻猶自凍得紅通通的少女。


    少女的目光堅定而執著地盯著他:“帶我一起去找師父姐姐,要不然,我就一個人偷偷地去找。”


    羅亶一勒韁繩,視若無睹地從她旁邊越了過去。


    如果替代,他寧可現在死的人是他,而不是丁澈,他寧可受盡痛苦折磨的人隻有他一個,而不是所有的人。但是,他現在的命是她的,她沒同意,他就沒資格去死!


    “如果你找到小魚姐姐,你知道怎麽勸她回來嗎?難道你就沒想過她可能根本不想見你?”上官嬌猛地大喊,故意激將道。


    羅亶動作一頓,駿馬長嘶著停了下來。


    “你不知道,你無法確認,是不是?”上官嬌一喜,卻更加板起臉,繼續自以為成熟地大喊,“因為你從來就隻會刻木頭刻木頭,而不會說話,不會表述自己的心意,可是我不一樣,我也是女人,我能明白師父姐姐的心,我能勸她回來。你不知道我,可師父姐姐知道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我絕對不會放棄的。”


    羅亶一動不動地挺著脊背,終於出一道沙啞的聲音:“你若要跟,誰能攔你?”


    而後,猛一夾馬肚,飛馳而去。


    上官嬌先是一愣,而後忽然驚喜地也翻上馬,揮鞭追去。


    大街上,雪地中,兩騎很快就隻留下深深的馬蹄印,並不知道在他們的身後,有一對雙胞胎靜靜而立,其中一個低歎道:“讓他們去吧!隻盼望他們都能平平安安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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