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的空氣似乎總是如此,沒有太過的冰與火的起伏,其實也並沒有其他地方那般的長時間的酷暑,隻是悶,窒息到了心裏去。


    這裏不是金三角,沒有崇山峻嶺,密布叢林,崎嶇道路,這裏是曼穀。


    穆咳了咳,此時此刻他在曼穀的醫院裏,手術的麻醉劑剛退效不久,這個一直待在病**的男人悠悠轉醒,接受了醫生簡單的檢查後,前來探望的千賴才被允許進入病房


    。


    無菌病房,這個男人傷的很重。


    千賴帶來的消息包括一段視頻,截自youtube,上傳自私人手機拍攝的畫麵,穆的另一名屬下在該網站的服務器屏蔽了此段訊息之前翻錄下來。


    炸彈的爆破在煙火之後,美麗炫目與殘酷的殺戮並進,是穆所熟悉的風格。


    她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他清醒時,時刻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即使,她,在另一個男人身邊。沒有偷盜者被捕的消息,很好,穆安下心來,繼續另一件事。


    “蒙拉……”


    首領隻說了兩個字,他很虛弱,一時半會兒再發不出聲音來,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千賴,自然很快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畢恭畢敬地回答:“蒙拉家的大少爺會親自來謝罪。”


    穆點點頭。


    千賴看著這個麵白如紙的男人,垂下了眼簾,掩蓋了方才油然升出的一絲古怪的情緒。千賴並沒有把蒙拉家大少爺的另一番話全數如實轉告給首領,而是跳過了這一塊,繼續,征詢:“他們的二少爺,照殺不誤?”


    跳過的這一塊之中包括,沙瑪,也包括,蒙拉家大少爺的女兒。


    聞言,穆依舊,點頭。


    “那……沙瑪呢?他是蒙拉家二少爺的人。”


    ……


    千賴當夜離開曼穀。


    他並沒有趕回金三角的本營,而是去了位於清盛縣——金三角泰國一側的營部。本營是罌粟的種植區、提煉、販運和走私的樞紐,而清盛縣,長期以來一直是關押私刑犯人的地方。


    沙瑪就關押在此。首領在這裏便意味著法律,而這個少年觸犯了“死律”,能活下來,完全是因為他有一個那樣的姐姐。


    暗無天日的牢籠中,沙瑪的手被綁著,眼睛被蒙著,隻有在進食與上廁所的時候才會被允許解開


    。


    守衛們私下裏慣性的酷刑已經令這個原本俊秀的孩子失去了完美的麵貌,同時,也沒日沒夜地滋長著他內心的仇恨。


    這是一匹被蒙蔽了眼睛的、被暫時束縛住了的狼。千賴看出了他的利用價值。而千賴,這個從來不受重用的男人,也已經漸漸鋪展開了屬於他自己的網。


    薄透鋒利的刀片,千賴要這個少年將它含在嘴裏。


    他附到他耳邊,輕聲說,“你自己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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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瑪被蒙著眼睛,他不知道這個覆在自己耳邊,聲音低沉的人到底是誰,但沙瑪能確定,他在幫自己。這是一種源自本能的信任。


    那又是誰要害他?


    自然是那個可惡至極的男人。雖然少年年幼的心無法明了陰險狡詐的首領為何不在他被捕時就結果了他的命,反而要留到現在,並一直持續著私刑的折磨。


    他從未懷疑,加諸在他身上的一切厄運,都是拜這個男人所賜。


    刀片平展地躺在舌麵上,稍一動作便會劃破自己的舌。味蕾感受著刀鋒的冰冷與堅硬,沙瑪在黑暗中小幅度點點頭。


    千賴看著這個少年,他和他姐姐可真像,執著於死理,愛的便一直愛,恨的也一輩子恨下去。


    不讓人窺伺到真麵目的男人離開時,空蕩的回聲響徹牢房四壁,伴隨著越行越遠的腳步聲,以及,牢門關上的聲音,之後,一切都重新恢複了靜止。


    接下來,等待。


    靜止的空間再度響起人聲的時候,沙瑪知道,厄運又一次降臨了。果然,略顯嘈雜的腳步聲停在了沙瑪麵前。


    眼上的黑布被扯落,牢房內本就昏暗,沙瑪並不需要很長時間適應光線


    。很快看清,自己麵前站著三個人。


    其中一個人為沙瑪鬆綁,另一個人戲謔地拍拍他皮開肉綻的臉頰,“走,送你上路。”話音一落便聯合第三人,將沙瑪從地上架起來。


    機會來了,沙瑪借力使力地站直,手反扣在那人還來不及從他肩上拿開的手,柔軟的舌卷著刀片,輕輕地將刀鋒泌出唇瓣。


    對準那人的頸動脈,一劃。


    瞬間,血液噴濺。


    滾燙的血珠噴在沙瑪冰冷的臉上,被困在牢籠中多日的心在殺戮的歡快淋漓之中,奇異地感受到一絲快慰。


    沙瑪輕笑,眼中彌漫著不屑,不知是那個男人是太小瞧了自己還是如何,派過來的這三個人都並非沙瑪之前經曆過的那些頂尖高手。


    第二個人見同僚立即捂住脖子跌在地上縮成一團的抽搐,情急之下掏出槍,槍口對著沙瑪,沙瑪回身便捏住此人的手腕,集藏了多日的力量有了發泄的管道。


    少年的力氣大到區區一秒鍾,便捏碎了這個看起來非常健壯的男人的手骨。


    “哢嚓——”骨頭清脆地裂響,男人受傷的野獸般痛呼。


    槍從這人手中脫落,垂直落向地麵,沙瑪俯下身去,穩穩接住。扳機的孔正套在食指上,沙瑪手指一轉,便將槍柄握在了手中。


    但是畢竟是三對一,沙瑪正準備去應付第三個人的時候,眼前忽的閃過一片陰影,他心下一驚,下意識滯住了動作。


    他還保持著俯身的姿勢,緩緩抬起頭來——這個人舉著槍站在沙瑪的麵前,與沙瑪相隔一條手臂的長度,而槍口則空出半個指節的距離,對著沙瑪的眉心。


    這個男人示意沙瑪繳械。沙瑪沒有動,依舊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他麵露不悅,倏地靠近,槍口正抵上沙瑪的皮膚。


    “放下槍。”


    沙瑪不甘心,卻隻能照做,慢慢地把槍放置回地上


    。


    男人的槍口依舊一刻不離地對著沙瑪,視線在沙瑪臉上又停留了片刻,才提腳要把槍踢遠。可就是這個提腳的動作給了沙瑪可乘之機,沙瑪看準時機猛地弓起身體,朝著男人撞過去。


    巨大的撞擊力震得槍脫離了手,沙瑪卻沒有停下,而是藤蔓一樣將雙臂纏上他的腰,抱實了他的身體,把他往牆壁上撞。


    硬實的牆壁受下野蠻的撞擊力道,沙瑪幾乎可以聽見對方體內髒器移位的聲音。


    沙瑪鬆開男人的腰,倏地竄起來揪住男人的頭發,把他的後腦勺往牆上磕。


    “砰!砰!砰!……”沉悶的撞擊聲一直持續著在牢房的隔空處回響。


    許久,沙瑪放開手上揪住的頭發,失去了糾纏的力道,男人的身體無力地貼著牆麵滑落在地上。從破碎的頭骨中汩汩湧出的血,在牆壁上滑出一條清晰的血路。


    一時間,整個空間內,隻剩沙瑪困鬥的野獸一般的沉重呼吸聲。而滑落在牆根處的那個人,已聽不見呼吸聲。


    也許昏厥,也許已經死去——沙瑪把槍撿起,一把握在手中,一把別在腰間。他得盡快離開。


    沙瑪赤著腳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狂奔起來,他的身影穿過牢房,穿過私刑室,穿過他在這裏的噩夢,逃離出去。


    但沙瑪如要真正逃脫,那就不隻是要翻越監牢圍牆那麽簡單。還有看守,還有糾察隊……還有許多阻礙在等著他。


    沙瑪越跑越遠,腳步聲漸漸隱去,而此時,牢房的拐角處緩緩走出來一個人。這人正是千賴。


    他並沒有離開,而是一直呆在這個陰暗的拐角處,等待好戲上演。而一個纖弱的少年是如何對付三個成年男子的,這整個過程,千賴都看的一清二楚。


    穿堂的風吹亂千賴的頭發,他忽的,笑出聲來。他的這個笑容,從黑暗的光陰中透析出來,伴隨著在空氣中回響流轉的笑聲,可怖萬分。


    這個少年比他想象的要厲害的多。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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