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到達“天堂”的頂層套房時,一名服務生正推著香檳車,從她身後過。


    隔壁、丹尼的套房門外,人不多,就兩名保鏢。老板出來玩,帶太多人,就不好看了。


    帶雛來的人偏頭朝那邊的保鏢打了聲招呼。那兩名保鏢看見雛,恭敬地頷首。老板的女人之一,不常出現,卻是跟在身邊時間最長的一位。光這一點,雛就值得尊重。


    雛卻鄙視這樣的尊重。


    那服務生停在了隔壁房門外,保鏢身手熟練,雛取出房卡開門的短短時間,已經摸遍服務生的全身,確信他沒有帶武器,才過去替他按響門鈴。


    “叮咚!”


    雛進門前,隻不過微微瞥了眼那服務生,他竟就毫無預兆地轉過頭來,對上了雛的視線。


    雛疑惑地擰起眉,這服務生異乎尋常的機敏引起了她的懷疑。雛預見了某種可能性,卻沒有聲張。一來她不想多管閑事,二來……好吧,她承認丹尼確實佷難搞定。


    門開,雛閃身進入房間。


    “叮咚!”又按了一次鈴,門才打開,金發妞探出半個身子,妖嬈地問,“什麽事?”保鏢下巴點點那香檳車:“客房服務。”


    女人接過香檳和冰桶,扭著腰進去了,鞋跟勾上門,很快回到那對已經很high的男女之中。


    房內,強烈震撼的rap音樂。丹尼伸手要去冰桶裏拿冰,卻被女人溫柔地阻止。她將冰桶放置在自己腳邊,捏出兩枚冰塊,一枚給丹尼,一枚含在自己嘴裏


    香檳已經開了瓶,另一個女子拿著酒杯回來,丹尼餘光瞥見,招招手,“過來。”


    他那冷的目光,沒有絲毫回暖的跡象。


    這一個則已經直接用口含著酒,從他的胸口慢慢退下。


    丹尼“嘶——”地倒抽口冷氣,捏起她的臉,惡劣地笑:“要不要,帶你上天堂?”


    ……


    ……


    “唔啊——”


    “啪嗒——”


    不知是女人的吟哦先發出,還是手槍上膛的聲音先響


    。丹尼霍地睜大眼睛。


    女子驀地打翻了冰桶,桶底扣著的手槍握在了她手中,黑洞洞的槍口,隔空對著他。


    另一個則抬手取下頭飾,小巧的簪子,卻是殺人於無形的武器,近在咫尺,對著這個男人咽喉,刺下去。


    丹尼手扳住沙發靠背,借著手撐力,雙腿斜跨起,翻身越過沙發,單膝落地。


    槍口卻已經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另一個女人,悠悠地穿好衣服,簪尖抵著他的臉,順著他的臉部輪廓一點一點滑下,刻意的慢動作,直到簪子停在了他的喉頭。


    “丹尼·貝爾特蘭·萊瓦。”女人慢條斯理地喚他的名字。不過幾秒鍾的時間,角色調換過來,他的命在她手裏。


    這個男人沒有武器,在槍口之下,不過是一條苟延殘喘的狗。


    但是,這個男人依舊傲然的表情,刺痛了她的雙眼。


    誰才是上帝?誰帶誰上天堂?哼!


    “去見上帝吧!”說完,慢慢扣下扳機。


    手槍短而急促的狙擊聲傳來——


    美色害人——


    丹尼笑笑——


    笑容僵住——


    倒下的,卻是這個握著槍的女人。


    女人睜著的眼還猶自沉浸在不可思議之中


    。


    眉心中彈。


    死不瞑目。


    這個女人的手槍裝了消音器,剛才那一聲槍響,絕不會是她的手槍發出的,丹尼很快反應過來。


    但現在不是關心這事的時候。


    還有一個要他命的沒解決。


    等這個女的也被一並解決了,再去揪出另一個躲在隱秘處,卻並不是為殺他而來的殺手。


    門外的人應該也已經聽見了洞天的槍聲,正試圖破入門內,撞門聲,子彈與金屬碰撞的聲音……各種聲響混雜在了一起。


    可惜,這裏是供丹尼·貝爾特蘭·萊瓦玩樂的溫柔鄉,房門也是特別加固了的,一時半會兒弄不開。


    另一個女人在方才的槍聲與忽然斃命的同僚麵前,又被門外的動靜震懾住,慌張無措,下意識就要把發簪刺進男人緊繃的皮膚肌理之中。丹尼快她一步,扯過她的手。


    正要設法奪過她的發簪,這時,又一聲槍響。


    爭搶的動作停止了。


    這個女人,太陽穴中彈。


    斷氣的時候還保持抓著丹尼手腕的姿勢。


    ......................................................................


    站在外接窗台上的雛,把槍收好,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換用槍托敲擊玻璃窗麵。


    正敲擊在兩個彈孔的中間位置。


    “嘩啦——!”


    頃刻間,整片玻璃牆體,應聲碎裂。


    雛跨進已中空的窗棱,剛整理好衣物的丹尼神色輕鬆地上前,要給她一個擁抱


    。雙臂已經要攬上她的肩了,她卻突然用槍抵著他,逼他不得不收回擁抱。


    她的拒絕,丹尼並不以為意:“感謝的擁抱而已,不需要這麽排斥。”


    雛並不理會,低眼掃掃他,鄙夷的目光。她越過他去檢查那兩個女人。在屍體旁邊蹲下身,槍口壓著女人的臉側,要她的頭偏過去,雛雙指壓在她頸動脈部位。


    沒有跳動的跡象。


    很好,已經斷氣。


    丹尼倚著一旁的立式酒櫃,斂著目光看她。這個男人的視線過於強烈,雛隻覺得自己後背被他盯得幾乎要燒灼起來,她正要站起來,一直固守的房門終於被撞開。


    近10名保鏢魚貫進入,見丹尼完好無損地站在那兒,原本應該呆在隔壁套房的雛也在,訓練有素的屬下便也知道不該多話。


    將兩具屍體抬出,之後,又默默地關上門。


    整麵窗破裂,70幾層樓的高度,風一直灌進來。周圍沒有更高的建築物,站在窗台眺望,青黑色蒼穹下,鱗次櫛比的高級寫字樓占滿整個視界。


    各式各樣的景觀燈、閃爍的霓虹、巨幅廣告看板燈箱,車道上蜿蜒交錯的車燈,交織成一副綺麗夜景。


    在這種高度上俯瞰比港景色,本是令人極其享受的樂事,但明顯這個女人並不這樣認為。如果不是需要向他要任務,她一秒鍾也不願多待。


    丹尼卻仿佛渾然不覺,悠然自得地喝著現成的香檳,氣泡酒的香醇微甜纏綿於口中。


    他眯著眼,放下自己的酒杯,慢條斯理地又倒了一杯,“別急,你消失一周了,說真的,我有點想你,而我呢,差點就死了,作為安慰,你是不是該陪我喝一杯?”


    遞給她。


    雛受不了他的故作優雅,這個男人不適合。她接過鬱金香形細長的高腳酒杯,一飲而盡。他“嘖嘖”出聲,微笑著凝視她。酒不是這樣喝的,這株青草,太野蠻了。


    “你這七天去哪了?”說著,又給她倒了一杯


    。


    香檳殘留在喉的溫韻**了感官,雛開始不自覺,慢慢細品。他顯然是要拖延時間,她又何不成人之美?


    他自己要拖時間隱忍,她便成全他的自我折磨。


    她從不殺女人,這回卻為這墨西哥佬破了例,她內心忿忿。


    雛有一搭沒一搭地答:“你的人不是一直尾隨著我嗎?你怎麽會不知道我的去向?”口是心非的女人。


    丹尼沉默地看著她。


    她明明在邁阿密的機場就擺脫了他派去的人,跟個女人都能跟丟,對於這些槍林彈雨裏過來的男人們,無異於奇恥大辱。她現在卻還能這樣神色懶散地說著輕鬆話。


    多麽誘人的一景。


    他上身支在吧台旁,手伸向她的臉,她眼神一晃,意欲躲閃,卻被他捏住了下巴。


    他用指腹為她擦去唇角的酒漬,“我記得,你喜歡他為你擦拭嘴角。”說完,躲回去,低頭,繼續喝他自己的。


    低著頭,卻聽見“啪”的一聲。丹尼循聲抬頭看,見她竟弄斷了香檳酒杯的手柄。


    果真是個野蠻孩子。


    看她這樣,他也不忍再提起也會令他憤怒的記憶,轉移話題,“說吧,我真的很好奇,你這一周在哪兒逍遙。”


    “……拉斯維加斯。”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她的項鏈遺落在了那裏。


    丹尼沒料到她竟然去了拉斯維加斯,紙醉金迷的世界,他還以為她不會感興趣。


    便有些好奇:“贏錢了?”


    “一點。”


    “一點是多少?”她不說話。


    談話陷入僵局,丹尼揉一揉眉心,整個套房都隱約飄著血腥味道,窗戶大開地吹了那麽長時間,這股味道還在


    。


    幸而,他的青草,在身邊。她的體味清新,不至於令他皺眉。


    丹尼離開了一會兒,回來時手裏多了一份文件。


    他把文件給她。她翻看,他在一旁徐緩地說:“這就是你的下一個任務,闖入a**政大樓的防火牆,竊取一份軍方資料。不過,大概你這次無法單獨完成任務,需要一個幫手——”


    隨著他聲音的落下,雛翻到了最後一頁。


    最後一頁上,正是那個所謂“幫手”的資料。


    名校在校學生,電腦程序天才。


    看著文件附上的照片,雛愣了愣。


    她的呆怔引起了他的警覺,他湊過去看——原來是看著這張照片發呆。


    是因為照片中人太年輕,她懷疑他的利用性?


    丹尼很懷疑,手指點一點照片中人,眼睛卻是一瞬不瞬的看著她,要看穿她似的,“就是他,你需要得到他的協助。至於要用什麽方法,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


    雛在這個男人鷹一般審視的目光之中,很快回過神來,深呼吸,“你可以給我多長時間?”


    她謹慎的模樣逗樂了丹尼,湊過去,拍拍她的頭。她躲閃,他的手略有些尷尬地懸在半空中。手中的空落令這個男人的目光迅速變質。


    原本促狹的眸中升出一抹殘酷的狠意,唇角也同時彰顯出帶著刻痕的笑。他刻意拖緩了調子說:“你暫時不需要出手,等我的勢力滲透進史密斯的運輸網,不遲。況且——”


    惡意的停頓。


    她防備地看著他,等待他繼續


    。


    “——也許,你很快會被召回泰國。你也知道,這幾年的金三角,並不太平。”


    她警覺地盯著他。他的表情藏了太多東西,令人本能地嗅出不同尋常的氣息。


    這個男人與首領的合作,並非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彼此都應該早已派人安插在對方的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畢竟,這個世界,絕不會有什麽“永遠的朋友”。


    “你,得到了什麽消息?”


    他抿唇噤聲,在雛隱含焦急的目光中,以折磨人的慢速度,緩緩繞出吧台,再無阻隔地來到她麵前。


    貼近。她的逆來順受,他並不喜歡。


    他變本加厲,繼續貼近,繼而,忽的埋首,臉湊進她溫馥的頸項中。


    他的渴望沒有得到紓解,此刻痛苦的忍著,現在要把罪過全都怪在這個女人頭上。


    她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然而他並沒有環住她的腰,沒有扣住她任何一處,沒有繳她的槍。意思明顯,她想拒絕他,可以。


    他給她選擇的自由。


    可是,對於她的問題,他卻不置可否,而是反問:“你這麽急著完成任務,趕回金三角,是為了什麽?”


    沙瑪的名字驀地竄進她腦海,她身體因而一僵,他感受到,不再戲弄她,抬起了頭。


    這時候,這個男人,倒像是個真正的紳士。


    她看著他虛偽的麵具,強迫自己心平氣和,被這個男人看穿了心思,危險。


    “我弟弟怎麽了?你知道?”


    他笑,笑中卻藏著嗤之以鼻的憤然,“青草,遠不止是你的弟弟。你也該關心關心你最尊敬的首領


    。”


    她的神色落寞下去,落寞到幾乎連他都要心生憐惜的地步。


    她的弟弟,她的首領,是她的兩處死穴。


    也不知這穆是怎麽教出這個軟弱的孩子的!丹尼忽的斥一聲,抹去了一切表情,他對自己這種古怪的悸動,異常不屑。


    現在不想再看到這個不是為自己心傷的女人,“你的首領也許要和蒙拉家聯姻。當然,現在還隻是‘也許’而已。”


    “……”


    “至於你的弟弟,或許,這不該來問我。”


    她眼中的光死去了。


    很好。


    太灼烈的目光會令他失去興趣。重新上前攬住她。這個女人仿佛瞬間被抽走了生命力,可他覺得抱著個死去了心的人,也比這心在別人那裏的女人強。


    也終於不用再待在這個方才經曆過殺戮,至今還留著血腥氣息的客廳。


    打橫抱起她,樓上的臥室才是享樂的最好地點。


    這個男人褪下衣物,緩緩露出背上的紋身。神秘的希伯來文字,刻在左肩胛處,仿佛異族的圖騰,透著青紫的邪惡。


    肩胛骨突出,就像正要發起進攻的豹,肩,腰,臀,腿,拉成流線型的線條。


    他低頭,隔著已經被她隱忍的汗水沾濕的衣服……


    她終於有了反應。卻是反抗。她捧住了她自己,不鬆手。


    沒關係。


    他知道該如何疼愛。


    畢竟是年輕的身體,他少有的耐心。


    小小一枚臉孔,她總是那樣一副不甘願的樣子,他甚至已經開始恐懼看著她的眼睛。盡量不碰她。可是,忍耐,痛苦


    。


    她腳尖都繃直了,踢在他的肩膀上。


    有點疼,一點而已。忍著。他側過身。


    入口已恢複閉合,他重新開始尋找。雛皺著眉,投降般閉上了眼。


    這是她唯一的妥協。


    雛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她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


    可是,總有一個聲音,一遍一遍,在腦中回響,蓋過了其餘任何聲音。


    他要結婚了,他要結婚了……


    忽然之間,眼眶濕潤。


    眼中落下的淚,正滴在他手背上。


    他停下了。


    一個翻身,便放過了她。


    他躺在床的另一頭。喘著粗氣,枕著自己的雙臂,看天花板。


    她還側著身子臥在**,脊背彎在那裏,背對他,頭耷拉下,像隻蝦米。


    她的聲音,緩緩地在黑色空間內回響:“你有的是自動送關上門的女人,為什麽,就偏要是我?”


    她是疑惑的。


    而他呢?


    同樣疑惑。


    “哦,這我也不清楚。它——”指著自己的心口,“——可沒給我答案。”


    “後悔麽?”喘息已經恢複正常,丹尼聽見自己這麽問。


    雛卻依舊弓著背脊對他,沉默。


    他瞥一眼她,“謔”地起身,進浴室。


    雛聽見布料落在地毯上,隱秘柔軟的聲響,聽見浴室門滾輪的聲響,聽見水聲


    。


    眼淚收不住,枕頭濕了大片。她拳頭抵在嘴上,即使哭泣,也不發出聲音。


    再哭不出來的時候,她攏了攏衣領,起身,亦朝浴室走去。


    她推開浴室門。


    水聲潺潺,霧氣氤氳,丹尼聽見動靜,卻沒有回頭。


    花灑下,男人的背影僵在那兒,因為有水霧的保護,其他人不會看出他緊張。


    可是,推門聲過後,身後便仿佛陷入靜止。


    最終,他妥協,回頭。


    浴室裏霧氣繚繞,燈光投進,隻覺得昏暗。她佇立在門邊。


    花灑傾瀉熱水,模糊視線,丹尼抹去水跡,看著她的臉,依舊覺得朦朧。


    看著這女人,他內心漸漸升出氣憤。


    咬著牙齒。


    要麽靠近,要麽離開——絕不該這樣,呆在他看得見的地方,卻不動。


    雛終於動了。


    她赤著腳走進去,水濺到她的腳背上。


    隻有水聲,連綿不盡地響,蓋過他的呼吸聲。


    丹尼低頭,仔仔細細注視她,細細的看著她,卻因為傾瀉而下的熱水,無法睜大眼睛,將她的表情看清楚。


    他依舊閉著眼,聲音卻不見慌亂,溫暖的水流,冷的嗓音:“或許,你該去參加你首領的婚禮。”


    “……”


    “你愛情的心,還未死去。”


    “……”


    “這樣不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愛與痛纏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藍白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藍白色並收藏愛與痛纏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