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休息站吃的便當是櫻井良做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少年那綿軟的性格,他做的便當也非常可愛,要是帶去學校裏,八成會被人以為錯拿了自己妹妹的午飯。阿嬋默默的記住了這樣的擺放方式和菜樣,存入了腦海中的資料庫裏。她安靜的進食,沒有說話,櫻井良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偷偷的看她,卻也不曾先行開口。


    吃完飯後,他們休息了一會兒,就又回到了車上。大概有了之前的先例,阿嬋想要再次睡上一會兒的時候,她準備躺在哪裏,都順理成章了許多。


    不過在躺下去之前,少女仍然小聲的詢問了櫻井良道:“……可以嗎?”


    而少年漲紅著臉回答道:“請,請不用客氣……”


    這句話放在這種場合下多少有點奇怪,她露出了仿佛被逗笑了的神色,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直到聽見她的呼吸聲慢慢變得綿長,櫻井良這才小心的垂下眼眸,悄悄去看她嬌美精致的側臉。少女的眉目間之前隱隱帶著些憂愁的神色,此刻在睡夢中似乎終於緩和了些許。


    他的手指微微一勾,下意識的卷住了一縷阿嬋散落的長發。柔軟又順滑的黑色長發有著仿佛絲綢般的觸感,帶著微微的涼意,纏繞在指尖,就莫名的讓人心軟的不可思議。


    繞指柔……是不是就是這樣的呢……?


    少年的目光忍不住有些怔怔的落在少女那白膩纖細的脖頸,還有小巧可愛的耳朵上。


    這是他迄今為止離她最近的一次,但是,盡管他伸出手來就能碰到她,櫻井良卻也很清楚,她依然離他如此遙遠,幾乎遙不可及。


    初中的時候,她是帝光的一員。奇跡的世代如此耀眼和可怕,幾乎讓同期的所有人都黯然失色。那時候她就如同身披華光的女神一般,站在他們身邊,仿佛連與她隨意自如的說話,都是一種輕慢。


    現在她去了誠凜。與帝光相比,誠凜沒有那樣的輝光和幾乎快要邁上神壇的凜然傲氣。但這並不意味著,櫻井嬋就變得更加貼近他們這些庸碌的俗人了。


    如今他成為了桐皇的正選,他努力的訓練,為了能夠……底氣十足的站在她的麵前,得到勝利。


    他希望她的目光,能夠在自己身上停駐哪怕一瞬。


    不過……櫻井良卻又很不甘心的想到……他覺得桐皇不會畏懼誠凜,也許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曾經那樣可怕的奇跡世代,已經分散,而他們有了帝光曾經的王牌——青峰大輝。


    就算贏了的話……


    少女的目光,大概也隻會落在青峰君的身上吧……


    而且,關注奇跡的世代的人都知道,青峰大輝似乎和櫻井嬋……交往過一段時間。


    他們那時候是為什麽分手的呢?


    開學和青峰君分到了一個班後,櫻井良發現當他知道他與阿嬋姓氏一樣後,就對他的態度特別微妙。


    那種微妙的排斥和抗拒,就像是在拒絕一切能令他聯想起櫻井嬋的事物,但那樣的態度恰好說明,他仍然很在意她。這樣在意她的人,絕不會是想要主動與她分開的人。


    所以……並不是青峰君提出了分手,而是阿嬋選擇了分開嗎?


    櫻井良原本對於他們曾經交往過這件事情,而對青峰君有些芥蒂,但在知道了這件事情後,他卻有些微妙的高興。


    想著這些事情,少年垂著眼眸,不知不覺握著阿嬋的發梢,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之中。


    他迷迷糊糊的想到,因為青峰君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既不參加訓練,也沒有問過他什麽,所以,他一直沒有告訴他,他跟阿嬋,並不隻是單純的姓氏一樣這件事情,想必……是沒有關係的吧。


    櫻井夫人察覺到了後座上格外的安靜,便從後視鏡裏往後看了一眼。隻見後座上的兩個孩子都睡了過去,她看著自己清秀白皙的兒子,想起他那溫潤又很會照顧人的性格,隻覺得要是阿嬋和他真的在一起了的話,那也沒什麽不好。


    ……


    就這樣,他們抵達櫻井嬋的爺爺所在的村鎮上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因為是高血壓引起的心髒病發,此刻老人家正在重症監護室裏,還要觀察病情。要探望的話,也要等明天看情況穩定後,從重症監護室裏轉出來後才能看見。


    所以櫻井夫婦和醫院那邊通過電話以後,帶著阿嬋和櫻井良先住進了一間旅館裏。


    那是一家傳統結構的日式家庭旅館,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卻整理的非常幹淨整潔。


    一瞧見阿嬋,那年紀頗大的老板娘便很驚歎的看著她道:“哎呀,這是櫻井家的那孩子嗎?長這麽大了,越來越漂亮了!是念國三了……對嗎?”


    阿嬋笑了笑,她知道這是金球當初為她設定身份的時候,所催眠過的後果,因此毫不意外,十分自然的回答道:“已經高一了。”


    那年邁卻仍然頗為精幹的老板娘便和藹的笑了起來,“時間過得真快啊……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整天喜歡往山裏跑,攔都攔不住,野的不行,現在啊,都長成大姑娘了。”


    這片鄉下原本就老齡化非常嚴重,留下來的大多都是些年紀已經很大的爺爺奶奶們,對於自己的記憶,他們自己有時候也記得並不真切,金球稍微混淆了一下,他們便會不自覺的將其他孩子的事情,當做是阿嬋小時候的印象——比如說,這個喜歡往山裏跑的孩子,大概是她自己的孫子孫女,但她卻記成了是阿嬋的事情。


    櫻井一家都顯得有些驚訝,櫻井夫人似乎覺得十分有趣道:“誒……阿嬋小時候,是這樣的性格嗎?”


    的確,那種野丫頭似的童年,與如今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無論如何也顯得難以聯係在一起。不過,就算不合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人類的記憶原本就不是那麽好操縱的,稍微混淆還可以,但卻無法精確的憑空捏造出一段記憶來。阿嬋隻能笑了笑,好在也不會有人深究,就這麽含糊了過去。櫻井夫人也隻是覺得有些意外和感覺這種反差頗為有趣,但也沒有懷疑什麽。


    洗過澡後,他們在旅館裏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飯,因為在路上奔波了一天,櫻井夫婦很早便歇息了。他們住一間屋子,阿嬋和櫻井良各住一間屋子。但說是三間屋子,其實整層樓的房間都是相互連通的——隻是彼此之間會以紙門隔斷。


    櫻井夫婦住在走廊的最裏麵,櫻井良在中間,然後再是阿嬋的房間。


    鄉下也沒有什麽別的娛樂,一對大人休息後,兩個孩子便也跟著準備休息了。


    可是,也許是因為鄉下的夜晚太過寧靜,櫻井良有些難以入眠。他側著身子,望著隔壁紙門上印出的少女側臥著的身影,就那麽呆呆的望著,卻突然看見她坐了起來。


    櫻井良微微一愣,連忙閉上了眼睛。他不安的想到,該不會是自己的視線驚擾到了她?但隨即,他便聽見了一些聲響——他們房間之間的那扇紙門,從少女那邊被推開了一條細縫。


    他聽見了少女的聲音,在一片黑暗中輕輕的響了起來:“……良君……?你睡了嗎?”


    櫻井良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試探他是不是還醒著,是不是剛才在偷看她,但聽她那顯得有些不安的語氣,他卻又覺得並不是試探。少年有些遲疑的睜開了眼睛道:“……還,還沒有……怎麽了嗎?”


    阿嬋便似乎微微鬆了口氣。她說:“我睡不著……”


    在黑暗中,少女軟聲細語道:“良君可以陪我說說話嗎?”


    “誒,誒誒!?”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櫻井良猝不及防的發出了幾聲因為太過驚喜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於是變得毫無意義的單音節。


    “……不行嗎?”


    “啊……對,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個……可以!可以的!”


    “謝謝。”


    在慢慢的適應了黑暗後,櫻井良似乎看見了少女臉上,綻放出了一個微笑。


    她說,“那……如果良君不介意的話……可以睡過來一點嗎?”


    所謂睡過來的意思是……將被褥拖到紙門的邊上。他們僅僅隻隔著一扇紙門,躺在如此近的距離裏,既不曾過界,卻又分明那麽親密。


    少女似乎非常高興,她重新躺了下去,如今櫻井良無需再凝視著她的剪影,而可以直接清晰的看見她的麵容。


    櫻井嬋側躺在他的身邊,他近的可以數清她那纖長濃密的睫毛。他聽見她說:“……我有點怕黑,雖然知道良君就在隔壁,但是一個人還是有點害怕……”


    少年有些局促的結結巴巴回應道:“唔……嗯……”


    “良君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


    “才沒有這回事!絕,絕對不會這麽覺得的!”


    他看見少女在黑暗中無聲的笑了一下,頓時更加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的窘迫起來。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窘迫,阿嬋朝著他伸出了一隻手來。少女溫柔白嫩的手背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少年的臉側,直接把櫻井良給弄懵在了原地。


    他聽見她溫溫柔柔的問他:“良君在學校裏,有認識可愛的女孩子嗎?”


    “……沒,沒有……”


    “但是,良君成績又好,長得也好看,還是籃球部的正選,應該很受歡迎吧?”阿嬋像是什麽也沒發過一樣的收回了手,帶著笑意輕輕的問道:“一定有女孩子表白過吧?”


    “沒有的……”


    “誒,真的嗎?那麽,最受歡迎的是誰呀?”


    “最受歡迎的……籃球部裏的話……應該是青峰君……”


    “……青峰君……阿大嗎。”


    阿嬋頓了頓,心想,如果桐皇最值得注意的是青峰的話,那麽就說明這間學校沒有其他值得采集的小白菜了——因為有了青峰的生殖細胞的話,就不需要再采集比青峰弱小的存在了。


    但誤會了她那漫長的停頓和沉默,又聽見了她那親昵的稱呼,櫻井良忍不住抓緊了被子,小心問道:“……話說,阿嬋你,那時候是為什麽,和青峰君分開的?”


    這次少女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就在櫻井良懊惱的猜測阿嬋說不定生氣了的時候,她才輕輕的回答道:“……因為青峰君沒有變化。”


    “……?”這個理由讓他愣了一下,卻完全摸不著頭腦,“沒有變化是說……?”


    “青峰君停在了原地,不肯再往前走了。”阿嬋進一步的解釋道:“他因為想要被打敗,所以不肯再繼續變得強大。他現在還是不參加訓練,對嗎?”


    “……嗯……”


    “是啊,所以他現在,也仍然沒有任何變化啊。”


    “但,但是……青峰君,就算不參加訓練,也從來沒有輸過……”


    的確如此。


    隻是人類隻需要勝利,但阿嬋需要的,卻是基因——最好是不斷進化,不斷強大,不斷具有更新價值的基因。


    她已經收集過了這個階段的青峰的生殖細胞了,她期待著他的成長,期待著能夠在他成長後,將他的生殖細胞更新為更為強大的基因。然而青峰卻選擇了停在原地。


    不僅是他,赤司也是如此。


    在與紫原一對一後,他更換了人格。


    赤司沒有特意隱瞞過這一點,所以籃球部的人差不多都對此有所察覺。


    但阿嬋並不認為更換了人格後的赤司,比之前的赤司更加強大——他看起來似乎更加厲害了,但那不過隻是性格上的變化而已。從本質上來說,阿嬋甚至覺得他變弱了。


    因為如今的赤司,是因為恐懼失敗才會出現的。


    一直畏懼著什麽的赤司,怎麽可能強大起來?


    在她看來,之前的赤司才更有成長和進化的價值,但他卻將自己藏了起來。


    無法直麵輸贏的人,畏懼戰敗的人……如果無法邁過那道坎,那麽也與青峰一樣,隻是止步不前。


    這樣的基因,采集過一次就足夠了。如果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話,那麽連更新都沒有必要了。


    但是,如果能夠有所變化的話,他們的確是最有價值的兩位小白菜,她對他們仍然懷有期待。


    在黃瀨和綠間輸了之後,阿嬋感覺到了他們的成長,所以在金球出現的時候,她要求他去搜集赤司的情報,想要看看,他是不是還是仍然躲藏在另一個人格的身後,不願出現。


    如今,阿嬋已經知道了青峰在桐皇依然沒有任何改變,那麽赤司呢?


    金球已經去了有一段時間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很快就會回來了。也不知道,他帶來的會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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