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高強聽了蔡穎這話,忽然牽動一件事,他上任以後間自貢花石,昨天晚間許貫忠臨別時候提了一句,效果看來不錯,入貢的花石林林總總加起來無慮百十本,上書自陳家中有珍奇花石卻無力搬運請求應奉局派員去現場審查的更有數百本之多。隻是他自公車到任後一門心思都放在應付方臘起事上頭,因此雖然出了招花石榜文,卻一直沒顧上組織起審查班子來,應奉局的那些胥吏辦事雖然還算麻利,不過要指望他們擔負起審查責任可就是天方夜譚了。


    本來這件事由許貫忠來主持是勝任愉快,隻是昨日倆人商議之後,高強心中一股緊迫感越強烈,方臘對於起事謀劃多年,現在又與一方豪強手握杭州五千兵馬的朱緬勾結到一起,反狀雖還未顯,已教他心頭一直沉甸甸地,大有山雨欲來之感,許貫忠這樣的心腹之人自然片刻離不得左右,又怎能羈絆在這花石小事上因此這花石審查之事竟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成了一件心事了。


    現在聽見蔡穎說許貫忠內外兼管無力分身,他便又想起這事來,竟突奇想:何不就讓自己這位賢妻來主持一下婚前就聽葉夢得沒口子地誇讚她是當今才女,說的秀外慧中錦心繡口天上少有地上沒有,諒來這區區賞花鑒石必定難不倒了。


    他將這想法向蔡穎一說,隻見眼前的雙眸立刻便亮了起來,卻隨即又暗淡下去:高郎雖說對奴家信愛有加,要將這等要事交托給奴家,怎奈男女有別內外有別,奴家縱然有心為高郎分憂,又如何能指望外情內達,又如何使內意外傳此事恐怕難行,郎君這番期許,奴家隻好辜負了。


    高強一楞,心說這倒是個問題,隨即笑道:穎兒卻是多慮了,這應奉花石的審查並非公務,並未限明什麽往來程序,更無須經手各地公人,何難之有以為夫之見,穎兒隻需製一方印,謂之內審,但有入眼的花石便於其報名帖上落印,如此漸漸積累,到臨起程綱運進京時再加應奉局的官印,這不就得了外間胥吏隻需見印行事,內外無須相通,更少了外間胥吏從中上下其手的機會,豈不善哉


    蔡穎聞言一喜,卻又搖了搖頭道:郎君說道有多少應選花石都在人家內藏,奴家是婦道之身,怎能外出拋頭露麵仍是不妥。


    高強見她已肯了,隻在思慮些有礙事體,便又笑道:這有何難見今穎兒帶著有府裏來的心腹家人和使女,都拿來派上用場就是,若進獻之物足堪供奉,則無須外求;若需外求,則都用自家的家人使女使喚,對各州縣的行文都用內審和應奉兩個印鑒,穎兒隻需各處驗看一下花石,事先叫當地公人和自家家人清場即可,也無須出頭露麵。


    蔡穎大喜,笑的臉上象要開出朵花來似的,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幾步走到高強身前。高強一笑,張開雙手便要來迎,誰知一陣香風過處,那杏黃衣裳的麗影從身邊一掠而過,隻聽她連聲呼喚:百合,紅藕,快來快來,把子鴻旭揚兩位都管都請來,我有要緊事吩咐


    那兩個使女答應了剛去,蔡穎又返回身來向高強道:官人可要將這內審的程序公告出來,讓局中大小胥吏盡數周知,否則奴家那印便是簽了也無甚用處話到此處卻頓住了,隻見高強二目直瞪著她,嘴巴張得合不攏,雙手猶自伸在空中,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蔡穎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眼中一轉便明白過來,嬌笑著上前挽著高強的臂膀,整個身子都帖了上去:郎君啊,奴家得郎君這般愛寵,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一時間得意忘形,郎君可是上得朝堂見得官家的人物,不至於如此大驚小怪吧說著把高強的胳膊搖了兩下。


    這兩下才把高強搖的回了神,隻因他自從與蔡穎成婚以來,所見的都是一個十足的大家閨秀,當真出得廳堂入得閨房廚房自然是不用下的了,端莊嫻雅溫柔貞淑,就連那次在船上為了小環的事吃醋也未見她做河東獅吼狀,這次為了一件花石內審的事居然會一下子這麽激動,就象是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由不得他不吃驚。


    回頭一想倒也尋常,這蔡穎每常與他在房中談經論史臧否人物時,雖然不曾明言,心下卻常以生為女兒身為憾,空懷了滿腹經綸無施展處,現在陡然有了個一展才學的機會,正是心願得償,以至於激動的有些失態了,倒也是


    情。


    想通了此節,高強卻對自己這嬌妻更增愛憐,反臂將她攬在懷裏,伸指點在她鼻頭上笑道:穎兒,為夫既然娶了你為妻,能見到你這般歡顏那就是為夫的好處了,何況穎兒是棄了閨中閑暇時日來為夫君分憂,為夫感激還來不及,又有什麽可驚怪了穎兒隻管放手做去,萬事都有為夫擔著便了。


    蔡穎依偎在郎君的懷裏,仰頭看著那熟悉的容顏,聽著這樣溫顏笑語,眼前忽地模糊起來。她輕輕把頭埋在郎君的懷抱裏,聽著那一下下的心跳,雙手伸出去扣住郎君的腰,心中隻覺有千言萬語,喉頭卻似哽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忽地抬起頭來,伸指在眼中抹了一下,笑盈盈地道:郎君,奴家既是要為郎君在公事上分憂,這私房中恐怕有不便之處,郎君若要去小環妹子房裏歇宿,便自去好了。


    高強打了個楞,心說敢情放手讓權還有這好處,不吃醋了哪知這還不算完,下麵的話才真正讓他大吃一驚,當場石化:郎君若是要再收新寵入房,隻須是郎君看的入眼了,也都納了來便是。


    耳中聽著嬌聲軟語,鼻中香澤微聞,高強卻還沒有失去冷靜,他不停地提醒著自己:女人是情緒化的生物,絕對不可相信一時衝動下說出的這種解放宣言,不要答應,要表忠心隻是還沒等他說話,蔡穎似乎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附在他耳邊輕道:象現在府裏的這位方姑娘哪,真是惹人愛憐的好女子,郎君其有意乎再不然象郎君買回來教養的那優伶李師師,也是我見猶憐,知進退明事理的好女兒,郎君既然愛她的琴藝歌喉,何不索性收了房


    怎,怎可這可不是什麽表忠心的話了,高強驚得臉都白了,雙手扶著蔡穎的肩膀向後輕推,眼睛瞪的老大:小師師今年才十三歲,如此嬌花嫩蕊,穎兒怎說到什麽收房的話萬萬不可開玩笑,雖說寡人有疾男人本色,蘿莉這種事情本衙內可做不出來


    隻是對方似乎更驚訝:郎君說的這哪裏話來本朝女子十三便可婚配,這是藝祖皇帝時便定下的規矩,怎麽不能收房別說是這樣足齡的好女子了,本朝士大夫都喜好交接處子,各府中十歲左右便被破瓜的女娃真不知有多少,皆以為是無上養生之道,郎君是場中的慣客,怎地不知


    啊,是,是這樣麽連續聽到衝擊性的事實,本該令高強瞠目結舌,隻是這問題卻涉及到他本來並不是這時代的人,高強登時忘了驚訝,腦子為了給自己圓謊而迅轉動起來:話雖如此,隻是為夫有妻如穎兒足矣,何假外求更何況周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養生之道當應天合人,豈在於此末節乎指天誓日,慷慨陳詞。


    蔡穎雙手撐著他的胸膛,妙目圓睜看著他滔滔不絕說個沒完,忽地笑了出來:郎君近來讀聖賢書,倒似頗有所得呢隻是也莫要想多少好事,府中若要收什麽姬妾,沒奴家點頭可一個也不許進門,郎君可也要記牢哦~~


    高強忙不迭地答應了,暗暗佩服自己,幸好沒有聽信那些玄幻上的說法,堅定立場心裏隻有你一個,現下出口的才是自家嬌妻的真心話了。適才適才那隻是她一時心神激蕩,心情好而已,保不齊一轉身就後悔了,自己若是得意忘形地信以為真,恐怕日後就有的苦頭吃了。須知這話既然說出口了,就算她想反悔也沒個由頭,但心中卻又不甘,難免就會亂找由頭憑空生事,自己卻還不知其真實心意,這等啞巴虧吃起來豈不冤枉


    夫妻倆正說的高興,門外有使女脆聲傳報:應奉大人,張錄參在前院求見,說是大人請他帶個人犯來的。


    倆人趕緊起身,各整衣冠,高強揚聲道:書房肅客,本官少停便到這必是許貫忠叫人去提了那紀秋風來問話,不料張隨雲卻熱心,親自送了來。


    那使女答應了去傳訊,這邊蔡穎勻了勻粉妝,笑道:郎君自去待客,奴家且將院中可用之人檢閱一番,待會再請許先生來詳細計劃,務要謀個周全才是。


    高強點頭自向書房去,行間經過一片竹林,此刻冬去春來新筍出芽,一片溶溶綠意,看得人心中歡喜,他卻忽地想起當日在汴京太尉府中素手挽玉蕭倩影倚幽篁的那一道嬌俏人影來,神思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高衙內新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斬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斬空並收藏高衙內新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