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營地中衝出大隊人馬的那一刻趙鍾康的心就沉到了穀底。十幾天前在射傷了照夜獅子馬的騎者那一刻這隊馬賊就像是用盡了最後的一點力氣都變得無精打采起來。遭受了多次打擊隻剩下一百多騎的這夥馬賊全然沒有了當年在趙鍾格率領下連遼國上京都敢於攻打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每個人都隻想著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不想再忍受每天都可能被官軍包圍殺死的危險。


    馬賊一旦失去了刀頭舔血的勇氣覆滅就隻是個時間問題了這一點身為頭領的趙鍾康是再清楚不過如果他看過現代的電影恐怕就會油然出一聲歎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


    好在由於之前的領趙鍾格的部署他們經由向女真人進行貿易在女真境內一向有著比較好的根基搜刮來的財物也多半存放在這裏。因此在馬賊們失去了戰鬥和劫掠的勇氣之後許多人就提出要躲藏到女真境內就算不提什麽散夥分東西避過眼下的風頭還是必要的。


    然而在剛剛渡過按出虎水的那一刻原本是一片寧靜的墟市之中忽然衝出了大批戰士在清晨的陽光照耀下趙鍾康看的分明女真人衝鋒時那種特有的狂熱氣勢使得他們極其容易被辨認出來。


    馬賊的大隊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立刻陷入了混亂中。


    女真甲士是女真甲士


    我的老天這麽多女真甲士我們完蛋了


    久在塞外闖蕩馬賊們對於女真人的勇猛早就有了充分的認識。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這個說法。並不是來自某個人的存心宣傳而是塞外各族對於女真人戰鬥力最直接地認識。這隊馬賊可以不把遼國官兵放在眼裏卻絕對不能無視同等數量的女真人更何況。麵前衝出營地的這一隊明顯是女真最精銳的甲士每個人都披著沉重的甲胄口中出狂熱地喊聲近二百騎一起衝鋒的氣勢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不要慌結陣結陣趙鍾康畢竟是領在女真人的突襲中。他最先意識到了自己該作什麽聲嘶力竭地叫喊著試圖恢複自己隊伍的秩序。可惜半渡而擊這個說法能夠在兵法中代代流傳就說明了其合理性即便這條河仍然結著厚厚的冰層。滑溜的冰麵和高低不平的河岸依舊對馬賊們維持隊列造成了極大的阻礙。


    在完顏希尹所率領的女真戰士從北邊出現以後馬賊們立刻陷入了絕望中在這種情況下被包圍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意味著什麽。


    啊該死的女真人老子和你們拚啦死到臨頭凶悍的馬賊終於爆出了一些勇氣仍然留在河北岸的一些馬賊掉頭向完顏希尹的部隊衝過去如果能衝過這一條封鎖線。或許就能偷得一線生機。


    可惜女真戰士的威力在那一刻顯示了出來。同樣是馬上騎射在高奔馳地馬背上。女真戰士彎弓搭箭第一輪射擊就讓十幾個馬賊掉下馬來。女真人的箭矢都塗了劇毒這是打獵的需要不過對付人也是同樣的有效中箭的馬賊們幾乎是片刻間就失去了生命臉色變得一片烏黑。


    瞬息之間成兩列的女真甲士與馬賊們正麵相遇女真人的各種兵器立刻揮舞起來使用最多的武器就是蒺藜和骨朵也就是中原人所稱地狼牙棒。這種在頭上伸出若幹鐵釘的武器在騎兵地衝鋒中揮了巨大的威力女真戰士根本不用顧及什麽準確性借助馬地衝力順手拖過去一掃就是一片然後對於掉落到地上的馬賊幾乎無一例外的其頭頂都被骨朵或者蒺藜光顧哢哢一片聲音響過大多數馬賊連哼的沒哼出一聲就沒了性命。


    望著身後的同夥再一次用鮮血和生命證明了女真人的勇悍已經渡河的馬賊們聚集在趙鍾康身邊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勇氣。


    領女真人為什麽要攻擊我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閉嘴趙鍾康也知道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過不見棺材不掉淚見了棺材也不能自己往裏睡


    別殺我我們有埋藏的寶藏獻上靈機一動趙鍾康指揮手下們齊聲大喊起來。


    這一招果然有效如果他們是求饒或者詢問什麽理由已經衝鋒起來的女真戰士根本不會加以理會然而以財寶為誘餌卻足以令女真戰士們停下腳步起碼聽一聽到底是怎麽回事。


    嗚都嗚嘟號角響起大隊的女真戰士慢慢放緩了坐騎的步伐呈扇麵將僅僅剩下四五十騎的馬賊們團團包圍在河岸邊河的那邊圓滿完成了包圍任務的完顏希尹部也圍攏了過來這下可真是插翅也難逃了。


    橫豎是個死趙鍾康反而豁出去了他一眼看見了領頭的粘罕大聲叫道:粘罕孛堇我們之間一直是友好的交易今次為何痛下殺手難道女真戰士為了我們的財貨不惜放棄戰士的驕傲作起了盜匪嗎


    住口粘罕越眾而出戟指罵道:你自己就是馬賊的身份一直欺騙我女真族還有膽子說嘴


    趙鍾康一窒正在想著下麵該怎麽說身邊的金毛馬賊忽然叫了起來:領是那個南朝使者他還活著他的眼睛倒也尖利一眼看到了麵前的大隊女真人中裝束與眾不同的高強一行。


    見對方現了自己高強冷笑一聲策馬上前與粘罕並列睨視著麵前的眾馬賊:想不到吧。本衙內還活著你他指著金毛馬賊喝道:身為漢人你投身馬賊。悍然襲擊我南朝使節可曾想過有今天


    那金毛馬賊帶著哭腔叫道:高高使者。這可不怪我啊是那張張青逼著我們作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可不能亂殺無辜呐


    高強心中一動原本這夥馬賊竟然要襲擊自己的使節團一直是他想不通的問題看來眼前這個金毛馬賊倒是知道內情地。想了想他揚鞭一指對方:你過來。將前後各項與我一五一十地說清說的好本衙內饒你不死


    那金毛馬賊見眼前陡然出現一線生機大喜欲狂也顧不上自己的同夥了伏在馬上向高強這邊狂奔。他這一走。身後的馬賊可不幹了這群馬賊能稱為巨寇絕非尋常的烏合之眾可比金毛馬賊這樣臨難脫逃在綠林中是最受人唾棄的行徑一時間眾馬賊齊聲大罵起來契丹語奚語女真語。漢語甚至還有高麗語。各種髒話紛紛出爐巍為奇觀。


    也不知哪個馬賊過於義憤。那金毛馬賊奔出數十步時馬賊隊中一箭飛出力道甚為強勁準頭卻有些欠佳加上那金毛又是很乖覺地伏在馬背上這一箭沒射中要害正中左臀疼得他哎呀一聲帶箭直奔到高強身前連身子也直不起來。


    這一箭卻像捅了馬蜂窩原本女真戰士都已經準備好了大開殺戒好歹看在趙鍾康口中的寶藏麵子上暫時停止了腳步卻被這一箭刺激了殺性粘罕怒吼一聲率先拈起弓一箭射出趙鍾康措手不及應聲而倒。


    見了血光眾女真戰士便猶如一群餓狼一樣揮眾一擁而上亂箭齊片刻間就將這幾十騎馬賊殺了個幹幹淨淨。


    這些女真人出手太快殺人好比切菜高強等人都沒怎麽反應過來戰鬥就結束了即便是反應最快的韓世忠也隻射出了三箭而已。


    眼見仇人在麵前授高強和郭藥師對望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一絲無謂來高強的心中更是有些空虛起來。殺人無論是親手殺還是命令手下去殺結果也隻是讓這世間少了幾條生命留下地除了空虛還是空虛。


    不過從女真戰士的行動上可看不出這些類似的想法他們個個興高采烈地衝到馬賊們的屍體堆中搜尋還活著的馬賊補上一刀結果了再將所有的戰利品一一瓜分。身為孛堇地粘罕並沒有參與這打掃戰場的行動隻在口中喃喃自語。


    李應聽了幾句便告訴高強:衙內這女真人在說可惜了那寶藏也可惜了這些奴隸。高強不禁搖頭看來粘罕還真是挺給自己麵子否則下手不會這麽狠起碼會有許多馬賊投降後被作為奴隸增加女真人的寶貴財富。


    眼見此間事了高強正要撥馬回頭去仔細審問那金毛人叢中驀地一聲喊女真戰士一片亂嗚裏哇啦地叫喊起來也不知說些什麽。


    高強連忙回頭見一片屍堆中跳起一個人來踢翻了一個女真戰士跳上馬就逃看那身形裝束卻正是適才中了粘罕一箭的趙鍾康。


    眾女真戰士正在打掃戰場不防這人忽然詐屍一時都沒反應過來許多女真戰士的腦中還生出了些不吉利的想法就連本該大失麵子的粘罕也因為離得遠了而不及反應。


    高強也是吃驚倘若被這匪跑了自己這不是白忙活一場不過沒等他腦子裏轉過彎來身邊一條白影閃電般射了出去馬上騎士一麵策馬狂奔一麵將掌中的強弓拉開一箭射出二百步外地趙鍾康應弦而倒那一箭透心而過餘勢不衰飛了十餘步後才插到地上箭尾的羽毛上沾染了敵人的鮮血兀自顫動不已。


    這一箭正是韓世忠所為


    遠在營地中觀戰的阿骨打等女真大人也被這一箭震了一下按照完顏一族的勇士銀術可的說法:阿骨打大叔除了你之外這是我見過射的最遠又最準的人了阿骨打一次喝醉之後曾與人賭誰射的更遠而後一箭射出三百七十步比其餘眾人最多的一個還多出一倍不止被女真人奉為神跡也為他個人在女真族中建立起崇高的聲望又加上了重重的一筆。而今韓世忠的這一箭在二百步外騎射殺敵又是幾乎越了常識範圍的事件即便是在勇力為尊的女真族中有自信能做到這一點的也沒有幾個人。


    對於身邊人的議論和驚歎阿骨打都聽在耳朵裏他的臉上並沒有現出什麽表情心中卻得出了一個初步的結論:最起碼與這些南朝人的友好關係看起來是有其價值的。


    出了這麽一檔子詐屍事件女真戰士們的顏麵大為受損剩下的馬賊及其屍體也就倒了大黴頗有幾個馬賊也和領一樣采取了詐死的行動若是不那麽倒黴的話就算被女真戰士現也有機會做奴隸好過去死。隻可惜趙鍾康這一跑又被漢人射殺女真戰士大丟麵子下手再不留情那幾個詐死的馬賊可算是池魚之殃再怎麽求饒也是白搭個個殞命至於到了陰間會不會抱怨領趙鍾康就不得而知了。


    這些也不關高強的事他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陣前投誠的金毛漢人身上。在取出屁股後的箭矢並且簡單包紮了以後這金毛人被帶到了高強麵前鑒於他受傷的部位這位金毛馬賊幹脆五體投地地趴在高強麵前連聲求饒。


    唉今天有個漢人在塞外顯了威風卻也有個漢人作了軟骨頭。馬賊中什麽民族的人都有臨陣投敵求饒的卻隻有這麽一個人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其行徑總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高強身為漢人心中好不煩悶。


    下跪之人報上名來高強懶得說話這問話的乃是一旁的李應。


    小人滄州人氏小姓段名景柱因為生了一頭金又善養馬相馬江湖上有個綽號喚作金毛犬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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