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布飛捷沿邊各路與京城官民俱都大喜。宋軍近年雖然在對西夏的戰事中取得主動然而崇寧大觀曆次戰事多在對羌人的作戰中生象此番攻克盛底河城戰事動員八萬多大軍照例號稱十萬幾天之內就傳來捷報這樣的破竹之勢實屬僅見。


    連日來朝野上書稱賀的文書如雪片般飛來花樣翻新地大拍趙佶的馬屁以至於高強被招到崇政殿時擺在他麵前的景象就是趙佶正在津津有味地翻閱著案頭一大堆幾有一人高的書奏。


    見到高強進來趙佶滿麵春風起座道:愛卿當日一力主張進兵稱說盛底河城必克又薦種師道可使真可謂知兵也相形之下童貫雖亦有平羌人之功今番可教愛卿比下去了。朕得卿家輔政真乃社稷之福也


    高強是知道趙佶的脾氣的這皇帝經常想到一處是一處口不擇言過後便忘要是以為他就會從此不再綺重童貫那可就大錯特錯了。是以忙拱手作禮道:官家聖明宸斷祖宗之福臣何功之有童帥極言此城難攻亦是愛惜士卒性命持重為計臣觀此戰戰報陣亡將士計三千餘人被傷過萬人不可謂不慘烈。況且師出不攜輜重是不顧後路兵家所忌今雖統幸得勝後卻不可以為法。


    趙佶見高強說的懇切又轉思童貫的好處起來愈覺得高強言行得體。當即誇獎了高強幾句又道:如今一陣大勝夏人膽落。種四廂奏請當毀壞此城大軍回轉更曉諭夏人以固其盟約卿家以為如何


    這正是高強在種師道出征前就和他商量好地戰略更有何疑便將時下情勢解說一遍著重點出塞北已經現出亂象。不數年就是收複燕雲的大好機會。區區西夏就算讓他多活幾十年也不會危及大宋根本。何況這一仗已經打得夏人膽落。若是大宋主動息兵修好。他那裏正是求之不得。趁機要求減少些歲幣也是有的何樂而不為


    趙佶原是耳朵根子軟地又當信用高強之時。自然無不見聽。隨即議起當命何人前去曉諭夏人重修盟約。高強心裏打鼓心說可不要派我去吧眼下北邊隨時有可能打起來我哪裏走的開


    好在西夏如遼國一般也有使節在汴京常駐況且如今又是宋軍得勝。這遣使之事也可免了隻要私下命人向西夏那邊吹吹風就好。說罷這件趙佶卻又拿起那捷報來。指著上麵道:高愛卿這露布上說此役先登乃是常勝軍統領官武鬆此人你可識得


    高強心說我自然認得還是我弟弟呢不過這些事自然不好對著皇帝說便點頭稱是將童貫借兵一事說了又說那光頭僧人乃是武鬆的師父出家前原是種師道麾下將佐此番激於大義。重回軍前效力。不意有此大功。


    趙佶聽說還有這等新鮮八卦。如何不愛催著高強將魯智深的種種情事說了一遍聽他醉打山門。又吃狗肉大鬧僧堂不禁擊節叫好:似此真可謂得其性情者金狄之教每重名戒最是不堪要如此作和尚方好


    高強這才省起這皇帝原是個愛道家的難得他能喜歡魯智深的作為也算是異數了。


    魯智深既走出家什麽官銜封賞也落不到他頭上趙佶便命人造一麵金牌禦賜一個名號與他。至於武鬆雖是頭陀卻因為梁山軍係招安之故離不得軍中故而有軍職在身臨戰有功自然以軍法封賞。高強又趁機稱說借兵之事不可長久既然立功便許回戍京東趙佶正在興頭上也便允了。


    說了一會趙佶忽然想起一事便道:卿家時時以收複燕雲為務自然是好但不知這收複燕雲須用多少兵馬多少狼餉朝廷可支吾得如其倉促難集可從今日便著手調遣為上。


    高強聞言便想起曆史上的平燕錢來就用這個名義王甫為地宰執大臣搜舌了整整六千二百萬貫錢若是再算上以此為契機各方官吏層層加碼所征收地錢財來大宋百姓等於是額外多花了幾億貫錢換來的卻是一個殘破的燕雲以及短短幾年地虛假繁榮事實上這加派餉錢和東南方臘起事有著直接關係經過了全國加賦和東南殘破兩件事一折騰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地朝廷財政立刻陷於崩潰這才是北宋滅亡背後地真實原因。


    當然一個國家的滅亡絕不能歸罪於外征和內斂如果國家沒有集結國民力量對抗外侮的能力那麽這樣地國家也就活該滅亡了。正是基於這一點見識高強在後世每每看到有人將明朝滅亡地原因歸結於女真說如果沒有女真就沒有遼餉沒有遼餉就沒有流民時便覺得極端之幼稚可笑國家是為了保護國民而生的如果他不能完成這個義務不亡何待


    官家慮的身當惟臣於梁山招安十萬之眾冥冥中豈有天意欲借此佐陛下成此功業子高強當然不會說他就是有意招安梁山軍為了收複燕雲之用的將此事歸於皇帝那是順手一記馬屁不拍白不拍:至於常勝軍之戰力則於此盛底河城一役亦可窺見矣。此役集西軍之精華所在而武鬆魯智深能為先登功蓋諸軍此亦可謂善戰矣


    果然趙佶聞言大悅欣然道:是乃天顧朕命故降下佐命之臣也卿亦如是。


    這對於皇帝來說是極大的獎勵了高強當然要惶恐謝恩卻被趙佶止住笑道:皇天佐命厥功必成。卿但放膽作去萬事有朕。倘須兵馬錢狼隻須擬上劄子來。朕必照誰。縱然宰執外廷有大臣不服朕亦可以手詔降之惟卿勉力為之。


    這等於是非正式地將燕雲大事都委任給高強了盡管不斷地提醒自己趙佶這皇帝經常頭腦熱比如他在崇寧四年就曾經說過蔡京是盜臣並痛陳寧有聚斂之臣。莫用盜臣。可是後來還不是三用蔡京為相饒是這般高強還是忍不住地欣喜忙活了這麽久。不就是為了這件大事麽


    說及平燕所需的錢狼。高強自是胸有成竹。如果按照曆史上收複燕雲地使費來看。即便是趙佶及其大臣們那麽敗家臨了這六千二百萬貫好象也沒用完就拿這個數字來計算。如今的高衙內。掏盡身家大約也拿的出來了到時候就算朝廷沒錢大不了再貸款給朝廷好了。什麽你說衙內自己用度怎麽辦以宋朝地官員俸祿來說到時候就算高強在家吃閑飯隻要不一頓吃掉若幹人的一年收入之類。大約也夠過活了況且他也不是好享受的人從現代回轉古代的人對於生活上還能有什麽要求再高也不能電氣化吧湊合著過唄


    話是這麽說當然也隻是個最低限度地計劃高強對趙佶地說法則是:自來官吏刻錄百姓惟患無名目是上征一錢於民。而官吏得趁機博九錢入私門矣是以臣雖受命勾當大事。亦當以不加民賦為己任。然臣理財各事便須得官家天聰明斷了。那意思。我以後要是有什麽理財地新花樣你可得保證支持我。


    對於這樣的要求趙佶非但不覺得過分反而有些期待莫非這位以理財聖手聞名地年輕大臣居然還有什麽理財地新方法不成這卻是他無從預料到棉花和白糖這兩樣事物的利潤率的照著許貫忠等人地估算以目前的推廣度進行下去不過五年這兩樣東西給應奉局帶來的淨利潤便可以達到每年三百萬貫以上這還沒有計算民間商業達和百姓財產性收入增加給國民經濟帶來的好處。一個每年的淨收入一千萬貫並且度每年遞增的應奉局五年以後能提供多少財力那簡直是這時代的人無法想象的財富


    趙佶和高強說話那是日漸愉悅了這位大臣不但是如今宰執中年紀最接近他最能讓他感覺到活力地一人而且高強幾乎什麽事情都能說上一點就連詩詞歌賦偶爾也能弄出點妙句來叫人回味不盡。是以君臣說起話來那是滔滔不絕直到天交初更外臣須得出宮了趙佶才將高強遣出臨行還略帶惋惜地勉勵高強:卿家百般皆能惟獨書畫上頭不大留心甚是可惜何不勉力為之


    高強大汗他到現在這毛筆字還是歪歪扭扭見不得人更不用說花鳥山水畫了哪裏能拿來和趙佶這樣的書畫大家稱說隻得唯唯而退。


    出得宮來上馬回府環顧身邊隻得五六個牙兵相隨忽然有些寂寥起來。眼見事情越作越大手下的人才俱都派了出去燕青遠在杭州一手抓起東南大事;石秀各地遊走忙於刺探情報和整i人員;一個許貫忠被博覽會的繁雜事務壓的已經喘不過氣來見了麵也說不上幾句閑話。就在幾個月前身邊唯一的機靈人朱武也被派去與花榮一道赴遼東幹事去了。至於韓世忠和楊誌等人現在獨龍崗統兵沒有軍令如何輕易進得了京城


    人到高處不勝寒啊眼見得身邊能說上話的朋友越來越少了高強一麵胡思亂想一麵回到自己的別院。自從蔡穎走後除了朔望定省老爹高俅這太尉府他越回去的少了索性將金芝和小環也接到別院來同住眾女子聚在一處沒事逗逗小長恭也是一樁樂事。


    到了門前甩鐙下馬正要入內門房裏閃出一人躬身施禮道:相公可回來了小人馬擴這廂有禮。


    馬擴高強一怔這名字仿佛聽過卻想不起來。燈下打量這馬擴見身量頗長形容身美兩道劍眉頗顯英武手長腳長地一看也是個練武之人便躊躇:你是


    馬擴見高強不省忙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來遞給高強一麵道:相公不記得了那年相公還在青州任上小人隨宗知府和家嚴過青州曾經拜會過相公。


    高強邊聽邊回憶待看那封信時卻是劉琦的薦書登時想起當日之事此人卻是與劉椅一道來地劉琦留下他和宗澤一同又往青州去了不由笑道:果真是你匆匆一別數年竟有些不大記得了慚愧慚愧曾記當日劉椅轅門射水注事否


    馬擴見高強想了起來便也笑道:劉九哥神箭善射小人卻無身長處相公自然不記得。隻今進京來考武舉因拜會京中尊長依禮當先至相公府上故而在此等候。


    考武舉那不是已經放了榜麽高強眉頭一皺。


    馬擴神色一黯搖頭道:小人資質魯鈍已然落榜了此來便是拜會一下相公待明日拜過了宗承旨便當回青州去再習兵書弓馬以待三年後之科了。


    原來這人並不是來走門路地倒是有些性格落榜了才來拜會自己高強頓時便對這馬擴刮目相看了忽然想起一事卻不大拿地穩便試探性地問道:不敢請教令尊尊諱如何稱呼


    馬擴見問先向東麵一禮方道:辱士家嚴諱不敢稱姓馬名政。


    馬政這不是曆史上出使燕雲達成海上之盟的使者之一麽記得當時朝廷曾命其子隨行好似也是一名武舉人莫非就是這馬擴高強立時就來了興趣拉著馬擴地手來到堂上一問馬擴從晌午等到現在連飯都沒吃過連聲告罪忙叫人開出飯來他自己在宮裏和趙佶說了半天的話其實也是餓著腦子便邀馬擴同食。


    到底是年輕人見高強沒有半點架子馬擴初時的狗謹漸漸也就丟開了與高強同桌而食也不覺得尷尬反而說些武事見高強亦是練武之人倒起了幾分親切之感。隻是言辭中對於武舉卻避而不談高強知他是自尊心重也就遷就。


    須臾飯罷馬擴謝過一飯便要告辭高強連忙拉住心說我哪裏就是請你吃個便飯就算完了笑道:私邸說話沒那許多講究我今與劉琦兄弟相稱你見與劉琦亦是知交何不就以兄弟相稱馬擴哪裏肯應當不得高強執拗隻得應了敘過年齒這位新落榜的武貢士卻比高強還大了幾歲於是高強叫一聲馬兄:


    敢問令尊大人如今可是還在登州兵馬衿轄任上可還好作


    馬擴不解其意隨口答了卻見高強又道:登州近海聞說與彼岸遼地寸板可渡不知是真是假


    馬擴卻是個明白人他老爹在登州作兵馬衿轄孫立統率的登州澄海弩手算起來也是部下耳朵裏哪裏不曉得孫立參與了太尉府的生意況且他老爹循例也有些分紅入帳。


    隻是不曉得高強的意思不敢接口唯唯應了不料高強又道:既是兩國如此之近那北地的消息馬兄可知道些


    馬擴見高強問的蹊蹺了連忙道:小兄不曾遇見北人亦不聞有北人泛海而來想我大宋與遼國百年盟好豈有人偷渡之理實是不知。


    原以為這一下說的就算幹淨了哪知高強接下來的話竟是石破天驚:然則馬兄可願為國出力浮海過往遼地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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