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蕭保先乃是遼國重臣本不至於如此輕出後門小事亦不到他來操心。也是諸事湊巧近年來遼東饑災重諸族騷然不安蕭保先身為一方鎮守縱使憂心如焚亦無力回天惟有用重兵鎮壓強使各族安堵如故。


    那遼陽府鄰近漢民眾多漢人又多從事農桑的雖然遼東氣候苦寒地裏收獲不多總也好過那些遊牧之民一場大雪下來就凍壞掉一群牲畜因此日子較為好過一些。奈何這等亂世之中想過安生日子的人就會被人惦記上試想一群餓狼中間有人拿著一塊烤肉吃這不等於是在誘惑餓狼麽起初隻是些零星的小紛爭到得後來遼陽府附近的漢人和渤海人紛爭日多漸漸有上升到民族矛盾的趨勢。


    蕭保先起初還是秉公處斷的不過這人要是到了時時為生存而掙紮的程度什麽公理道義還有多少分量蕭保先的秉公處斷也就變成了偏袒一方其實不光是渤海人罵他偏袒漢人漢人亦罵他偏幫渤海人變做裏外不是人遼陽府內外情勢日漸緊張好似一個極大的火藥桶一般。


    正因如此蕭保先聽說後門失火時才不敢等閑視之定要親身出來鎮住場麵唯恐有人趁機煽動生事卻不料這次生事的人膽子太大直接把主意打到了他的頭上


    蕭保先這一中箭。場中頓時大亂眾親兵紛紛撲上搶著蕭保先地身子往府中便退。所謂事起倉促那幾個渤海少年也驚的呆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當時大忭眼見機不可失。站在眾人身後大聲嚷道:射殺了狗官蕭保先了我等何不殺進府中將契丹狗子與漢狗盡數殺卻以消心頭之恨


    少年們本是心中揣著一股火的當下聽見有人這般喊時哪裏按捺的住登時一聲喊從腰間抽出兵刃來爭先而進隻顧往那蕭保先所在處殺去。眾親兵都是蕭保先身邊近人見留守中箭倒地。這些海少年又是白刃相逼一個個亦是義憤填膺不要命地殺過來雙方俱是一股血氣當即便有幾人見血。


    這一來事情越鬧的大了這城中近日來形勢已經極為緊張了有那路過之人見到留守府後門處廝殺還不知如何卻聽見有渤海人大叫蕭保先要招集漢人盡殺渤海人了這一喊就把整個遼陽府的人都給卷進了這場大漩渦之中。海人和漢人之間本有嫌隙如今一點火星濺出來頓時殺得不可開交不片刻幾處火頭點起來全城都亂作一團。


    眼見局勢大亂花榮和大忭等人也顧不得再煽風點火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倆匯合了王伯龍並一個本處細作領路四人一路沿小路而行到了城門邊卻見城門已經被人打開一幫漢人手持弓箭利刃在那裏趕殺渤海人和契丹戍卒。一麵放漢人百姓出城。幾個人都是穿著漢人衣衫亦都懂得說漢話趁亂也就出得城來。


    離城數裏滿地都是逃難地百姓。亦隨處可見有人動刀砍殺人喊馬嘶哭爹喊娘亂得不可開交。花榮站在一處高阜上了望其餘數人持刀守在一旁等閑亦無人敢來招惹。


    小李廣遠遠望著東京城中的火頭又看看四周的亂象驀地歎息一聲招手喚來大忭道:原本隻想射殺蕭保先一時無人來過問劉參議之事亦好徐圖相救卻不料惹出這般大亂子來恁地我等身負重任一時亦不得進城了眼見這許多逃難百姓渤海人與漢人彼此攻殺必有無數人向南麵我常勝軍境地逃去我等須得連夜趕回軍中遣兵接應百姓到南方數州安頓。然則劉參議當如何營救


    大忭也知花榮說的是目下的要事皺眉想了一會方道:花統領說得是東京這般大亂恐怕有人乘勢生事咱們須得盡快回到軍中方好。此間蕭保先既死料想一時亦無人查問劉參議之事何不請此間細作密密尋訪下落設法營救若有些切實消息我等再遣兵北來亦無不可。


    倆人又找來那領路的細作交代了幾句那細作見這般亂象要察訪留守府中一個人的下落料亦不難也就答允了隻說目下各族亂殺總得好一陣子方能停歇因此這事倒急不得。花榮見他說的有理便亦點頭懷中取了一塊銀子出來打賞此乃當日及時雨宋江常用地手段花榮在宋江身邊見得多了便也學了些。


    那細作謝了賞又將三人送出一程到了騾馬行在城外的牧場待花榮等人與其部匯合之後方又回城去了。這邊一行翻身上馬循著


    回疾馳路上自然不大好走時時見到路邊有人殺伐不堪若是中原人見到時怕不要一路打抱不平過來。隻是花榮等人來到此間數年早見慣了這遼東各族與中原人的不同之處須知那殺人搶劫地固然是惡人那被殺被搶的卻也未必就是什麽良善你若是救了他時他見你不加提防說不定趁夜就偷了你一匹好馬溜了去。身處此等亂地俠義心腸就等於是自尋死路有誰來感激你倒是凶悍強暴卻還更容易得人追隨隻因那意味著你更強能活的更久而已。


    因此眾人一路不理諸事隻是策馬奔馳若遇到有人攔路亦不問青紅皂白先隊隻是人人馬上搭一支箭射將去數十支箭攢射下什麽攔路之人都登時了帳了。


    到了天明時分已經離遼陽府百裏之外前麵看看將到八口忽然有斥候還報花榮說道那八口地高永昌軍中號角頻傳。兵馬遊動。好似要動兵一般。花榮沉吟片刻便吩咐繞道向西兜了數十裏地一個大到了後晌便與郭藥師所部接上了頭當晚便回到了郭藥師的營中。


    這一天一夜奔馳了近三百裏。人馬都是疲憊不堪若不是這一路無論戰士馬匹都是精選的。幾乎就撐不下來。饒是如此路上亦有數十匹戰馬不支倒斃好在到了本軍大營中人人俱是放下了心來說白了不管是多麽狂妄地人。也沒人敢說憑著五百騎就能橫行遼東而平安無事的。


    花榮稍事休息便與大忭史文恭兩個來尋郭藥師將路上見到高永昌調動兵馬之事說了。郭藥師一麵置酒與幾人洗塵。一麵道:此事我已知之遣了斥候前去打探亦命諸營戒備他若敢來犯我徑直迎頭痛擊便是。手上兵力占優在遼東這幾年又不曾敗績過郭藥師地膽氣自然雄壯。


    花榮見他已經有備。亦是欣然。幾人正在說那東京之事忽然有人來報說道那高永昌遣使來下書目下已經到了蓋州大營外。


    深夜下書郭藥師與花榮對望一眼。都察覺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


    當下吩咐請進使者來。少停戍卒一聲報。那來使大步而入看裝束神情乃是渤海人自報家門乃是高永昌所部裨將名喚撻不野。這不野施了禮數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來。交給兵丁遞到郭藥師麵前。


    郭藥師卻不忙看冷笑一聲道:撻不野你那高永昌有什麽事當麵講來便是。我何曾與他通過什麽書信


    不野身為使者這點冷遇隻作不知恭敬道:郭大人我家高大人來時說起。他奉命調防東京因而要調動兵馬恐怕郭大人有什麽誤會。故而遣小人來下書道明並無他意。


    郭藥師和花榮對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是好笑這高永昌早不動。晚不動蕭保先一死立刻就調兵回東京管他是回去平亂還是搶地盤總是不安分的主這樣人說地話也好輕信地不過這消息中也透露出一個信息高永昌顯然甚為忌憚郭藥師這路人馬因而在他回東京之前勢必要設法安撫郭藥師以免身後生變。


    郭藥師將書信拆開看了見信中言辭謙卑隻是說些恭敬話語便交給花榮看一麵向撻不野道:我與你家高大人雖是近鄰彼此素無往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家高大人要回東京自是奉了東京留守府地號令與我何幹


    那撻不野看看花榮麵上微微一笑躬身道:郭大人這般說想是領會了我家高大人之意小人奉使至此回去也當得向高大人交代了。高大人來時說起若是郭大人能體會他的苦心時亦當有心意奉上。


    郭藥師眼神一凝沉聲道:心意這倒有趣了不知高大人有甚心意可奉上於我


    不野心中惱怒所謂奉上雲雲隻是敬語這郭藥師卻拿來說嘴分明是有意輕視高永昌了。心中暗暗銜恨麵上卻恭敬道:高大人說道這心意嘛不在多少隻在心誠譬如郭大人營中倘若有什麽人口走失牛馬短少我家高大人尋及了便當送回管教完璧不損請郭大人放心。


    郭藥師身子一正這撻不野話說的蹊蹺分明是在說那參議官劉輝了這高永昌竟是在用劉輝之事作要挾要他按兵不動坐視高永昌回兵東京郭藥師一向睥睨慣了哪裏受地了這樣的口吻頓時心中有氣正要作卻想起這劉輝乃是高強派來的人俗話說不看僧麵看佛麵何況高強對於他來說非比尋常。


    當下強


    將皮球踢給高強派來遼東的最高武將:花統領好意你以為當如何


    花榮和郭藥師共事這許久如何不知他言下之意劍眉一揚笑道:今日聞報東京留守府生變漢民與渤海攻殺不已本將身為漢人常自憂心難得高大人肯將我這裏走失人口和牛馬牲畜送回我等自當領受這番好意。既是如此便請高大人軍中將南來漢民和渤海之人盡數交與我常勝軍。不得留難阻撓搜刮苛求來使可能答允本將


    不野暗叫厲害這花榮言語中亦暗藏機鋒先點出常勝軍已經得到了東京亂事地消息高永昌調動兵馬的真實目的無所遁形。已經沒了多少談判的籌碼;跟著又順著撻不野地話頭把南來的漢民和渤海人悉數劃進了走失人口地範疇之內須知塞外各族爭鬥搶的就是人口和牲畜地盤反而不是那麽重要花榮這麽一來對於高永昌的野心便是釜底抽薪之計。


    無奈形勢比人強郭藥師和花榮的常勝軍兵強馬壯。糧草豐足真要廝殺起來高永昌手上這幾千戍卒是不夠看的目下可倚仗的也隻是郭藥師到現在還扛著遼國地大旗沒有公然造反而已。想要不馬上打起來就隻能俯低頭隻是撻不野終究有些不甘心試圖討價還價一下:花統領名動遼東心憂漢人此事我可代高大人應允了。隻是那海人高永昌本身是渤海人他此次回去東京存的也是利用當地漢人和渤海人地民族矛盾拉攏渤海人以壯大其實力的心思因此這海人乃是他必爭之處撻不野自是深知。


    哪知花榮還沒說話。郭藥師已長笑一聲:花統領既是漢人關切東京漢民安危自是當然我郭藥師卻是渤海人出身自當關切渤海人安危來使豈可視若無睹素聞東京留守府理民嚴苛諸族相殘不似我這裏各族安堵彼此融融一片。便似我與花統領這般同席共飲何等快活來使休要多言隻管去回複你家高大人若要我這裏相安無事卻也不難。隻須有人欲南來我處時不拘漢人渤海盡數放了南來便罷。隻此一件你可依得


    不野心中大恨這倆人一搭一唱真是欺人太甚怎奈對方既然拋出了這些話來倘若借此起兵要為東京漢人或者渤海人主持公道自己這邊卻也禁止不得隻得權且答允下來安撫了常勝軍待高永昌安定了遼陽府羽翼豐滿之後才好對付郭藥師等人。


    待撻不野去後郭藥師向花榮笑道:花統領果然精明一句話便捉住了高永昌的軟肋諒他目下兵力不足也不敢留難南來各族我這裏大可放手遣人北上招諭流民南來便是那曷蘇館路各部係遼女真亦可遣人招撫。


    花榮謙謝兩句卻道:郭大人所言甚是隻是我等與高永昌私相授受可當不得真的目下東京留守無人鎮守自是無人來理倘若遼國有新任留守前來卻又不同。趁著目下亂局未定我等當分秒必爭才是。


    郭藥師點頭稱是當下諸人商定郭藥師在此間設大營安置南來的流民等候關於劉輝的消息一麵整頓兵馬;花榮等人回往大忭大營處與陳規等人匯合利用那張暉設法招撫熟女真來降又要說服之前接來地生女真溫都部阿海一族命他們派人返回北地說與生女真各族縱使不能使其來投也要讓完顏部不能那麽順利地統合生女真各部。


    阿海等人吃了完顏部二十多年的苦頭如今好容易得出生天心中如何不恨當下慨然答允便即派了十幾人分幾路北上前去聯絡一些與溫都部關係較為密切的部族。


    書中簡短不過數十日間已經到了新年之時。這一年用遼國年號的乃是天慶四年大宋則是政和四年。不過從這年地正月一日開始這遼東又多了一個年號生女真完顏部太師完顏阿骨打在來流河畔登基稱帝國號則不似中原習慣沒取什麽玄妙有來曆的字號就叫做女真國改年號為收國其攻城略地建立國家的野心從這年號中便昭然若揭了。


    注:金史太祖本紀稱金國國號參照的是遼國以镔鐵為號然破綻甚多倒是金史地理誌所說的國言金曰按出虎以按出虎水源於此故名金源建國之號蓋取諸此。更令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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