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深自打浮海去到旅順口他也不似武鬆一般有許多整日拖著禪杖四下亂走學人說些契丹女真等話偶爾亦作些行俠仗義之事。這遼東之地並無王化魯智深別無顧忌隻是由著性子來縱然鬧出些岔子自有徒弟武鬆擺平以故逍遙遼東漢兒多知他花和尚的大名。


    忽一日他也不知從哪裏聽說這遼東之地有一座桃花島乃是風景絕佳之地島上有一座海雲寺乃是數百年古刹遼興宗時寺中有一個大和尚思孝被遼主封作輔國大師守司空之位故而人皆呼為守司空大師而不名。他大和尚聽聞有此名勝自然一意要去武鬆便即訪明路徑命水師將魯智深送了去島上盤桓。


    桃花島這個名字可是如雷貫耳高強大感興趣莫非島上還有東邪黃藥師的前輩不成待得一問魯智深去程道是此島行近大海東岸離遼國州隻有半裏多地逢冬季結冰時人馬可有冰麵直趨島上如履平地一般。


    高強腦中一回想遼東的地形登即明白遼國州便是如今興城西南它東麵若說有什麽大島非菊花島莫屬也就是明代史籍中所說的覺華島原來此島現今卻是叫做桃花島的卻不知從何時開始桃花翻作菊花春花變了秋花這問題顯然不會從魯智深這裏得到答案況且無關宏旨隻得耐著性子聽魯智深演說。好歹人家也聽自己說了半天。


    灑家登了島上見果然好大一座叢林端的壯麗單單舍利佛塔便有十餘座那島上海雲寺主持縉雲山甚不曉事隻由著灑家在此遊玩且不去說它。忽一日寺中來了一個俗家人。一心隻要度。住持勸諭不果。見他心誠便給予度了。灑家見他形容不俗談吐非常便有心與他攀談他倒也不隱瞞說了俗家身份卻原來是遼國東京副留守。高清明地便是為因高永昌據遼陽府倡亂他無力禁止又見遼勢日衰兵火不息忽一日大慈悲心便來此出家。


    這中間的轉折隻能用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來形容。誰料到魯智深外出遊山玩水居然就能撞見一個遼國前大官魯智深又提起酒瓶子來瓶底朝天晃了幾晃。將口去接時隻接得幾滴殘酒便揮手擲到一旁瞪著高強道:遼東兵亂爾早早預知遣兵渡海入遼創下如今遼東常勝軍偌大事業來保了百萬黎民安居自是無上功德。何期今日有什麽鳥流言你便要辭卻樞密院職事顧你自家性命豈不思那遼東兵民孤懸海外望中國之心如赤子之望父母一旦棄之心中何忍


    高強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魯智深把手一擺竟是不容他插言:那高留守說及遼東常勝軍時雖以為此軍不遵遼國號令必有非常之誌然而遼東百姓多謂其治下安泰道路平靖士皆勇於公戰而恥於私鬥頗合古意主事者胸中實有溝壑非高永昌輩可比。此地數年經營你費了多少心血雖然是我大宋朝廷亦無人能知倘若你一旦去職朝中無人能繼承爾誌遼東之兵民失了主宰不沒入遼便沒入女真不但中國失卻此遼東四十餘州之地此間子民亦將有怨中國他日恐有跨海扣塞前來報仇之舉是原本一樁大功德卻翻作大罪業也


    高強聞言冷汗涔涔而下。若非魯智深提醒他絕想不到遼東的情形是如此嚴重在如今一片大好形勢掩蓋之下卻藏著無數人對於前途的迷茫和恐懼。說起來能夠隔著大海將這片土地和其上的人民籠在一處無非是仗著大宋源源不絕的資源接濟更有將來可以投奔大宋的希望存在方能令如郭藥師大忭等豪傑俯聽命蓋其南附之後其身固不失富貴而宗族亦可得以保全。即便是史文恭花榮等自己派遣的誌願軍也無非是看自己在大宋掌權他們有以進退方可安心在彼做事。


    而一旦自己辭去了樞密院地職事將來何時再能掌權且屬不可知以遼東目下犬牙交錯地複雜局勢誰能有信心撐到那個時候而女真人素來善於搞情報和策反工作隻須這種人心不穩地情形被他察覺稍加勸誘以遼東常勝軍這種較為鬆散的機製土崩瓦解隻在旦夕之間


    他悚然而驚向魯智深謝道:若非師父提醒徒兒但顧己身方以為大事已定險些誤了大事隻是如今流言甚眾禁不勝禁恐怕官家業已生了疑心群臣亦有意相傾徒兒若要依舊執掌樞機恐怕不易。還請師父指點迷津。


    魯智深大大呸了一口喝道:咄爾如今身居樞府莫非盡是僥幸得來些許流言傾軋便叫爾束手不成去去這些許業障莫來擾了灑家睡覺說著將個胖大身子向後一倒不片刻鼾聲大作竟是又睡了去了。


    高強喚了兩聲不見回應也隻得作罷。他卻不忙便去貪著此間僻靜就坐在那裏想事。此際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待大事底定決不退縮目標既定那剩下的也就是技術問題原先困擾他的種種迷雲大半俱都散去萬


    之中周遭的點點滴滴如同清泉一般流過心底諸般清澈。


    他想得通透遂站起身來向魯智深的背脊深深拜謝而後掉頭便去更不回顧魯智深回答他地依舊是一片響亮的鼾聲。


    從那豁口跳出寺外登上車輛回轉別院高強便命曹正喚了楊林來。這錦豹子楊林在招安梁山一役立下大功卻也不能在軍中立足。便被高強派了個軍職留在東京太尉府行走日常便住在他的別院左近。此人乃是石秀地左膀右臂手下管著京中最大的一股行動力量如今石秀既然遠在燕京高強便找了他來密密吩咐一番後楊林領命自去了。


    楊林去時。天色全黑。已是黎明前那一段最為黑暗的時候。寅時初刻。高強伸了伸攔腰竟覺自己全無睡意本想進內宅去見見久違的幾位愛妾並獨子長恭卻又怕她們已經將歇一時間竟然不知作什麽好隻得在書房裏胡亂尋了一本書。就著燭光看了一會。


    他在這時代也看了不少書但極少在晚間看書無他此時的這些燭火再怎麽明亮終究無法和現代相比看久了那是要看壞眼睛地這會想要配一副好地近視眼睛可不容易就算應奉局有人會磨玻璃。但是驗光這種事要做得精細。那就不是眼下能辦到的了。


    隻看了一會已覺兩眼酸澀索性將書一丟。拿手使勁揉眼睛一麵想著:怪道人說電燈地明多麽偉大這是變相延長了人地生命地明呐隻可惜本衙內上學時物理學的不好電學更加爛中之爛否則無論如何要弄一台電機出來


    正在yy一一頓時明亮了些許更有一道輕柔婉轉的嗓音從旁道:衙內深夜讀書怎不喚奴家來挑燈添香


    師師你怎的還不睡去這正是意外驚喜高強把手一伸已是軟玉溫香抱了滿懷但見懷中的佳人眉目如畫婉孌如故身量可是已經完全長成了。


    師師雙目凝注高強麵上眼中盡是盈盈喜色:衙內不睡師師怎肯便睡不單師師諸位姐姐今夜亦皆久候隻是聽總管說道禦宴散時衙內去了老大人府上許久不出隻道是在那邊府裏歇了姐姐們恐怕小衙內勞頓了明朝衙內回府時乏了精神隻得哄著他去睡。


    那你呢你怎麽不去睡莫忘了我和你說過美人不睡覺來朝便翻作虞美人矣高強且是歡喜隻把言語來調侃至於虞雲雲便是當時對於大熊貓的稱呼了。


    師師把身子一扭卻掙不脫高強的魔掌其實她又哪裏用力去掙了白了高強一眼道:奴家年紀輕熬地住又怕衙內人雖在老大人府上卻要派人來傳了小衙內去隻得熬著不睡了。畢竟衙內是軍國重臣了好容易凱旋回家卻不來見小衙內隻顧獨自在此間作學問若不是師師出來見此處有時還不知衙內回來哩


    想起自己連年繁忙與家人聚少離多高強心中頓時有些愧疚。燈下細看師師時渾不似當年那個從怡紅樓裏帶走的小小琴師全然一副絕色美人恍然察覺原來不知不覺之間師師已經長大了屈指算了算不禁脫口道:師師算起來你今年也該二十二歲哩


    師師聞言俏臉一板嗔道:如何敢是衙內喜少女家中妾侍一概嫌老醜要學唐朝白樂天那般十載春啼變鶯舌三嫌老醜換蛾眉


    高強卻待大笑隻見師師一臉的認真忙苦苦忍住好言道:哪有此事我自來忙碌極少涉及聲色家中既有你姐妹幾人環肥燕瘦俱足何必再換蛾眉白樂天空有才名卻不知憐香惜玉更不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不足為法不足為法


    見他說得誠懇師師又瞪了會眼睛方才回嗔作喜附在高強麵上香了一香。高強本是壯年男子又出征許久不曾接觸女色之事此際一個絕色大美人抱在懷裏軟語溫存哪裏禁止的住登時欲念騰起雙臂由不得便是一緊。


    師師也不是那等不經人事的少女身旁男子的變化盡皆了然她亦是久曠之身此際亦不免全身火熱婉轉相承二人就這書房之中顛鸞倒鳳說不盡的溫柔浪蕩。


    暫歇師師便要起身高強卻是久旱逢甘霖哪裏肯便放正在糾纏不清的當兒忽見師師悠然歎了口氣垂著頭。將絲巾去拭眼角竟是微有淚光。高強大惑不解正要去問隻聽師師道:奴家自從遭際衙內衣食已是無缺又得衙內愛寵雖說近年來聚少離多終究也是不枉了。隻是衙內。心中可曾念及大娘在那二龍山上獨自苦楚


    沒有記錯地話。這已經是師師第二次提及隱居二龍山地蔡穎了。想想當初師師被蔡穎遣人苦打。若非自己及時趕到險些兒便是玉隕香消的下場如此以德報怨高強頗有些唏噓歎道:師師啊大娘素來對你有所成見倘若她回到府中。隻怕第一個便容不下你偏生你卻這般念著她


    正在感慨間不想師師卻搖了搖頭:衙內。大娘身為主母師師隻是妾侍。縱然是身受重責也是並無多言隻是今日念及大娘卻是為著大娘前日來了一封信。


    信高強微微一驚蔡穎自上了二龍山之後到如今眼看三年整從來沒有給家中來過半點訊息。偏偏在這個當口來了信。由不得他不多心:給誰的信信上說的什麽


    此信乃是交付家中女眷共啟故而潘姐姐招集家中眾姐妹一同開啟。信上竟是說的要我等一同勸說衙內。寫下休書將大娘休出門楣並許她在二龍山出家為尼。師師一壁說。一壁將絲巾去拭眼淚向高強道:大娘在山上受了這兩年多的苦楚便是當初有什麽事冒犯了衙內也盡可抵得過了如何可容她這般出門我等姐妹商議之後便由金芝小環兩位姐姐上二龍山去想要勸說大娘回心轉意如今衙內功成名就趁著這大喜地時候若是將大娘接回來一家團聚豈不是好


    高蔡兩家地爭權情事基本上都是在暗中進行除了身在局中者有所察覺之外餘眾大多是懵然不知況且師師年紀尚小又素來不聞外事如何能夠得知她隻道是大娘有事失寵被高強遣去二龍山隱居思過去了故而頻頻相勸。


    高強想要解說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得苦笑道:此中種種亦是一言難盡。總之你大娘這件事我放在心上已久隻是不得機緣而已。她想要出家我亦已早知也曾央人去勸說於她隻是你大娘地脾氣你也知道一二等閑是不得回頭地我看金芝與小環亦勸不動她回頭。此事亦隻得看我和她地緣法罷了


    師師聽了眼珠一轉忽道:衙內已經央人去勸說大娘了這人是誰


    呃你猜這話觸動了高強地一塊心病自打上回二人突破了那點界限之後他到現在還不曉得要怎樣去麵對李清照這時代又沒有什麽女性朋友無人能站在中立地立場上提供建議是以他連找人商量都沒辦法。如今師師突然點到這上頭他也隻能含糊其詞。


    師師瞟了高強一眼黠笑道:衙內用一個央字此人必定是衙內所敬重之人又能去勸說大娘地必定又是大娘所景仰之人且是深知衙內與大娘之間情事者。家宅之外能有這樣本領地人天下獨此一位她將青蔥般的手指點著高強的鼻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李易安是也不是


    師師你真是冰雪啊了不起了不起高強措手不及訕笑著就想起身師師眼疾手快一把攬住他的脖子整個嬌軀就掛在高強身上嬌笑道:衙內這便想走麽遮莫是在外麵做下了什麽好事不敢叫奴家知曉不成


    眼見躲不過高強隻得硬著頭皮死撐:不錯正是李易安她自來與我夫妻俱都交好此事央她去說最是應當有何不可


    隻是在師師那雙剪水雙瞳之下高強這頭皮是越來越軟好似就要被榨出心頭的那點小來。直看得高強百般無奈師師方搖頭歎道:衙內你終是性情中人不似那等無義之輩如若不然這等事哪裏能難得倒你實不相瞞大娘前次來信卻是兩封一封給眾姐妹一封乃是給衙內親啟。一麵說一麵走到書房一角打開信匣從中取出一封書信來遞到高強手邊。


    高強接過來去了信上封蠟展開看時正是蔡穎那熟悉卻又陌生的字跡:


    高郎如晤:汴京一別匆匆已數載近聞過客消息得知家中諸人安泰郎君功業克隆私心深喜不覺山居寂寞矣寥寥數語高強眼前便好似看見蔡穎獨個兒在那山中苦熬歲月的模樣心頭五味雜陳不知是什麽滋味。


    近聞郎君平燕建不世之功竊以為危之。自古功高不賞震主身危況且郎君衝年得成大功此非幼主之臣也人君豈不忌之愚意郎君當趁此時急謀退身之步。看到此處高強心中卻又生一分感慨蔡穎生長蔡家自幼深諳官場沉浮權爭之道若是能夫妻同心此際有她在身邊豈不是家中地賢內助如師師雖說是一般兒地聰明這等事卻是學不來的惟有官宦世家之人從小習染方能得其奧秘。


    再往下看時高強卻是心頭如遭重擊:妾身失德原不足以侍奉郎君左右隻為己身有用不得已而姑存之。今時勢已遷此身無用敢請相公休去妾身許妾身出家二龍山寶珠寺旦夕誦經為我高家祈福。我家現為大宋名門正室不可虛位今李易安德容才學皆勝妾身十倍伏請郎君勿以李易安文君之身為念以大禮聘之入府則高門得人諸妾皆安本位妾身衷心甚慰再無掛礙矣。泣血再拜望郎君見允。


    落款:罪妾高門蔡氏百拜上。蔡穎居然要我娶李清照高強整個人都傻在那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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