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陽王沉聲道:“兩百多年前,我們蒙古人還無席卷天下的威勢。當時天下最雄壯的,便是金人鐵騎。他們擊破殘遼,南下滅宋,並將宋朝徽欽二帝擄去,兵鋒之勝天下無人能敵!”


    王保保有少年人的傲氣,不屑道:“那又如何?還不是被我們蒙古鐵騎攆著屁股打,族滅國亡!”


    汝陽王自矜的笑笑,撫摸著兒子額頭,繼續道:“當時金人威臨天下,曾機緣巧合得到一張絕世丹方,便是這大回還丹的方子!”


    “那方子現在在哪?若能得到了,我們可就能再煉大回還丹,不用像現在這樣珍惜了!”王保保興奮道。


    汝陽王說道:“那張丹方眼下就收在大內皇宮中,隻是再無用處,煉不出大回還丹了。”


    “這是為何?”王保保問道。


    “因為少了最緊要的一項材料,真龍血!”


    王保保蹙起眉頭,說道:“真龍血?我怎麽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種藥材?莫不是天下間竟真有龍這種神獸,不是漢人捏造的?”


    汝陽王笑了笑,說道:“真龍真龍,真龍天子難道你沒有聽說過?真龍血便是帝皇血!”


    王保保大驚失色,顫聲道:“竟用皇帝陛下的血來煉丹?天下怎還有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大回還丹實實在在就要用真龍血來煉,而且竟真的給金人煉成了。原來這真龍血,都不是隨便哪個皇帝的血都能煉成。”講起舊事,汝陽王都不免唏噓:“那宋朝徽宗,一生慕道求仙,自幼就搜集天下奇珍異寶,煉丹服用,隻盼能白日飛升。可惜仙道未成,自家卻成了階下囚。他一身精血不知蘊含了多寶貴的藥性,便被金人取來,煉成了天下第一等的聖藥大回還丹。換一個皇帝的血,卻不成了。”


    王保保自詡膽大,卻仍覺這段辛秘一時間都難以接受,張大嘴卻講不出話來。


    汝陽王長身而起,喟然一歎:“那趙家兒郎是正經的前朝帝裔,或許他祖宗徽宗皇帝冥冥中顯靈,假敏敏之手將一枚大回還丹送給他。既然已經吞服了,這件事就此罷了,也沒什麽好計較。”


    汝陽王府發生什麽事,趙禹無從得知。雖然久不見小郡主讓他心中有些失落,但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倒也無暇去想其他。


    養氣法的練習日漸精深,有大回還丹打底,又有苦頭陀開出的藥方輔佐,稱是一日千裏都不為過。趙禹丹田中內力越發渾厚,隻是因為沒有對比,摸不清自己在煉精化氣的境界上到底有了怎樣造詣。隻是隨著功力加深,他的身型成長都快,遠比同齡人要壯碩得多。


    穿雲掌一十二式諸多變化,趙禹也全都演練純熟。他家自然不像王府那般豪富可用輕紗檢驗掌力,趙禹便用更硬一些的宣紙代替,每每一掌劈出都能撕裂十層宣紙,換成輕紗約莫都有十幾二十層的樣子,隻是不知這樣水平在武林中能算得二流了麽?


    當然在父親的監督下,他的書法都沒有落下。每日都要抽出許多時間讀書練字,心性都在潛移默化中變得越發沉靜。


    這當中有一日西域來了幾名番僧,以蘇東坡的幾幅真跡換了趙雍為他們書寫幾部經文。趙禹見到父親極珍愛的收藏起蘇東坡的詩文,並歎息道:“我趙家雖失天下,使萬民罹難。但於文事一途,終不曾虧欠天下半分!”


    趙禹見識愈甚,自然看出父親語中悵惘失意。他仔細咂摸這句話,又有一番自己的認識。趙家貴為帝室,然而向來偃武修文,舉國兵事羸弱。文事上前有徽宗皇帝輝煌一家,後有趙孟頫一代文宗。然而為帝者責在萬民,這一點終究是虧欠了。趙雍那般說,隻是聊以慰藉,心中卻還是愧疚難當。


    趙雍這句話,又給趙禹添了無窮動力,練武越發勤奮。他已暗下決心,將來自己習武有成,一定要將韃虜趕出中原,恢複漢家江山,彌補祖先對天下的虧欠。


    隻是他向蒙古小郡主學武,卻還滿心要驅逐蒙古人,仔細咂摸總有幾分氣弱。索性將這一節拋至腦後,不去細想。


    回春三月,萬物生發。清明剛過完,趙禹總算又見到了小郡主。


    沉寂了半個冬天,小郡主終於等到父王解除禁足令,第一件事就是趕去趙府檢驗趙禹的練武進度。全因這小子自己才被父親責罰,若他荒廢了武藝可真是得不償失!


    再見到小郡主,趙禹心中都欣喜,不待她開口,便將練習已經純熟的穿雲掌演練起來。隻見他雙掌飄忽穿梭,彩蝶一般靈動,且如年節時燃燒的爆竹一般不斷發出啵啵氣爆聲,顯然已經深得精髓。


    小郡主在一邊看了片刻,耐不住下場去與趙禹拆招,隻是未撐得片刻,幾招間便被趙禹掌風逼得退下來。她也不惱,又令身後的護衛下場去與趙禹較量。這名護衛雖然不通武藝,但都是百戰精兵,身強力壯,驟一下場倒給趙禹許多壓力。


    撐過片刻後,趙禹漸漸占得上風,一時間戰的興起,掌法驟然加速。那護衛猝不及防,肩背胸膛上接連受了數掌,悶哼一聲倒栽出去,竟受了不輕的傷!


    趙禹訕訕住手,向那護衛連連道歉。


    小郡主見到趙禹武藝這般純熟,更覺是自己教導有方,越發喜悅。她說道:“你這掌法已經算不錯了,身法卻還粗陋。今天我再傳你一門遮風步輕功,你要好好學習!”


    趙禹練習武功最初動力就是那個能騰空飛起的武功高手,聽到小郡主的話後,更是喜不自勝。


    輕功身法須得有醇厚內力支撐,這一次小郡主就無法親自演練,不過她也不厭其煩講解其中技巧關竅,一時間倒真有些為人師表的正經樣子。


    從這一日開始,趙禹和小郡主就互相到府上請教拜訪,逐漸的熟悉起來。兩個人年歲相仿,又都機智靈活,互相學習互相教授,各有進益。不過他兩個都是不服輸的性子,相處起來難免爭執不斷,偏偏誰都辯不過誰,經常有冷場僵持下來,然後忿然表示絕交。過不多長時間,卻又再湊起來,絕口不提前事。


    在小郡主悉心教導下,趙禹練習的武技漸漸多了起來,且包羅萬象,拳腳功夫到刀槍劍戟各般兵器。有大開大闔他祖先宋太祖趙匡胤創的太祖長拳,也有精妙繁複變化多端的聽濤劍法,十幾種武藝教授下來,竟各有特點絕無重複。趙禹對此自然感覺不到不妥,隻覺多多益善。但若被旁個武林人士看見,不知要驚詫成什麽樣子。蓋因天下武功各有派別之分,哪怕是武林泰鬥的少林寺都沒有這般龐雜的武藝傳承!


    小郡主都是心靈手巧,極為聰慧,學習書畫進展很快。雖然還不能與趙禹並駕齊驅,但也相差無幾。


    這一日,趙禹取出家中珍藏祖母管夫人的幾樣墨寶給小郡主臨摹。


    未及片刻,忽聽得小郡主忿忿道:“孔聖人講生而知之的人最上等,這話卻不對。男人啊,哼哼,喜新厭舊做慣了,不用教也不須學!豈非各個都是生而知之?”


    趙禹伸過頭一看,原來小郡主翻到管夫人所寫的那首《我儂詞》,許是有感而發。祖輩的情誓閑話,他自然不好置喙,卻不滿小郡主將所有男人貶作負心之輩,便說道:“古時有尾生,抱柱而死。又有登徒子,妻醜陋不堪,都不相棄。可見男人還是有鍾情癡情,你說的都不對。”


    小郡主抬頭望著趙禹,說道:“那麽你呢?你是尾生,還是登徒子?又或者是喜新厭舊忘恩負義?”


    趙禹低頭想了想,笑道:“我不做尾生,太傻。也不做登徒子,太癡。我也不會喜新厭舊忘恩負義,隻是不大去喜歡。若然我中意那人,必然有吸引我之處,值得一生去鍾愛矢誌不渝!”


    “哼哼,巧言令色。你什麽都不是,我看你就是個慣會耍滑頭的混小子!”小郡主不滿的哼哼道:“你們漢人的女子,慣會逆來順受,嬌慣成男人壞脾性。若有日哪個男人來對我說那一番話,我才不像你祖母那般還要寫首詞來勸一勸,我先要亮出兵刃來給他瞧一瞧!”


    趙禹先是跑到遠處,才指著小郡主大笑道:“哈哈,你這惡婆娘,都不知往後有沒有男人要,現在想這些,太無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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