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勁裝漢子名叫吳勁草,是明教五行旗中銳金旗的副旗使,也即是那魁梧大漢口中所說的明教大人物。


    雖然這吳勁草一露麵便身受重傷,趙禹對他卻沒有輕視。隻看這人如此重傷還堅持過來,可見必是一個心性堅毅之輩。他走過去查看這吳勁草的傷勢,發現光劍傷便有三處之多,尤其肋下這一道傷口,不止皮肉翻轉露出森白肋骨,就連蠕動內髒都隱約可見。


    醫道一途,趙禹不甚精通,隻能以點穴之法封住他的血脈,暫時止血。好在明教徒中都有幾個醫師郎中,有條不紊幫吳勁草清洗傷口,並用趙禹隨身攜帶的金瘡藥敷在創口處理妥當。


    趁這間隙,魁梧大漢將方才廟外發生的戰鬥講述一遍,吳勁草麵色凝重打量趙禹片刻,不顧身上傷勢,掙紮起身拱手道:“少俠高義,解救我教兄弟得脫大難。大恩不言謝,日後若有所求,明教銳金旗上下甘為驅使!”


    趙禹點點頭,指著他傷口問道:“吳旗使,我觀你武功都頗為高強,被什麽人傷成這個模樣?”


    吳勁草吸一口氣,沉聲道:“昨日我便攜兩名教中兄弟到了汴梁,著人給本地莫香主帶了一句口信後便在汴梁城中走訪,不意正撞上峨嵋派丁敏君與她兩位同門。一番廝鬥後各自離開,孰料到了夜間那丁敏君不知何處找來兩個助拳之人,五人將我等圍在汴梁城外,我力戰不支,同行的兩名兄弟也遭了峨嵋派的毒手……”


    “丁敏君?”趙禹聽到這名字,又想起去年自己護送常遇春並張無忌去蝴蝶穀那夜所看到的彭和尚力戰八人之事,曉得這丁敏君是個心腸狠毒之輩,連同門都不能相容,對旁人更是狠毒。


    他思忖片刻後問道:“那峨嵋派的人出現在汴梁,可與此間事有關聯?”


    吳勁草點點頭道:“我走訪一日也打聽到一些事情,汴梁城外有一處方家堡,原是峨嵋派掌門滅絕師太的俗家娘家,丁敏君她們此來是為了賀滅絕師太俗家侄子方天龍婚慶大喜。最不妙是那方家原本就屬金槍門,後因滅絕師太任了峨嵋派掌門,娘家廝混江湖幫派名聲不好便退了出來,雙方情誼卻未斷。此番教中兄弟的珠寶被奪,早被金槍門當做賀儀送去了方家莊……”


    他憂色忡忡道:“原本單隻我銳金旗就不懼那丁敏君和她那些幫手,隻是最初將這事想得簡單,旗中兄弟大多遠在潁州,倉促間召喚不來幫手。這地方又泄露出去,隻怕無法善了……”


    趙禹望望這群漢子臉上憂色,知這群人前景堪憂。隻看那金槍門本為理屈一方,卻毫無顧忌殺來,要將諸多人命當做揚名江湖的踏腳石。可知縱使這些人全都死絕,江湖上隻說名門俠士們又做了一件除魔衛道的善事,內中詳情不會有人過問。


    沉吟了半晌,趙禹才開口道:“我可以出手將那些人招架片刻,這裏一群人身份卻敗露,縱使峨嵋派不尋來,官府也要剿殺你等,你要如何安置這些人?”


    吳勁草臉色一變,疾聲道:“少俠不可以身犯險,那丁敏君幾個……”


    “我自不會做自蹈死地的蠢事,用些手段添添亂讓她們無暇顧及此處便好。隻是你若沒有好的安置辦法,這群人終究活不下去,我也沒必要再費一番手腳。”趙禹說道。


    聽少年語調坦誠,吳勁草倒安心下來,他凝聲道:“我教韓山童、劉福通在潁州傳播教義,頗有成績,眼下許多教中兄弟都聚在那裏。我這番來,正想將此間的教中兄弟都遷移過去。如今兩事並作一事,必不使少俠豪賜浪費掉!”


    趙禹聽到吳勁草的回答,才滿意下來。所謂江湖仇殺,他並不甚在意,隻是不忍看到廟中這群身份卑微但卻心存高義的明教徒枉送性命,因此雖知此事凶險,也想鬥上一鬥。


    陽春三月,天地回暖,萬物複蘇,是陰陽交匯否極泰來的好時光。


    趙禹一身輕鬆,安步當車,行走在青色蔥蔥的小道上。他的腰上扣了一柄短劍,連鞘帶鍔有兩尺長,是吳勁草贈他的禮物。這柄劍劍鋒銳利,線條流暢,劍脊上堆了一層層均勻密布雲霞一般的紋路,寒光懾人。饒是趙禹不慣攜帶兵刃,見了這等利器心中也覺喜歡,無論用或不用都收了下來,算作這番援手的報酬。


    他的手裏提了一個檀木盒子,裏麵裝的是金槍門少門主腦殼破碎的人頭,用味道辛烈的香料包裹住,倒不會透出血腥味道。在蘇州時他見識過海沙幫張士誠以人頭奪勢的手段,印象頗深刻,這番有個難得機會,便想效法一番。左右人都死了,全屍與否那少門主都無甚意見。


    方家堡聲名遠播,不須怎樣細致打聽,行不多長時間趙禹就來到這裏。


    今日汴梁三英之一的方天龍大喜之日,許多江湖豪客聞訊來賀,方家堡左近人影稠密。滅絕師太是武林宗師,峨嵋派近年來聲勢愈盛,與少林武當相比都不遑多讓。可惜的是師太方外人,長居峨嵋山俗塵不染,讓許多想要深交的江湖俠客求告無門,哪肯錯過她俗家侄子的大婚之喜。


    趙禹這樣一個少年行走在一群粗獷豪邁的江湖俠客中,有些顯眼,惹來許多關注。旁人的好奇目光他視而不見,徑直走到方家統計賓客收取賀禮的地方。這裏排起了不短的一支隊伍,眾人各自提著禮盒左顧右盼,不無攀比之意。


    “清源大俠柳成濤,賀儀黃金五十兩,恭謝!”


    方家仆人這呼聲讓眾人禁不住都吸一口氣,五十兩黃金著實不是一筆小數目,場中這些人或許都有些偏門生財的法子,但卻絕少有人能這般豪氣!那清源大俠環視一周,顧盼自豪,昂首走入方家大門裏。


    一時間,這出手闊綽的清源大俠成了眾人議論的焦點。


    排在趙禹前方一個矮胖漢子欣喜道:“月前我與柳大俠相會於洛陽,言談甚歡,沒想到在方家堡又重逢!稍後一定要與他痛飲幾杯!”


    旁人也紛紛談論起來,有的講起與柳大俠的交情,有的講起那柳大俠所做的俠義事跡。


    趙禹耳中聽到這些議論,心道廝混江湖且不論武功如何,派頭一定要擺得合時宜。眼下方家這些賀客語音各自不同,來自五湖四海,那柳大俠五十兩黃金的賀儀擺出先聲奪人的架勢,勢必給眾人留下深刻印象,賺得名聲堪比做了十幾件鋤強扶弱的俠義事跡。這般一想,越發覺得做個江湖俠士真是一件索然無味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輪到趙禹排頭。方家迎客的仆人看到趙禹年少,語調轉冷道:“少年,你家長輩呢?今日我家主人大喜,你不要亂耍惹出亂子!”


    趙禹笑了笑,說道:“我都是來賀喜,賀禮提在手中,要什麽長輩陪同!”


    那仆人看到趙禹手裏的檀木盒子,麵色稍霽,說道:“原來如此,是我唐突少俠了。請你來記下名號,稍後便要入席。”


    趙禹揮筆寫下個杜撰的“趙無傷”名字,雖隻胡謅卻寄托了他簡單願望。看那仆人要掀開檀木盒子,他伸手壓住盒蓋,問道:“金槍門的蘇少門主可來了?我與他是好友,這番來賀都是賣他一個麵子。”


    那仆人思忖片刻後說道:“我倒沒看見蘇少門主,隻是剛才有兩個金槍門的兄弟從側門進了府裏。少俠若要見,我著人引你去尋找。”


    “那不必了。”趙禹揮揮手,將盒子丟進仆人身後堆得小山一般的賀儀堆裏,然後走了進去。他猜到那兩個人應是昨夜漏網之魚趕來方家堡報信求救,這一來自己要趕緊弄出一些動靜,給明教徒爭取一些逃跑的時間。


    仆人好奇那盒子裝的什麽禮物,不過看到後方排隊的人已經露出不耐神色,隻得放棄回身去看一看的打算。


    方家堡內人頭攢動,比肩接踵。婚禮要到黃昏才開始,眼下眾人隻圍在桌旁飲茶交談,氣氛倒也熱鬧。


    趙禹走進來,看到露天擺的三十幾個大圓桌坐了許多人,雖有一些空位他也不想湊上去聽那些不相識的人胡吹海談,悠閑地在場中遊走,聽一聽那些或真或假的江湖軼事。


    江湖中難有什麽新鮮事,不外乎仇殺械鬥。趙禹聽了一會兒,發現許多人在談論數月前一樁劫案:關中四海票號委托太原晉陽鏢局押送一批銀錢,卻在黃河畔被一群強人給劫去。這一批銀錢數目多達上萬兩之巨,這是今年來江湖中第一大事,許多大派俠士都被驚動,受晉陽鏢局委托徹查此事。


    行得片刻,趙禹看見那清源大俠正安靜的坐在角落裏,迥異於方才在門口意氣風發的模樣。他覺得有些奇怪,這人花了重金出個風頭,此時正該打鐵趁熱與人攀談論交情,怎麽突然低調下來了?


    突然,他看到峨嵋派的丁敏君從大堂裏走出來。她身後跟了一尼一俗兩個女子,還有兩個三十幾歲的勁裝漢子並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這一行人表情冷峻,各自持了兵刃,似要出門去,對旁人湧上前熱情的招呼都視而不見。


    趙禹心中一動,驀地抽出腰間利劍,疾步衝到那清源大俠麵前,揮起劍來劈開圓桌,大喝道:“無關人等速速退開,小爺要殺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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