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幫中一人踏步迎上,大喝道:“鮮於掌門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輩,要講什麽須得慎言。你華山派先汙我丐幫勾結賊人,此番又血口噴人,莫非你真欺我丐幫無人!”


    鮮於通翻身疾躍,落在丐幫眾人麵前,氣定神閑道:“我華山堂堂名門正派,講出話來自然要負責!你丐幫勾結賊人已是鐵證事實,哪怕你們幫主史火龍站出來也不敢矢口否認!至於你們勾結魔教妖人,嘿,這事峨嵋派丁敏君女俠與靜虛師太都可證明!”


    聽到這話,丐幫眾人瞠目結舌,原本一個華山派就已經讓他們窮於應對,怎的又事涉峨嵋?隻有趙禹聽到這兩個名字,心中已猜到多半與自己有關。


    見丐幫眾人驚詫模樣,鮮於通嘿笑兩聲,說道:“你們事情做得隱秘,卻不知早已泄露出去。日前與你們勾結的魔教妖人在汴梁左近分贓時被金槍門俠士撞見,魔教妖人凶殘成性,血洗金槍門。事後那魔教小魔君趙無傷為了消滅罪證殺上金槍門世交方家堡,卻不知峨嵋派幾位高足與眾多俠士正在方家堡做客,那小魔君铩羽而逃,這番罪行也被過百俠士作證下來!如今中原之地江湖同道皆在追殺那魔教小魔君,待將他生擒後兩相對證,我看你丐幫還有何話要說!”


    他這一通言語,不知丐幫眾人聽得一頭霧水,當事人趙禹都被雷得外焦裏嫩。且不說那些莫須有的罪行,單隻小魔君這稱號便讓他啞口無言,尤其鮮於通一番話講的合情合理,竟連他自己都覺罪孽深重,竟生出百口莫辯的感觸。三人成虎,又或人言可畏,概莫如是。


    隻是他心中還有疑問,原本金槍門圍剿明教徒並自己出手相助之事與數月前那樁劫案風馬牛不相及,哪怕峨嵋派那幾人再如何憎恨自己,也不好眾目睽睽之下信口雌黃來汙蔑。這一套看似合理的說辭必定有人刻意引導,且必定是當日在場且身涉劫案的賊人!


    他腦中突然湧現出那清源大俠柳成濤,原本心中的疑問突然通透起來。這柳成濤必然是賊人之一,因此在自己針對他時做出那般奇怪的反應!


    想透此事後,趙禹登時感到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興之所至隨手一指竟真指出劫案真凶,同時又佩服賊人的膽色,風聲鶴唳下竟還敢跳出來作怪,且將汙水潑到明教與自己身上。這般一想,趙禹置身事外的閑散心情登時有了變化,他雖然不在乎那些所謂的江湖名聲,但卻絕不容許賊人將莫須有罪名按在他身上從而逍遙法外!


    趙禹正沉思之際,丐幫那六袋弟子又喝道:“真是荒唐!且不說在此之前我們從未聽過什麽‘小魔君’之名,即便這劫案真是魔教中人做下,也不能斷言與丐幫有牽連!我幫風聞堂弟子失蹤一事,幫中還要徹查,屆時自會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今日鮮於掌門苦苦相逼,我等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鮮於通笑道:“當真不見棺材不落淚,你們盡管嘴硬,待那小魔君落網後,你們再難辯駁!今日我追上來,除了要擒下你們這群賊人,還要找一個乞丐小賊,他下重手傷我白師侄險些喪命,乖乖將人交出來!”


    這時候,華山派弟子也都衝過來,各持兵刃堵住去路,將丐幫眾人圍在這一處河灣渡口,隻待掌門下令便痛下殺手。


    趙禹看到那倒黴的白河愁正落在人群後,麵色慘白似乎受了重傷,須得兩人攙扶才能站立。他禁不住疑惑起來,昨夜他封住這華山弟子的穴竅,並未再出手傷人,怎的現在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趙禹卻不知,他離去後不久華山派眾人便趕入了牟縣城,救起僵躺在冰冷地麵上的白河愁。鮮於通自負武功精深,以內力直破趙禹封住其穴道的勁力,卻未料到趙禹打穴手法迥異於常且內力絕非熟知流派,雖以深厚內力破除這股勁力,卻也傷了白河愁的氣脈,因此才落成這番模樣。眼下鮮於通窮追凶手,未嚐不是存了挽回顏麵的心思。


    那六袋弟子將打狗棒往地上用力一敲,大喝道:“華山派蠻不講理,即管殺來,看我丐幫可有搖尾乞憐的孬種!”


    丐幫眾人頓喝一聲,都擎起長棍,收縮陣型,準備力戰。


    鮮於通麵色一凜,手中折扇倏地一搖,扇出一團凜冽勁風襲去。丐幫陣型之外有幾人頓覺口鼻閉塞,呼吸難繼,待要強攻,忽覺眼前一花,須臾間便被打翻數人!


    一派掌門,武功果然不凡!趙禹見鮮於通露出這一手,所展露的造詣比之峨嵋派靜虛又強了數籌,丐幫雖有近百之眾,卻無一人是他一合之敵,尤其後方還有數十名華山弟子虎視眈眈。


    趙禹雖然不想暴露行跡,都知覆巢之下勢難獨存,手臂一抖震開裹住劍鞘的樹皮,正待躍上前招架住大逞威風的鮮於通,遠處突然響起一連串清越笑聲。


    “鮮於通你這糊塗蛋,既然聽信傳言把我趙無傷當做劫案主謀,不來尋我麻煩反倒去為難那群叫花子,這卻為何!”


    聲音由遠及近,當那“何”字出口時,華山派中數人驚呼一聲,身軀便拋飛出去。隨即便有一個少年從這缺口縱身躍入場中,身影變幻之快,令人歎為觀止!


    聽到這話,鮮於通臉現怒色,翻身縱出戰圈,來去從容,顯露出精妙輕功。他雙眼盯住那少年,怒喝道:“好膽的臭小子,你便是那小魔君趙無傷?”


    少年下巴微揚,朗笑道:“怎樣,有沒有如雷貫耳的感覺?”


    這少年麵貌清秀,猶有稚氣,麵對堂堂華山掌門,不止談笑自若,竟還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姿態。若非方才展露出驚人的輕功造詣,眾人還當他是犯了失心瘋。即便如此,對峙雙方心中還是升起古怪感覺。


    然而,場中這些人所有驚詫加起來,全不及趙禹心中驚濤駭浪。全因他看到另一個活生生的自己,不止衣著相貌,就連表情語氣都相差無幾!刹那間,他都以為自己瘋了才會看到這駭人一幕,腦海中空白一片!


    鮮於通眼中射出厲芒,沉聲道:“好得很!我正愁無處去覓你這魔崽子的蹤跡,眼下你倒自己找上門來尋死!”


    言未畢,他已蹂身而上,手中折扇早換做蛇首利刃,一出手便施展華山派不傳之秘,七十二路鷹蛇生死搏!


    場中另一個“趙禹”屹然不懼,身若搖柳,原地搖擺幾次便將鮮於通數道凜冽氣勁給化解,長劍生輝,幻影潑向鮮於通。


    華山派弟子最曉得這套鷹蛇生死搏的威力,見少年舉重若輕將之化解,且還有餘力發出反擊,登時驚呼出聲。華山派位居六大門派,其門人向來自視甚高,近來雖從許多江湖同道口中得知小魔君趙無傷的凶名,卻全然未放在心上,隻道這小魔君未撞上真正高手。至於峨嵋派靜虛等都被趙無傷擊敗,定是因為峨嵋派徒有虛名,若這小魔君落在本派手中,定教他飲恨當場!


    場中鮮於通同樣一臉驚詫,原本他口上不說,心中也是和弟子們一般心思。正待要擒下這張狂的小魔君,以示華山派強過峨嵋。交手數招後,才知傳言並未誇大,事實甚至還猶有過之!這小魔君不止劍法精妙,就連內力都較自己精深許多!自己出盡全力,半分不曾留手,竟都占據不到上風!


    如此年輕,便有這般驚人的武功造詣,這還是人嗎?


    待趙禹收斂心神再恢複鎮定時,場中兩人已經交手數十招。暫且按捺住心中驚詫,趙禹用心觀戰,隻見那鮮於通拳法迅敏狠辣,比之自己此前所見任何一路拳法都要高深精妙。若易地而處,趙禹自忖雖可憑借新悟得喪亂之劍招架片刻,卻勢難持久,隻因這鮮於通內力遠比自己精深,非是招式能夠彌補。


    視線再落到那扮作自己的少年身上,趙禹心緒又亂了起來。這少年劍法之精妙,比之峨嵋劍法猶勝出一籌,飄逸靈動又不乏狠戾,竟連鮮於通的精妙拳法都隱隱壓製。尤其這兩人力戰數合,少年未露頹勢,反倒鮮於通拳腳騰挪間生出幾分阻滯!


    這人到底是誰?武功這般高,為何要扮作自己?


    突然,場中響起裂帛聲,卻是鮮於通一時不差,被削掉半截袖管!


    嘶……


    觀戰眾人發出整齊如一的吸氣聲,見鬼了一般瞪大眼眸。鮮於通是名滿江湖的武林宗師,竟被區區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擊敗!這一幕,完全超出眾人想象,一時間,場中鴉雀無聲。


    “還要糾纏?下一劍,我可要削去你的腦袋哩!”那“趙禹”朗笑一聲,劍招複又淩厲幾分,先前他竟然還未盡全力!


    鮮於通老臉通紅,招式越發散亂。他成名已久,單隻方才那一招落敗,便足以令他身敗名裂,有心要將少年斃於拳下討回顏麵,卻實在力有未逮,在潑天劍影中甚至連從容退去都做不到。他心裏好似吞了白十斤黃連一般苦澀,再勉強招架片刻終於覓得一個機會,抽身疾退。怨毒地瞪了少年一眼,卻不敢再停留,躍上馬去喝道:“我們走!”


    這一戰落在丐幫眾人眼中如夢似幻,直到馬蹄聲遠去幾不可聞,才有人驀地吐出一口濁氣,眾人緩緩恢複神智,卻沒有一個敢妄動,畏懼地望著場中少年。此刻在他們眼中,武功高強近乎妖孽的小魔君,比鮮於通可怕了十倍不止!


    那“趙禹”力戰一場,隻呼吸有些急促,臉都沒有變紅一分。他緩步走到丐幫眾人麵前,喝問道:“仔細看清楚,有沒有見到另一個我?”


    這問題當真古怪,眾人疾退數步,忙不迭搖頭。


    那人眼中露出失望之色,擺擺手道:“滾吧。”


    丐幫眾人如蒙大赦,四散而去,隻趙禹留在原處。待丐幫眾人逃遠了,他才施施然走上前,將散亂的頭發捋至腦後,露出本來麵目,笑吟吟望向另一個自己。隻是他滿臉汙髒,著實欠了幾分賣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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