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隻身進了少林寺,場中眾人驚詫無比,第一反應先是側耳傾聽,待未聽到山門外有人馬調度之聲,才放下心來,同時心中又生起一個念頭:魔君這是要找死不成?


    誠然,魔君雖然未及弱冠,但武功之高卻已天下聞名。但武功再高,能高得過執武林牛耳數百年的少林眾僧?尤其眼下更出現一個武功之高超出想象的少林老僧!


    眾人畏懼魔君,講到底是怕魔君麾下大軍,若論到武功,遑論區區一個魔君,哪怕武當派百歲人瑞張三豐,隻怕也無法令世人盡皆俯首帖耳!


    一時間,眾人心中皆生出想法道:魔君大勝之後已經狂得目中無人,以為少林眾僧已被擊敗了膽氣不敢反抗,這才大咧咧孤身上山,置自身於險地!


    那與趙禹有約定的鮮於通和唐文亮,原本懾於老僧超凡入聖的武功,正準備下山去尋魔君仔細商討,見他以身涉險,禁不住搖頭歎息,暗道年輕人終究心機太淺,一時得誌便狂妄無比!


    少林眾僧本對魔君恨之入骨,此時見他竟堂而皇之走進山門,且言談如此不恭,頓時火冒三丈,一雙眼裏皆閃爍著要殺人的凶芒。隻是場中還有一個閉關枯禪多年的老前輩,不敢放肆,不過腳步也不動聲色移動起來,隔絕了下山的退路。


    那老僧一對眼鷹隼一般銳利,精芒巡弋,直望向趙禹,口中發出晦澀沙啞的笑聲。冷聲道:“你就是那兵犯少林的魔頭?好年輕的娃娃,夠膽色!我三十年枯禪清淨被你這娃娃擾到,既然來了,就把性命留下罷!”


    他手臂一揚,那黑索靈蛇一般探出,化作疾風虛影卷向趙禹。


    趙禹早見識過這老僧鬼魅手段,一直在提防,見其揚手,當下便輕飄飄退避出去。老僧內功雖然深不可測,但講到招式的精妙詭異。天下還無武學能出九陰真經之右。想要一招擒下趙禹,無異於做夢。


    身軀落葉般在半空中蕩了幾蕩,趙禹避開那老僧肉眼難捕捉的鞭影,落在了一座佛塔上。冷笑道:“好暴烈脾氣的老家夥。你話都不講分明。便要取人性命。這三十年的枯禪功夫,我瞧來也稀鬆平常得很。擾或不擾,也沒什麽意義。”


    那老僧一擊不中。輕輕“咦”了一聲,這才收回黑索來正眼瞧了趙禹幾眼,不怒反笑道:“不知死活的小魔頭,正是罪該萬死,我要殺你,理所當然,和脾氣有什麽幹係!你們教主陽頂天那大魔頭呢?他自己不敢來少林,便要你這魔崽子來搗亂,這份膽氣可比當年要差得遠了!”


    聽到老僧的話,眾人皆驚呼出聲。魔教教主陽頂天失蹤二十餘年,天下皆知,而這老僧卻這般說,可見不聞世事已久。再從言辭之中推斷,此人該是三十多年前便能與陽頂天分庭抗禮的硬角色!


    趙禹瞧著老僧提及陽頂天之名,臉上便掩飾不住的怨毒怒容湧動,可見仇讎頗深,三十年都不淡忘。他遠遠站在塔頂,冷笑道:“我當少林藏著什麽了不起的殺手鐧,原來是被陽教主教訓得三十年龜縮不出的無膽之輩!閣下這膽氣,著實令人景仰得很啊。”


    空智瞧著老僧一臉怒容不明所以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道:“渡劫師叔,魔教陽頂天二十多年前已經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甚麽!”那老僧渡劫聞言後,臉色驟然一變,而後便湧動起無限傷心失望與怨憤,半晌之後,才仰起臉來大笑起來,隻是笑聲蒼涼落寞無比。


    “陽頂天,嘿,陽頂天!”


    笑過後,老僧麵色驀地一肅,凝望著趙禹,沉聲道:“拜陽頂天所賜,我們師兄弟坐了三十多年枯禪苦功!這一番血海深仇,豈能因他下落不明就擱置下!小娃娃,你年紀輕輕本領就不凡,在魔教裏向來被重用得很。我殺了你,瞧那陽頂天會否按捺得住仍舊龜縮不出!”


    說著,他便舉步往佛塔走去,眼中殺機畢露。


    佛塔有六丈高,趙禹站在塔頂上,可俯瞰整座寺廟。他手腕一轉,許久不曾動用的君子劍鏘一聲出鞘來,劍鋒遙指老僧,說道:“渡劫禪師是吧?你要殺我,可得想清楚。不瞞你說,山下我還有五千鐵騎厲兵秣馬,隨時可踏平你少林!”


    那老僧聞言後腳步緩了一緩,轉過頭向空聞方丈望去。那圓音跳出來大聲道:“師叔祖不要被他虛言恐嚇!弟子們早已經查明白,魔君鐵騎已經退出了幾十裏外,一時三刻哪能趕來救他性命!”


    趙禹冷笑道:“調兵布陣,兵法韜略,豈是你們這群隻曉得拜佛念經的光頭和尚能夠明了!滁州鐵騎來去如風,去而複返,你能奈我何!”


    正說著,山寺外數裏遠的地方陡然升起一道響箭,而後突然傳來一聲震撼無比的“殺”!幾千精兵鐵騎同發一聲,響徹山林!


    聽到這個“殺”字吼聲,不止少林眾僧,就連其餘一幹江湖人士臉色都驟然疾變。那與趙禹曾有約定的鮮於通和唐文亮更異口同聲道:“魔君,你怎出爾反爾!”


    趙禹在塔頂上笑了笑,說道:“兩位不要驚慌,今日滁州鐵騎,隻究少林,不傷任何一個無辜!我放你們上山來,便是要你們瞧清楚少林卸磨殺驢的本質!全憑了諸位江湖同道從中斡旋,我才肯暫時退兵。你們救了這合寺上下,他們是怎樣對你們的?一言不合,便出手打殺,不當人子!”


    眾人聞聽此言,先是畏懼的瞧瞧那老僧渡劫,又望一眼神拳門被一鞭抽作兩片的弟子的屍體,臉上便湧現出不忿之色。


    空智大師卻怒喝道:“鮮於掌門,唐三爺,原來你們是與魔君合謀來為難我少林!這樣做,置武林公義何處!”


    被如此指責,鮮於通與唐文亮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過得片刻,唐文亮才冷笑道:“魔君講得不錯,你們少林自恃淵源傳承,向來騎在武林同道頭上作威作福!得到那謝遜和屠龍刀的下落,便想瞞過天下人!你們這般做時,可想過武林公義在何處?”


    有滁州鐵騎在外,眾人膽氣複壯,紛紛叫囂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今日便要少林嚐嚐被以勢壓迫的滋味!今日若不講明白屠龍刀之事,絕不能善罷甘休!”


    眼見到魔君三言兩語便將形勢逆轉,空智禁不住怒喝道:“魔君,你也算是武林上成名人物!這般以多欺少,是個什麽道理!若傳揚出去,不叫天下人恥笑?”


    趙禹反問道:“空智大師此言,莫非登封城那過萬守軍在你眼裏都算不得人?”


    一句話登時將空智堵死,他麵紅耳赤,胸膛急劇起伏。


    老僧渡劫眉頭一挑,喝道:“牙尖嘴利的魔頭,你入得寺來,還能施展什麽花招!隻要擒殺了你,什麽精兵鐵騎,都要一哄而散!”


    說罷,他身形疾閃,掠上塔來,手腕上黑索飄忽間卷過來。


    趙禹見識過這老僧驚人造詣,自忖不敵,當下便從塔頂另一端飄落下來,繞著塔基與老僧兜起了圈子。他的身法精妙,氣息又悠長,若存了隻逃不打的念頭,有寺中眾多建築和僧人作遮攔,哪怕強如渡劫老僧,一時間也奈何不得,氣得哇哇大叫。


    少林眾僧眼見到趙禹隻一意躲閃,而渡劫則久攻不下,哪還不知他是存心拖延時間。當下那脾氣暴躁的空性神僧便吼道:“本寺生死存亡之際,擒下魔君便可渡過厄難!當此時,不必再講江湖規矩!大家一起上,定要擒下魔君!”


    說罷,他便大踏步走上前,猱身而上欲躍入戰團,卻忽聽到背後響起凜冽拳風,原來是崆峒派唐文亮以七傷拳偷襲過來。


    若在平日,以空性武功哪會將區區唐文亮放在眼中,隻是眼下他心思全放在戰局中,一時不查被唐文亮搶了先機,忙不迭退身應對起來,同時怒喝道:“唐三爺,你是一意要與那魔君沆瀣一氣!難道你崆峒派多年清譽,現下就要棄之不顧了!”


    唐文亮沉聲道:“本派清譽如何,不勞大師關心。今日我隻要知曉謝遜的下落,別的顧不得那麽多!”


    眾人皆知此事成敗係於魔君一時安危,也忍不住開口聲援起來。鮮於通早已經引著華山眾人退避開,此時也口舌不饒人道:“先前空智神僧還斥責魔君以多欺少,現下空性神僧又出此言,原來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少林眾僧原本聽了空性的話準備一擁而上,待聽到鮮於通刻薄話語,動作便不由得緩了一緩。這一緩,上山來這些江湖人士便各自亮出兵刃,雙方對峙起來。


    正在局勢即將一發而不可收拾的崩潰邊沿,少林後山上突然響起一陣**喧嘩聲。過不多久,竟有一行數百人從寺中後院湧出來,這些人皆著明教衣飾,領頭者正是厚土旗掌旗使顏垣。衝進場中來,顏垣環顧一眼,便向仍在左右搖擺躲避渡劫淩厲攻勢的趙禹大喝道:“總旗使,已經得手了!”


    說罷,他閃開身形,後方兩人架著一個周身血肉模糊的人走上來,正是那被少林擒下數月的殷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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