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紅巾軍大潰,由關中乃至豫北一線,皆複歸於園亭之手。


    李思齊虎踞關中,汝陽王坐鎮中原,張良弼緊扼潼關,對北地紅巾軍已成圍堵之勢。


    在這樣的形勢下,趙禹等人想要經關中、河南安然返回滁州,勢必困難無比。


    在得到五行旗秘營送來的情報,他們離開蘭州後,擺出一副突襲長安的架勢,一路突進到扶風,而後急轉直下入漢中,避開了李思齊的大軍阻撓,一行人盡棄輜重,翻山越嶺到了十堰。


    三春時節,萬物複蘇,大道兩側,鬱鬱蔥蔥,掩蓋了些許戰火紛飛的亂象。


    這一路翻山越嶺,極盡周旋,哪怕楊逍等武功高強之輩,都頗覺應接不暇而略感筋疲力盡。


    反倒是尋亂有素的五行旗精營,始終沉穆入山,盡顯百戰勁旅姿態。


    往常盤踞十堰的南瑣紅巾軍已經被掃蕩一空,元廷又要收束力量北擊劉福通,此地經過多番動蕩後,反而變得空曠下來。


    暫時脫離了險境,趙禹也未在著急上路,便著令在十堰休整幾日,同時傳令劉伯溫著其準備西進接應總壇這一路人馬。


    眾人駐留在一座廢棄的村莊中,一路繃緊驟然鬆懈下來,從幾位教中頭目至於其下四門並天鷹教弟子,皆直接盤坐於地,氣喘籲籲。


    而趙禹卻仍坐於馬上,指揮五行旗精營士兵擇地紮營,遣派斥候望哨,摸清此地形勢。


    往常這些事情,也不必他來做。


    自有徐達等一幹將領代勞。


    不過今次隨行的卻無人能分憂,幸而以前他也潛下心來向徐達常遇春等當世名將請教,如今自己做起來,倒也有條不紊。


    楊逍本來對自己統率多年的四門弟子信心無比,可是此番與五行旗精營對比起來,才曉得自己原是帶領了一群烏合之眾。


    他又想起蘭州城外明玉珍的舉動,禁不住喟歎道:“往常咱們坐井觀天,隻道憑了一腔熱血意氣,天下都可去得,天下事都可做得。


    今日看來。


    實在是大謬特謬!”殷天正神色也略顯暗淡。


    歎息道:“過往幾十年江湖上廝混,天鷹教也算有個興盛模樣,威震江南。


    大亂起後,卻被海沙幫一群私鹽販子窮追猛打。


    直至徹底被逐出江南。


    以前我隻以為天命不照我。


    現在才勉強瞧個明白。


    原是咱們那一套在當下已經通行不了了。”


    話題一展開,眾人紛紛各抒己見,益發覺得憑一群江湖漢子奢望驅逐韃虜、問鼎江山是怎樣一番鏡花水月的癡人說夢。


    紮營之事已近尾聲。


    趙禹也返回來,聽到眾人這一番頗為心灰意懶的談論,忍不住笑起來,說道:“諸位倒不必太過沮喪,江湖天下本就一體,密不可分。


    製衡江湖來製霸天下,雖然是癡人說夢,但若說江湖人在這波詭雲譎的天下大勢中無甚作為,卻也有些妄自菲薄。


    你們瞧一瞧,因這六派圍攻光明頂,引得天下義軍形勢糜爛至斯,就知此言不虛了。”


    提起此事,殷天正忿忿道:“俠以武犯禁,無論太平時還是動亂時,江湖總是惡的,破壞多過建設。


    本教多少仁人誌士拋頭顱灑熱血,數年苦功,毀於一旦!”這一番話,由殷天正這大半生都在江湖上載浮載沉的老江湖口中講出,該是多麽慘痛的體悟才有這樣的認知,可想而知,天鷹教兵逼總壇忤逆之舉,終是此老心中難以抹去的悔恨。


    趙禹卻搖頭道:“這江湖,就是一柄刀。


    前次刀柄握於人手,咱們猝不及防,隻能生受了這一刀。


    痛定思痛,往後隻要這刀柄握在咱們自己手中,不失為一柄利刃。”


    聽到這話,眾人精神皆是一振,楊逍卻不無憂慮道:“話雖如此說,可是咱們明教過往在江湖上惡名昭著,若想把持住整個江湖,談何容易!”“事在人為。


    要把持江湖,卻和咱們明教的名聲沒有什麽關係。


    一群記吃不記打的角色,利之所趨,如臂使指,有什麽為難?”趙禹篤定的語氣,令眾人心中生出許多遐想希望,不自禁就將目光轉向東南方。


    那裏層巒疊嶂,山峰聳立,正是武當山!張無忌站在營外,眺望著巍峨武當山,瞧著那既覺熟悉卻又有幾分陌生的景致,心中感慨良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哪怕身邊有楊不悔這個活潑靈動的妹子一直在逗他講話,仍然沉默無比。


    數年前離開中原前往西域昆侖山,楊不悔年歲尚小,縱有些記憶也都變得模糊起來。


    再次回到中原,雖然一路疾行有些疲累,但瞧到種種西域瞧不見的新奇畫麵,仍覺興致高昂,迫不及待要與人分享。


    可惜同行這幾女,除了自己母親,便皆是與那恐怖魔君有牽連的女子,而且彼此之間氣氛古怪,麵對她們時,楊不悔總有幾分約束之感。


    反倒是多年未見的張無忌始終未變,待她一如數年前的溫和體貼,楊不悔也樂得與張無忌廝混在一處。


    楊不悔雖然年齡比張無忌要小,但麵對這個身世乖張可憐的年輕人,心中卻不自禁生出幾分母性關懷。


    她本是天真無邪的少女,動了心思也肯耐下心來揣摩張無忌的心思變化,見自己多次逗弄想要張無忌開心,他卻始終凝望著武當山方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忍不住柔聲道:“無忌哥哥,你可是想要回武當山了?”聽到這話,張無忌神色越發黯淡,搖頭澀聲道:“我現在這樣子,已經沒麵目去見太師父了。


    宋師伯他們落入韃子手中,與我脫不了幹係。


    我、我對不住他們……”講到這裏,張無忌眼眶中已經蓄滿淚水,一臉自責。


    楊不悔見狀,在一旁伸手握住了張無忌的手掌,勸慰道:“這怎麽能怪你?要怪也要怪這些人賊心不死,輕易就被教主用計所趁。


    要怪就怪教主,全是他狡詐,硬要將你推出來,明明你自己是不樂意的……”張無忌卻搖頭道:“怎樣說,我的責任都推脫不了。


    不悔妹妹,我心裏為難極了!一麵我知道明教中不乏楊伯伯、胡先生和我外公這樣的好人,一麵是我至親的師伯師叔,我隻能眼睜睜瞧著他們交惡,自己卻做不了什麽。


    隻能瞧著趙無傷他玩弄陰謀詭計,坐觀六派皆被韃子擄去!明明可以與六派握手言和,共同對抗韃子,可恨這趙無傷,隻因為自己和韃子的郡主牽扯不清,就拱手將六派推進萬劫不複的險地!是我瞧錯他了,可笑以前我還以為他是一個好人!”楊不悔聽到這話,緊張地左右觀望,才小聲道:“無忌哥哥,這話你千萬不要跟旁人講起。


    教主他殺人不眨眼的,就連我爹爹現在都對他言聽計從,武林中再沒人鬥得過他!你若是惹惱了他……”“便惹惱了他又如何!哪怕他現在就在我麵前,我也要這樣說!趙無傷是一個隻會玩弄陰謀詭計的小人,一麵喊著驅逐韃虜,一麵卻與韃子的郡主勾肩搭背,暗害武林正道人士,無恥之尤!明教若再給這種人帶領下去,與世人為敵,早晚要落入萬劫不複的險地!你瞧著吧,他妄想毀滅武林正道,我太師父不會放過他的……”張無忌一臉痛心疾首,慷慨激昂道。


    楊不悔大驚失色,忙不迭伸手捂住張無忌的嘴巴。


    然而他語調這般高,早已經驚動了據此最近的女眷營。


    營中隸屬地字門的明教女弟子紛紛轉頭往此處瞧來,楊不悔見狀後,連忙拉著張無忌往遠處跑去,張無忌卻仍固執著不肯動彈。


    兩人正拉扯之際,營中卻有一道倩影閃出來,經由胡青牛診治,已經恢複幾分嬌俏模樣的殷離怒氣衝衝走過來,指著張無忌怒喝道:“張無忌,你是瘋了麽?若非瞧著你是我表哥,現在就要給你千蛛萬毒手嚐嚐滋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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