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很想了解,我們是如何得知這一情況的。”看著程奎茫然疑惑的目光,林靖解釋道:“我可以很明確地告知你,這是昨日我營的斥候兵打探的消息,邊城一萬增兵並未趕赴寧武,反而是直奔燕巢而來。”


    “你的斥候兵?”程奎疑惑道:“你還留了人手監察邊城宋軍的動向?”


    林靖淡然一笑,道:“我曆來生性多疑,倒讓你見笑了。”


    “不,不。”程奎連連擺手道:“林軍使謹慎有加,實乃令人佩服之舉,若非軍使留了個心眼,今趟隻怕我等要遭人戲耍至絕地了!”


    “趙武刻意再留後十裏,目的便是擔心一萬宋軍動靜太大,會引起我們的注意!”陶全安神情凝重地道:“若非我家軍使曆來要求我等重視軍情,廣布斥候,今日之後,我們兩都必然將陷入絕地。”


    程奎向陶全安拱手道:“陶副使,此事程某先謝過了,眼下最緊要事,是先謀定你我下一步該如何動作,不知你們可有對策?”


    陶全安道:“此事尚需商議,我家軍使也是得知情形後立即便請了都頭過來的。”


    林靖點頭道:“先不提如何應對,林某尚有一事需向都頭請教。”


    程奎道:“林軍使但說無妨。”


    林靖道:“敢問都頭,何敢相信於我?”


    程奎沒想到林靖會如此一問,立時有些尷尬道:“程某深知自身魯莽,不善於察覺周邊情形,軍使所言,雖無確鑿依據,但程某卻不疑有他,像趙武這樣的人,本就讓我疑慮重重,鄭元成此人我也甚是不喜,前麵在邊城裏呆得煩悶,一時衝昏了頭腦,竟自己撞上此人的刀口中去,此時我已悔之不及。”


    林靖歎道:“說起來,倒是我勸都頭前去尋的鄭城主……”


    程奎道:“軍使無需多言,此事還是我自身的緣由,與軍使無關,這刻還是先商討對策才是。”


    林靖稍稍點頭,而後道:“我打算更改行軍路線。”


    “擅改路線,隻怕要落了趙武口實。”程奎道:“我等既已受鄭元成節製,此等作法無異於違背軍令。”


    “違背軍令總好過成為誘餌。”林靖輕咳一聲,故作正色地道:“若是為了我大宋朝能大勝黑狼軍,我便是做一回這有死無生的誘餌也無甚所謂,但怕就怕單憑著一萬邊城宋軍,隻怕很難重創黑狼騎,因此我等很有可能是白白送死。”


    邊城宋軍步卒居多,鄭元成竟妄想引誘黑狼騎入甕,林靖將將得知此事時,也是被驚出一身冷汗。


    他倒是沒想到鄭元成表麵上無甚表露,實際上心性卻是十分陰毒。


    最可笑處,還是他早已認為鄭元成不是能輕易放得下蘇允兒這個心結,故此才刻意通過程奎將自身推到了鄭元成的身邊去,卻仍舊沒有預料到鄭元成會做的如此果決,一石二鳥的計策都能被其想了出來。


    偏偏林靖自己卻是刻意跳進了這一坑中。


    連他自己都不太確定,是否是鄭元成對蘇允兒的畸戀已經無形間引起了他自身的怒意?才想要以身試險,最後讓一箭雙雕的得利者變成自己?


    自己是為了蘇允兒才如此作為的嗎?


    答案應該是連自己也不確定的吧……


    不過若不是鄭元成心思過於陰沉,林靖倒還真沒打算與其爭鋒相對。


    林靖在心中失笑,既想要第三都有所作為,又不願將所有的好處都讓鄭元成占了去,而且還得讓其吃上個啞巴虧,這個計劃的難度未免太大了些,而且一切的前提還是必須真個能對付得了黑狼軍!


    因此林靖覺得刻下最首要的,倒變成了與鄭元成一樣的目的,先要想辦法讓一萬邊城宋軍盡可能的重創到黑狼騎才行。


    坑是自己挖好跳下去的,如何爬坑,則需要施展出渾身解數以及一點小小的運道了。


    大約是林靖的沉思影響了周圍之人,在他思索時,旁人在旁大氣不敢出的靜靜等待,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這些人哪裏會想到林靖先前的想法,竟是飄飛到一段很有可能成為爭風吃醋型事件的思緒裏去。


    “拿地圖來。”收拾好心情,林靖喚人取來那份地圖,將地圖在麵前的桌麵上攤開。


    “鄭元成若是想以我營為餌,引誘黑狼騎出動大軍前來,那必然需要我營首先被黑狼騎發現,而後至少要頂得住幾波小股黑狼騎的進攻,才會促使敵方主將派出大隊來援。”林靖向身邊眾人分析道:“我想鄭元成已經預估我們能堅持個一時半會,所以才讓趙武將路線擬定好,讓我營按照既定路線前往探查,你們仔細看看,在我營正前方五十餘裏處,有一地方名為坳土坡,這處實際上是一座低矮山坳,處於燕巢一帶的西南麵,趙武的軍報上說此處並無黑狼騎活動的蹤跡,但我估計,此地實際上早已被納入黑狼軍的監測範圍。”


    “你的意思是,鄭元成是希望我們被圍困在坳土坡,然後依山防禦,節節抗擊,直到吸引出黑狼軍大隊?”程奎見林靖說完,立時接口道。


    “我之所以如此設想,”林靖繼續解釋:“是因為此處恰好是一個三接地帶,西麵接邊城前往燕巢的山林區域,北麵則是一片西北地麵上時有存在的小型荒漠,而向內則是與燕巢中心地帶相接,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坳土坡附近盡是山林,地形起伏,不利於騎兵作戰,卻利於步卒接近埋伏,乃是一萬宋軍能與黑狼騎正麵抗擊的最佳地點,鄭元成是考慮到一旦騎兵進入這片山林,想要再撤出去,就得花費些許時候了。”


    “當真可笑。”程奎仔細思慮後道:“鄭元成莫非以為單憑我們這兩三百號人,真能引來黑狼騎大軍不成?”


    “我想不太可能。”林靖道:“至多來個千人隊……”


    “那?”程奎直覺上林靖還有下文。


    林靖果然繼續道:“但若在加上趙武的數百騎軍,那這個餌可就足夠誘人了。”


    “你是說,鄭元成連自己手下人都舍得拋棄?”程奎瞪大雙眼,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林靖恥笑一聲,大約是對鄭元成的為人表示不齒,但依然沉靜地分析道:“你我都知,邊城騎軍力量薄弱,這趙武手下的數百人馬,已經算是邊城內四分之一的騎軍力量,我相信黑狼騎的主將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同時正因為是數百騎軍之數,因此敵軍主將不會以為這是個埋伏,他隻會認為趙武是失誤迷途,才會盲目深入到了這裏,畢竟他絕想不到鄭元成連手下最珍貴的騎軍力量也敢用來當做誘餌,這損失可不是一般的大。”


    此時陶全安接口道:“軍使所言,當真頗有道理,若末將是黑狼軍主將,必然不會以為有詐!明明都已經騎軍匱乏的情況下,誰能想到鄭元成下得了如此狠心。”


    “娘養的,此人,當真陰毒!”在場諸人均是如此念叨起來。


    林靖笑了笑,道:“他可不是陰毒,而是梟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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