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威震河東


    “罷了,言歸正傳,陝東各府、州、軍的主官尚未到齊,但你兄弟二人數次與金人交手,本官提前見你們,便是想問問,如果侵占河東的李逆進犯陝西,當如何應付?”李綱繼續抿著他的苦茶問道。


    李植原是威勝(今山西沁縣)知軍,粘罕橫掃河東,他開城投降。與吞並河北的高世由不同,此人是一員能將,投降之前他的履曆可謂相當輝煌。與契丹人、黨項人都打過仗,無一敗績。知威勝軍後,平陽府有賊寇周五者,擁兵四萬,劫掠府州,唯獨不敢去犯威勝軍。河東宣撫使素知李植威名,命其助剿,他隻帶兩千人星夜兼程,一鼓而破。


    像這樣的幹將居然不經抵抗就開城投降,讓人匪夷所思。李綱透『露』了其中隱情,範訥宣撫河東時,強令折可求出戰以致大敗,李植激於義憤,當麵頂撞了他。範訥懷恨在心,數度在同僚麵前侮辱,李植一怒之下,索『性』叛國投降。


    現在如今成了女真人的急先鋒,他本是河東武臣,情況十分熟悉。種師中前腳一走,他立即親自帶兵占了太原重鎮,平陽府、昭德府、絳州、澤州的百姓早就渡河南逃,府州為之一空,李植有金兵在背後撐腰,全麵侵占河東是遲早的事情。


    “應該不會。”徐勝沉聲道。“李逆以威勝數千兵投降,如今不過是招降納叛,趁朝廷無力掌控兩河之際,糾集大批烏合之眾侵占土地。陝西五路皆有強兵駐防,卑職猜想,他不會來硬碰。”


    李綱聞言之後,未置可否,見徐衛沉『吟』不語,遂又問道:“子昂以為如何?”


    “卑職讚同徐知州的意見。”徐衛答道。沉默片刻,又補充道“其實要解決高李二逆的問題,首先就要弄清楚女真人此舉意圖何在。”


    李綱點頭表示讚同,起身道:“東京的看法是,金人欲以兩河為前沿,進而圖謀中原陝西。但一來金國無力控製如此龐大的地區,二來又擔心激起兩河之民反抗,因此用了叛臣。”


    徐衛卻不這麽認為,從曆史上金國攻破兩河以及東京地區後,先後用了張邦昌,劉豫等人作傀儡,建立偽楚、偽齊政權來看,他們不僅僅是想間接控製占領區域,更多的用意,是在宋金之間構建一片緩衝區。


    現在,曆史雖然改變了原有軌跡。但相信女真人這種“以南製南”的策略不會改變。試想,曆史上金軍兩次南侵,自身都沒有多大的損失。但現在不同,第二次南侵,粘罕的西路軍損失頗大,而斡離不的東路軍幾乎是全軍覆沒。這對戶口本就不多的金國而言,無疑是一個打擊。短期之內,對方無力再集結重兵來犯,但大宋兩河的防務已經被他們完全摧毀,沒理由到嘴的肥肉不吃。


    用南朝叛臣掌管兩河,在徐衛看來至少有兩個好處。第一,金國本身不用投入多少兵力,也就不會消耗其多少國力,有兩河緩衝區擋在前麵,有利於他們休養生息,以圖東山再起;第二,兩河是被侵占,大宋方麵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但用南朝叛臣作為擋箭牌,讓南人打南人,借以消耗大宋日漸空虛的國力。等到金國元氣恢複時,再以兩河為跳板,一舉而滅宋。


    聽完徐衛這番剖解,沉穩如李綱者,也不禁冷汗連連,為之『色』變。世上都以女真為狄夷禽獸之輩,仿佛此等化外之民還在茹『毛』飲血一般,但據此看來,金人用心之險惡,令人震驚!如果被徐九不幸言中,那麽三兩年之後,金軍複來,無異將會是大宋的滅頂之災!


    可東京那些人,還在為此次擊退強敵而沾沾自喜,甚至看不到眼前的隱患,終日爭吵不休。可恨自己被迫離開中樞,無法參與朝政,縱使有心,卻苦於使不上力。讓李綱宣撫陝西,雖出自耿南仲之手,但源頭卻在趙桓身上。


    原因無他,一個臣子的聲望如果登峰造極,到達了萬民仰望的地步,那麽皇帝就坐不住了。李綱是強硬主戰派的領袖人物,不但得到了軍民的擁戴支持,連讀書人也對他推崇備至。這才有了陳東等太學生圍宮請願,要求將他官複原職。這讓剛剛登基,滿心想有所作為,極力爭取民心的皇帝情何以堪?隻能把你攆出政治核心,丟到陝西來。這也就是為什麽,徐紹明明可以讓徐家獨占功勞,卻非要拉上何栗一起幹的原因。


    李綱想來也是明白這個道理,在收到消息之後,立即進宮麵聖,將個中貓膩挑明。他對趙桓說:“臣之行,無有複返之理。然臣書生之輩,實不知兵,今宣撫陝西,恐誤國事。”堅決拒絕這一任命。


    可官家更為堅決地不允許他推脫,嚴令其鎮守陝西。李綱甚至使出了殺手鐧,以身體有疾為由,乞求致仕還鄉養老,想以此為要挾。但趙桓似乎鐵了心,連續十三次駁回他請求退休的奏章。就在原先“如魚得水”的君臣二人關係陷入僵持之際,朝中那位急公好義,剛直不阿的台諫長官許翰,給李綱送去了一封信,信中隻有“杜郵”兩字。杜郵,便是當年秦軍統帥白起被賜劍自刎之地。一千年前這位戰神的冤死,讓本來想跟官家死磕到底的李綱膽戰心驚,終於醒悟,與白起那斐然戰績相比,自己的擁立之功確實算不得甚麽,於是受命。


    到了陝西之後,李綱雖然還算勤勉,但不免有些灰心喪氣。徐衛本來以為,李綱到陝西之後,肯定會大幹一場,哪知道一切都是依循舊例,墨守陳規而已。


    議論好大一陣後,剛到午飯時分,李綱出於對徐家兄弟的喜愛而留飯。當時有人來報,說鄜延張大帥已經入城,李綱素知張深乃徐彰老部下,便命徐勝去迎。而把徐衛領到了書房之中。


    徐衛端起新茶又喝一口,苦笑道:“再喝宣撫相公這杯茶,就知道午飯沒葷腥。”


    李綱這才會心一笑道:“知我者,子昂也。”


    這兩個忘年之交憑文案而對坐,徐衛的身份官階雖與李綱差著十萬八千裏,但後者對前者卻是分外看重。當初徐九在紫金山一戰成名入京後,李綱對他還沒有特別的印象,不過後來他受趙桓委托,秘密召集武臣商議抗金之策,徐九提出了集結各地之兵,布防於河北的策略,方使他刮目相看。以至於徐九行冠禮時,他不請自到。


    後來金軍二度南侵,他已經被貶出朝廷。但仍密切關注戰局,當得知徐衛一把火燒了斡離不的糧草物資後,李綱在安置之地仰天大笑,欣喜欲狂,甚至對妻子說,生子當如徐九!


    兩人沉默一陣,李綱開口打破僵屍:“子昂啊,你素有見識,依你之見,從今往後,宋金局勢將如何演變?”敢情這位陝西軍政大員把徐九當成未卜先知的神棍了,其實也難怪,誰叫這小子連續幾次準確“預測”了金軍的走向。


    徐衛一語驚人:“從今以後宋金局勢走向,都在相公身上。”


    這話卻讓李綱『摸』不著頭腦了,我都被攆出東京,根本無法參與朝廷樞要,還能有使上什麽勁?遂問道:“子昂此言何解?”


    徐衛伸手想去端茶杯喝一口,想起那苦澀的味道,又縮了回去。回答道:“兩河淪陷已成定局,往後金軍進兵方向,便以陝西為主。”


    李綱聽到這話眉頭一皺,兩河一丟,東京根本沒有任何屏障,金人若再來,該是直撲帝闕才是,陝西五路被幾代人經營,強兵之名已垂百年之久,且此處不比兩河地勢平坦,金人想圖陝西,恐怕沒那麽容易。因此笑道:“不至於吧?”


    徐衛望著他,沉聲道:“東京早晚必陷。”


    這一語之威,竟驚得李綱將手中茶杯失手打碎,東京可是天子所在!可是再震驚,李綱也不得不承認,從前兩河在手,我朝在金兵來襲之際,也不得不四處調兵拱衛京畿。以徐九為代表的武臣拚盡全力,能救一次兩次,可難保萬無一失。現在兩河丟了,東京暴『露』於金人鐵蹄之下,淪陷,的確是早晚的事情。


    “種師道去世前,曾建議官家退守關中,如今看來,果然是有先見之明。然官家置之不理,當時我也認為此舉斷不可行,畢竟東京為天子之都,不可輕棄。但以目前局勢看來,卻是不可不行。”李綱麵有憂『色』道。


    忠臣之所以是忠臣,就在於他們雖然受了委屈,一時發發牢『騷』抱怨幾句,可心裏頭終究還是想著念著他們的皇帝,即使那皇帝諸多不是。


    “宣撫相公且寬心,朝中也不乏有識之士,會奏請天子退居關中的。而且,卑職認為,相公在陝西,比在東京更好。”徐衛勸道。


    李綱初聽這話時,還沒甚反應。但細細一想,卻發現徐九這句話實是在理。兩河淪陷,中原亦危,陝西就是擋在女真麵前的一堵銅牆鐵壁,所謂英雄用武之地是也。我若在此處善加經營,北可拒黨項,東可抗女真!再則,若官家真的退守關中,京兆當然是“行在”的不二選擇。到時候,自己不又回到中樞了麽?


    一念至此,心中積聚多時的抑鬱之氣一掃而光!拍案道:“不錯!子昂言之有理!有我李綱在陝西,斷不使金人沾指川陝!”


    徐衛看著豪氣幹雲的頂頭上司,含笑不語。趙桓讓李綱宣撫陝西,實在是一個英明無比的決定,無論是對他,還是對自己。李相不但是主戰派,還是強硬主戰派,他對女真人隻一字,戰!死戰!死戰到底!有了這個思想,他就不會拿文臣慣有的態度來對待武臣,陝西的將領們今後不再是木偶一般,被人牽著線動。


    而且,自己剛才雖然勸李綱說,會有人奏請皇帝退居關中。但能不能成行,還是未知之數。趙桓自己可能會傾向於離開東京,但朝廷裏那班大臣未必同意,以皇帝曆來的行事作風,一旦反對的聲浪太高,他就極有可能改變初衷。如果這樣,害的隻能是他自己,反正,哥已不在東京。


    李綱與徐衛的這次談話,看來是擦亮了他因一時憤怒而蒙蔽的眼睛。兩天之後,在陝東軍政長官麵前,他慷慨陳詞,堅定地表示,將與陝西文武官員一道,誓守此地,使金人不敢覬覦八百裏秦川,天府之國。


    同時表示,目前兩河局勢持續惡化,陝東的將領們要有心理準備。回去之後,務必整頓兵馬,並招募鄉兵弓手,充實軍事力量。尤其要妥善處理流民,賊寇的問題,穩定壓倒一切!這一點,陝東諸府州軍,可以參考定戎軍的做法。


    此次軍事會議結束後,在徐衛臨行之前,李綱特別囑咐他,讓他勤勉用心,等明年,他便上奏朝廷,保徐衛統領華州。大宋開國以來,可還沒出過二十幾歲的知州。


    李綱不但是忠臣,還是幹臣,不久之後,便透『露』出紮根陝西的意思。一方麵命令各路整頓軍隊,充實鄉兵,加強武裝力量。一方麵極力關注工商農業,在得知千年以來灌溉關中的鄭渠和白渠都出現不同程度的淤塞情況時,立即組織人力物力加以疏通。鄭白渠是關中地區最重要的水利工程,唐代時,便可灌六千餘頃。後來因戰『亂』等緣故,渠道淤塞不堪,至宋時,隻可灌三千餘頃。雖經大宋曆代地方官員疏通,但灌溉麵積也不過兩萬餘頃。李綱組織的這次疏通工程,便鄭白渠灌溉麵積一躍達到三萬五千頃,曆史最高紀錄。


    京兆雖不再是帝都,但此處是對夏作戰的前沿根據地,又是物資的集散之所。特殊的地理位置,曆史意義,和軍事形勢促成這一地區商業繁榮。據稱,京兆的商業稅在北方排第五,全國排十六,在陝西五路“軍事重鎮”這種影響下能取得如此成績,殊為不易。李綱有鑒於此,十分重視鼓勵工商業發展。也許是上天故意給他這上任新官出難題,徐衛他們前腳一走,京兆後腳就發生了大規模的商人罷市。


    別以為“士農工商”,商人就始終是弱勢群體。在宋代,因為曆代皇帝都重視商業發展,商人的地位也就水漲船高,不但不受歧視,一些朝廷權貴還很樂意與富商大賈結親。因為一來這些人家資巨萬,不但不在乎嫁妝多少,反而倒貼巨額聘禮。從前,便有富商接連迎娶五位宗室女,而被民間戲稱為“五駙馬”的典故。除此之外,商人子弟有才者,還可參加科舉入仕。


    其實京兆這次商人罷市,也不知是誰傳的謠言,說宣撫相公認為“陝西鐵錢不便於民,宜效四川,易為交鈔。”結果老百姓一聽,怎地?鐵錢要廢了?於是爭相用鐵錢購物,那商家也不是傻子,我把鐵錢收了,等交鈔一發行,不就是堆廢鐵麽?於是拒賣罷市,抗議官府。結果老百姓連吃鹽都成問題,淡出個鳥來,也到官府請願。李綱在調查清楚之後,知道是有人在給他下絆子,立即發布公示,明令買賣物品,“納其值者,盡以鐵錢”,並表示今後一切消息,以宣撫衙署的公示為準,百姓勿信謠言,很快平息罷市風波。


    陝西在李綱領導下,一麵抗擊黨項,接連收複失地,將夏軍完全趕出國境。一麵大搞建設,興修水利,鼓勵工商。就連他的死對頭,首相耿南仲也不得不對趙桓說,李綱治陝西,成效斐然。


    可高李二逆也沒閑著,至是年歲末,李植被金國皇帝吳乞買封為河東安撫使,兵馬元帥,提領河東軍政事務。並以粘罕麾下悍將完顏突合速為兵馬副元帥,實掌兵權。李植號稱他已接管河東並、代、忻、汾、遼、澤等十二府州,並叫囂明年上半年將統管河東全境。


    至於高世由,那就更不得了了。占了真定河間二府重地,河北又是一馬平川,在少量金兵配合下,他糾集起十幾萬烏合之眾,一路南下,幾乎抵達北京大名府。有趣的是,金帝也封為他河北安撫使,兵馬元帥,提領河北軍政事務。並以與二太子相親的金將完顏賽裏為副元帥,實掌兵權。


    河北本是義軍蜂起,徐家兄弟追擊斡離不時,徐衛以“兩河義軍巡檢使”的身份號令河北義師助戰。導致不肯屈服的河北男兒一呼百應,幾十萬義軍前堵後追,痛打落水狗,讓堂堂金國二太子幾乎是隻以身免。


    義軍本來是一支可以借助的重要力量,可東京方麵不太在意,對於河北義軍求援的請求時常置之不理,這才讓高世由進展神速。反觀河東則不然,徐衛是河東義軍總管,一到任就立即聯絡河東各路義軍,在『摸』清義軍情況後,指示各路義軍首領,今後的抗戰形勢將十分複雜,要小心防備。同時也鼓勵他們,說金軍元氣已傷,短期之內不會有大規模的南下動作。李植隻能招降納叛,拚湊軍隊來侵占府州,命令他們尋機而戰。


    在河東義軍看來,徐總管的意見,那就是朝廷的態度。一來敬佩紫金虎的威名,二來又得到“朝廷”肯定,河東義軍規模小的,便時常襲擾破壞李植的偽軍。規模大的,搶先占了城池,甚至反攻被李軍侵占的府州縣。李植號稱接管十二處府州,其實隻到汾州一線。近半河東府州,要麽處於失控狀態,要麽就被義軍占領。


    不過義軍的情況也很困難,一無糧餉,二無軍備,甚至連個名分也沒有。徐衛體諒河東義軍難處,先是向李綱上報,後經李綱報到東京,建議對河東各路義軍首領授予官階,以表彰其護土救民之功。


    徐紹收到陝西上報後,與次相何栗均表示支持,複函陝西,讓李綱視情況自行定奪。李綱又複函徐衛,讓他上報義軍首領名單,均授六品以下官銜。一時間,河東義軍士氣大振,都遵徐衛號令,姚平仲不是號稱“小太尉”麽?河東豪傑欽佩徐衛,但人家是上級長官,不能總叫“紫金虎”,頗顯不敬,便送給徐衛一個綽號,“小樞相”,壓死姓姚的。


    河北義軍一來被高軍『逼』得無處容身,二來看到河東義弟兄們搞得風生水起,紛紛西進。結果這麽一來,河北南部的平陽、昭德、河中三府,絳、解、澤三州不大的地區裏,竟雲集義軍二十幾萬,一時形成反攻李逆之勢。


    李植一見壞了,我才拉起七八萬人馬,你就搞出幾十萬。這河東的義軍是有人在背後撐腰?於是一麵帶著他的精銳到前線助戰,一麵火速讓完顏突合速向金國求援。


    徐衛收到河東義軍關於李植親臨關線的報告後,與部下商議,認為稍後很有可能有金軍會協同李軍作戰。於是上報京兆方麵說,現在河東抗戰形勢一片大好,應該善加扶持,使李逆不至於全麵控製河東。建議出兵助戰,給李逆一個下馬威,也警告女真人,不要輕舉妄動。李綱也感覺到,在朝廷禁軍無力收複失地的情況下,借助義軍確是可行之策,遂奏請於朝廷。


    東京,樞府。


    那位與折彥質同榜進士的張浚捧著奏本行『色』匆匆,拐彎的地方甚至與同僚撞了個滿懷,惹得對方詫異道:“德遠,何事喜成這般模樣?”


    張浚晃了晃手中奏本,嘖嘖稱奇道:“好事!好事!”說罷,也不理一頭霧水的同僚,徑直投樞密使辦公之地而去。


    時徐紹正在簽發對二哥徐彰的任命。近來朝中風頭不對,某些文臣認為擊退了強敵,大傷金國元氣,南朝已經無憂。並對官家有意拔高武臣地位的作法深感不滿,便開始攻擊武臣。第一個遭殃的,便是姚平仲。也合該這廝倒黴,平素裏不可一世,誌得氣滿,依仗皇帝的寵信,誰都不放在眼裏。近日,有言官拿他救太原時兵敗一事作文章,重炒冷飯,認為他的才能不堪大用。又有人彈劾在他折彥質帳下時,不敬長官,時常惡言相向,其德行為人不齒。平日不積德,牆倒眾人推,馬上就有禦史彈劾他救徐衛時遷延不前,其心可誅,建議收了他的兵權。搞得姚家父子日夜擔憂,四處求人。


    徐紹敏銳地察覺到,文官集團對武臣的清算開始了,徐彰因為功勞太大,名氣太響,又有自己這個作樞密使的弟弟在,暫時沒人敢動他。但以二哥的『性』格,早晚會惹禍上身,不如學老九,離朝避禍。


    本來,他有意將哥哥安置到陝西,因為朝廷有不成文的規矩,對於將門,“父子兄弟皆隸一軍。”這看起來似乎與宋代“崇文抵武”的國策相違背,其實則不然。在宋代實行募兵製的情況下,以“天下失職狂悍之徒”組成的軍隊地位低下。軍人以從軍為職業贍養家庭,也隻能以軍營為家。因此,軍人子弟既缺乏必要的文化素養,也沒有其他謀生手段,於是舉家從軍便成了必然。


    而大宋曆代統治者從穩定軍隊和兵源的目的出發,也有意培養軍人子弟安心軍營。如宋真宗就曾表態:“朕念取農民以實軍伍,蓋非良策。惟軍伍之家悉有子弟,多願繼世從軍,但慮父兄各隸一軍,則須分別,以此不敢應募,今可曉諭許隸本軍。”


    當時的樞密使王欽若附和道:“此輩常從父兄征行,兵甲位伍,熟於聞見,又免廢農畝而奪耕民,真長久之畫也。”


    因此,北宋的將門大多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一家老小都在同地為官。朝廷也不怕他們坐大而起異心,因為有“更戍法”在,一地的禁軍在衛戍一段時期後,便要調往他處,這便是有名的“將不知兵,兵不識將”。


    扯遠了,徐紹這個安排徐彰卻不同意,說如果放外任,寧願到山東。當時,山東賊寇為禍尤巨,甚至有自稱“天公”者。徐紹遂請何栗奏請於官家,將徐彰任命為京東西路宣撫副使兼製置使,前往坐鎮山東。可朝廷實在沒有部隊派遣,結果徐太尉偌大個官,還是節度使,隻帶著不到三千人前往山東上任。


    “稟樞相,陝西有公文到。”張浚整理衣冠,確認儀表堂堂之後,方才入內稟報道。


    “哦?拿來我看。”徐紹近來一聽到是陝西來的消息,心情都大不一樣。李綱是個幹臣,他宣撫陝西指定沒錯,咱們徐家幾個子侄也不是泛泛之輩,想來必是好消息。


    等看完李綱的奏報之後,徐紹大喜!好小子,給你加個“河東義軍總管”,本來是官家因你資曆太淺,官階也不高,怕人小覷你,故意拿個不太正式的職務抬高你的身價。沒想到,你小子竟給鼓搗出二十幾萬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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