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便宜行事


    正當徐衛為難之際,李綱一句話卻引起了他極大關注。“對了,子昂,東京之圍已然解除。”


    這可是個好消息,三叔被官家留在東京,擔任留守司的長官,全麵負責對金作戰。之前聽說金軍一路追擊趙桓,並圍攻京城,還一直擔心來著。徐衛聽後,趕緊問道:“金軍幾時退的?”


    “半月之前便已撤走,東京無虞。徐太師已傳書至此,拿去看吧。”李綱起身,從公案上取過留守司發來的公文遞到他麵前。


    徐衛卻不伸手去接,李綱見狀,說道:“此間並無外人,但看無妨。”


    徐衛這才接過。原來,因為徐紹堅決抵抗,徐洪、韓世忠、嶽飛等將率士卒拚死力戰,累次擊退金人進攻。再加上眼看著就要進入六月,氣候火熱,北軍很難適應。士氣受到挫折,兀術無奈之下,將從揚州一路掠奪回來的金銀財物裝成車隊,經滑州渡河北去。這道公文中,除了告知金東路軍已經撤退外,徐紹還秉承鎮江行在的旨意,召何灌南下!陝西軍務暫由製置副使種師中主持。


    徐衛的目光在這段文字上停留了許久,因為古代行文沒有標點符號,斷句成了一門學問,他必須再三查驗,以確認無誤。將公文交還李綱後,徐衛十分不解,按說趙桓將心腹武臣何灌派到陝西六路來統兵,應該是一個大的方針政策才是,不說堅持一百年不動搖,好歹也撐個七八年吧?這才多久?怎麽又要調何灌去行在?這趙官家有沒有一件事情能堅持做到底的?國家的大政戰略說變就變?


    李綱將公文放還案上,此時,他的心情可以說是很複雜的。陝西所有文武官員恐怕都不知道,何灌這次被調回鎮江行在,就是他李伯紀一手促成的。在曲端上一次不肯進兵之際,他強烈要求何灌采取強硬的勝仗,但後者沒有聽從。李綱見此情形,終於將那道早已寫好的奏章送往東京留守司以及鎮江行在,彈劾何灌,要求免去他陝西製置使的差遣。現在,官家給東京留守司下了詔,召何灌還朝。


    不過,還有一點,是李綱也不知道的。趙桓在鎮江定頓下來之後,首要之務,就是整編追隨他南下的軍隊。然而此時,他身邊能用的武臣極少,西京留守張叔夜被委以“殿帥”重任,兩個兒子張伯奮,張仲熊也被越級提拔。可惜,張叔夜年事已高,連年勞頓,竟猝逝於軍中。趙桓身邊一時連個主持軍事的人都沒有,本想用折彥質,但此時折仲古已經在張羅樞密院那攤子事。何灌的兒子何薊雖然剛剛立了功,但資曆和威望都太淺,難挑大梁。正好這時候,李綱的奏章快馬加鞭送來了。


    現在參倒了何灌,李綱為何還心情複雜?原因就在於,種師中執掌六路兵權,這本是他樂見其成的事情。可眼下種太尉臥病在床,別說上陣指揮,就是走路都成問題。


    想到此處,看著麵前英氣勃勃的紫金虎,李綱不禁苦笑:“子昂何不早生幾年?”


    徐衛神情凝重,何灌調走,種師中病倒,李綱又指揮不動軍隊,曲端豈不是更加有侍無恐?想到此處,便向李綱問道:“種太尉病情如何?”


    “唉,本相去看望過,背上幾個碗口大的疽,下不得床。”李綱歎道。


    徐衛臉上更加晦暗,沉『吟』道:“卑職冒著風險從前線回來,便是因為擔心大戰一起,曲都統不肯協同。”


    李綱一聽,試探著問道:“依子昂之見,若在軍前罷免了曲端,行得通麽?”


    徐衛斷然搖了搖頭:“恕卑職直言,我原本也是這麽想的,但現在何少保被調走,種太尉又臥病,曲端恐怕會更加跋扈。臨陣換帥本就是忌諱,再加上眼下情況複雜,貿然罷免,後果誰也無法預料。”他的身份特殊,跟李綱交情匪淺,因此以一路帥守的身份議論都統製的人選,這種**的話也可以直說。


    李綱陷入了沉默,自從環慶兵變之後,西軍人心浮動,這種時候可謂分外緊張。可曲端現在按兵不動,延安隨時都有被攻破的可能,西軍不但要立即進發,而且要精誠團結,不如此,何以擊退粘罕?


    正百思不得其策時,忽地心中一動,何灌離職後,本該由種師中主持陝西軍事,可現在他臥病在床,不能理事。可以借著這個由頭,讓合適的人暫攝製置使職權。想到這裏,對徐衛道:“子昂,今太尉病重而不能出征,若由你兄徐義德暫掌兵柄,妥否?”


    讓我大哥暫代製置副使?這倒也是個辦法,大伯當年在西軍中就有相當聲望,大哥自小跟他出生入死,南征北討,一步步打到今天的地位,讓他代理製置副使倒也合適。而製置副使當然高於都統製。隻是,陝西製置副使位高權重,哪怕是李綱也無權任命,至少也要遠在東京的三叔用留守司長官的身份發布命令。此去東京,路途遙遠,幾時才能拿到任命狀?


    “恐怕時間來不及?”徐衛問道。


    李綱略一思索,揮手道:“無妨,我為陝西宣撫使,緊要時機,有便宜行事之權。暫時先由宣撫司出具命令,讓徐原借補製置副使一職。同時,以銀牌快馬向東京留守司請示,爭取最短時間內拿到任命狀。”


    徐衛霍然起身,執禮拜道:“若如此,則可與粘罕一戰!”


    李綱知道這後生素來謹慎,但他實在想知道前線領軍大將到底有沒有信心,因此鄭重地問道:“子昂直言相告,有無把握解延安之危?”


    徐衛一時沒作回答,空口白話誰不會說?婁宿雖然在定戎大敗,但他殘餘的實力也不可小視,再加上粘罕親自掛帥出征,就算保守估計,金軍現在的兵力也應該在十萬左右。現在,曲端出兵三萬餘,我弟兄三人帶甲四萬,七萬人對十萬金軍。還別說我徐衛,就算已故的老種相公複生,你問問他,有沒有必勝的信心?


    可是,抵抗金軍,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玩不過就算了。延安是陝西咽喉之地,又是陝西東部的第一大屏障,如果女真人拿下整個鄜延,就能以此為據點,不管是向西推進攻環慶,涇原,還是轉兵向南,取陝華,長安,都決於粘罕。其影響將十分惡劣,想到此處,徐衛懇切地回答道:“卑職必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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