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竟收奇效


    馬軍鋪天蓋地而來,漫野之中,入目俱是驍騎!如洪水『蕩』滌著汙穢,席卷一切!那轟鳴的蹄聲猶如九天之驚雷,震懾敵膽!麵前的金軍營寨在顫抖,失去統一指揮的士兵手足無措,很多人掉頭就跑,朝後頭湧去。


    當一名滿麵紅光的鈐轄軍官奔出帳來,舉著刀大喊迎敵時,他身邊全是潰逃的士兵!


    “站住!上營樓迎敵!脫逃者死!”這名鈐轄滿嘴噴著酒氣,歇斯底裏地吼著。並一把拖住從身邊奔過的士兵,奮力朝前摔去。他這一舉動,倒震住了周邊的逃兵,驚恐不安的士卒停了下來,瞪大眼睛盯著長官。


    可就在此時,越來越多的逃兵如浪『潮』一般將他們淹沒。鈐轄官製止不了,蜂擁而來的兵『潮』將他推擠著,裹脅著向後移動。最終,他也放棄了反抗,加入了逃兵的行列。然而,兩條腿的人怎跑得過四條腿的馬?


    驍勇的騎士高聲嘯叫著,風馳的戰馬從營前的鹿角拒馬上一躍而過,直衝營中!望著麵前四散逃竄的敵人,騎士沒有絲毫憐憫,他們揮舞著戰刀,讓雪亮的刀鋒幻化著作匹練,那一閃而沒的光芒之後,往往帶起噴薄的血雨!


    慌『亂』的金軍將士如退『潮』般從營裏搶出來,可他們絕望地發現,身後便凡目力所及的地方,全是他娘的騎兵!


    第一座營寨未經任何抵抗,就告陷落,潰逃的人『潮』衝向了第二座軍寨。在這裏,將士們剛剛得知了西軍來襲,正準備往營樓上衝時,『亂』兵已經不可避免地撞了過來,望著眼前攢動的人頭,就算再勇敢的戰士也沒有了勇氣,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緊接著,第三處軍營裏的士兵,也稀裏糊塗地跟著跑。西軍的騎兵,就如同牧羊人一般,驅趕著羊群!


    很快,整個鄭州城西麵的軍營為之一空,倉皇逃跑的兵『潮』不辨東西南北,哪裏沒有西軍就往哪裏竄。可如影隨形的騎兵不會放過他們,呼嘯而至的白羽往往讓拔腿狂奔的士兵一個趔趄,栽倒在地!挾帶著勁風的砍刀如鐮一般收割著人頭!


    數以千計的金軍將士,就這麽被驅趕著,***著,哭爹喊娘,『亂』成一團。他們很多人的目的地就一個,鄭州城!


    當密密麻麻的人『潮』湧過來時,剛剛得知消息的守城軍官斷然下令!封閉城門!當看到那座吊橋緩緩升起時,亡魂皆冒的士兵們絕望地叫罵著!回首一看,敵軍騎兵已經掩殺而至!求生的**,使得這些充滿了恐懼的士兵再次邁開步子……


    呼號的風聲之中,夾雜著呼喊聲,慘叫聲,金石相交之聲。輕裝上陣的騎兵們一刻也不得閑,戰馬橫衝直撞,他們得在馬背上不住揮砍身邊的逃兵。沒有反抗,哪怕是急著逃跑以至忘了扔掉手中長槍的人,也沒有想過掃一下馬腿。在騎兵的追殺下,這些本該拚死作戰的士兵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數十騎從西南風馳而來,他們顯然不是徐衛的騎士。


    撒離喝臉上的神情難以形容,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不過就是去梅山打了一陣獵,遇到風起便回來。可眼前的景象讓他不敢相信!他自負堅如鐵石的營寨成了擺設,他的士兵正被無數騎兵驅趕追殺!


    黑壓壓的人『潮』已經漫過了鄭州城,向東湧去。撒離喝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辦,城肯定是進不了了,進城外的營寨也有高度的危險,因為誰也不知道剩下的軍營,會不會在這一望無際的『亂』『潮』衝擊下潰散!


    突然!他眼前一亮!因為他看到,在城池東麵的一處軍營裏,他的馬軍出來了!好!太及時了!隻要自己的馬軍能夠拖住西軍騎兵一時,容他喘一口氣,那麽他就有機會將城東的幾處營寨盤活起來,擋住西軍攻勢!


    可很快,他就失望了。因為那些從軍營裏出來的騎兵望著眼前泄洪般壓來的人『潮』,根本沒處下手。他們遲疑片刻之後,調轉馬頭,往東南方向奔走!


    撒離喝急得大罵!這些簽軍全是飯桶,全他娘的靠不住!正當他怒火衝天之際,一夥騎兵離開了人『潮』,往這邊奔來。他們已經引起了宋軍的注意!


    顧不上再罵,撒離喝引數十名騎士拚命催動戰馬飛馳!身後,馬蹄聲漸漸近了!嗖!一支白羽從他身旁飛過,這位金軍大將回頭一看,隻見西軍騎兵緊追不放!暗罵一聲,他盡量俯***子,縱馬狂奔!而女真騎士們則張弓搭箭回『射』!


    “快!你們包抄過去!將賊兵往東北方向趕!”騎兵陣中,楊再興放聲大呼。因為他們自西而來,在他們驅趕下,金軍潰兵本能地往東跑。但東麵過去是一馬平川之地,選鋒馬軍還要費時費力地去追殺。在鄭州東北方向,則有一條河,名喚金水河,一直流到東京。將潰兵趕入河裏,不比追殺來得便利?


    軍令一下,一部騎兵飛快地調轉方向,在曠野中劃出一道弧,迂回到潰兵側麵,迫使他們往東北方向奔逃。


    一座又一座的軍寨潰散,有些人甚至不知道為什麽就跟著一起逃跑。徐衛的騎兵勢如破竹,他們已經越過了鄭州城,所過之處,屍橫遍野!戰旗、軍械、鎧甲,滿地都是!


    猝然發動襲擊收到的奇效,讓這些驍勇的將士們喜出望外!他們就沒有遇到過像樣一點的抵抗,就跟收割啟莊稼一樣,收割著人頭!


    隻是,他們可能不知道,他們即將收獲更大的驚喜!因為一隊馬軍正在追趕金軍的主帥,大金的宗室,撒離喝!隻要他們追上,鄭州金軍可就算全完了!


    撒離喝跑得飛快,他實在想不明白,往常,都是我們女真人憑借著馬軍之利,縱橫天下。可今天,這種厄運降臨到他頭上,自己竟然被騎兵追殺!


    身旁,不斷有士兵中箭落馬,後頭的人追趕甚急!此時,撒離喝已經顧不上什麽鄭州了,他隻能逃命!他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個嘴巴,怎麽就那麽手賤,非要今天去打獵?如果不是自己不在城中,哪會有如此局麵?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逃命吧!逃到東京,再作計較!


    突然!他感到背後一陣鑽心的疼痛!


    一支鐵箭,貫穿了他的鎧甲,釘入皮肉!這廝也硬,反手過去折斷箭杆,繼續奔逃!


    “我們的馬軍出來了!”一名騎士驚喜地大喊。


    撒離喝抬頭望去,隻見東麵的三座軍寨裏,有一處,湧出大量的騎兵!而這支騎兵並沒像其他人那樣掉頭就跑,而是排成攻擊的陣容,迂回著繞過混『亂』的人『潮』,向他們***過來!


    那處軍寨,駐紮著女真本軍三千人。當寨中的軍帥發現警情後,就已經下令士兵上營樓準備作戰。隨後,他發現了一支狼狽逃竄的小股騎兵被宋軍追殺,知道那有可能是撒離喝,遂將馬軍派出來接應!


    “還是女真人才可靠!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漢人這句話當真有道理!”撒離喝心裏這麽想著。


    很快,那支金軍騎兵就挺了上來!就從撒離喝的身邊馳過,迎向了追擊的宋軍!


    身後突然爆發出震天的喊殺聲,撒離喝沒工夫回頭去看,他知道那是兩軍騎兵對衝而過的嘶吼!他也知道這支馬軍絕對不可能打退宋軍,數量相差太過懸殊!他原來手裏本有騎兵八千騎,其中三千是女真本軍,其他的都是漢兒軍,漢簽軍,現在,凡是帶個“漢”的,都他娘的跑得沒影了,隻剩下女真人在拚死反擊。他必須利用這個空檔,作出決斷!


    戰馬衝入營門,一群猛安謀克軍官湧了上來!撒離喝中了箭,下馬之時一個不慎栽落下去,被部下接住。


    “應國公,怎麽辦?”引處軍寨的軍帥厲聲問道。金帝完顏亶改漢製,撒離喝被封為“應國公”,但女真人是猢猻穿衣學人樣,隻學了個皮『毛』,比如南朝的官員是絕對不會稱呼長官同僚的爵位,而稱官階差遣。


    撒離喝看著麵前一張張焦急的臉,無奈地歎了一聲:“虎兒使馬軍襲擊,衝垮我多處軍寨,其步軍想來隨後就到。如今士卒皆忙於奔命,大勢已去矣!”


    左右聞言,莫不震驚!當下,命令女真本軍火速撤離營寨,向東京而去!


    當撤退的號角聲吹響時,撒離喝被部下扶上了戰馬,他望著湧向東北方向的潰兵,搖了搖頭,因為他知道,等待這些潰兵的將是什麽。神情複雜地望了鄭州城一眼,而後才戀戀不舍地催動戰馬,向東疾馳而去!


    不多時,果如他預料的那般,徐衛親自率領著步軍趕到。可他們卻沒有什麽事可作,因為鄭州城外的營寨已經全空,入目一片狼藉!他們隻看到滿地的屍首傷兵,和數不清的器械鎧甲等物資。


    徐衛立馬於萬軍之前,竟有些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景象!這是他首次動用大規模騎兵軍團***作戰,沒想到,竟弄了個開門紅!


    風聲漸止,卸下了重鎧,輕裝上陣的步軍們列在大帥身後,欣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久之前,當軍令傳達下來,讓他們不穿重甲,不帶重型器械,火速向東進發時,士兵們猜想,可能是要打鄭州了,那必定有一場惡戰。但沒料到,最後的結果竟然是這樣!他們很想一擁而上,去搶奪戰利器,可是,沒有命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立馬在徐衛身旁的張憲也『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的目光在遼闊的戰場上掃視,口中道:“大帥,楊再興和李成衛此番立下奇功了。”


    徐衛點點頭,一雙眼睛仍舊在四處『亂』掃:“不錯!大功一件!大功一件!”


    徐洪打馬至軍前,素來穩如泰山,冷如冰河,硬如頑石的赤髯虎也不禁變了臉『色』,這哪是打仗啊,這簡直就是一場***!而發動這場大***的人,顯然也沒有料到是這種結果!因為他也一臉疑『惑』加震驚!


    “製置相公,我們現在,作甚?”徐洪問道。


    沒等徐衛回答,遠處一彪軍馬如風而來,待走得近些,發現當首一員小將,年隻十餘歲,卻生得極長大,也極削瘦。那領大紅戰袍裹在他身上,簡直就顯出一個字,太肥!頭戴一頂兜鍪,幾乎將他臉遮盡,身上護著輕甲,手中所提兵器,這在軍中很少有人使用,是一杆雙耳長戟,煞是駭人!


    再看這小將麵容,鷹鉤鼻,吊角眼,嘴卻小而緊閉,雙眼『露』著凶光,以至於整張臉看起來充滿了暴戾之氣!你很容易就從他的容貌知道他是誰的兒子。


    “大帥!卑職奉命前來報告戰況!”那小將在徐衛身前勒住戰馬,恭聲說道。當他麵對徐衛時,滿臉戾氣消失不見,俯首抱拳,一直不起。


    “說!”徐衛道。


    “楊李二統製正引馬軍肅清殘敵!除城池未破以外,各處軍寨均已拿下!”那小將大聲報道。


    徐衛抬頭眺望鄭州城,四周的軍寨都已經告破,鄭州城已經孤立無援,難有作為,破城隻是遲早而已。


    此時,張憲突然問道:“繼嗣,你今日斬獲多少?”


    “回張總管,卑職今日手殺十七人!隻是李統製和父親最後擋著不讓殺,否則絕不止這個數!”那小將姓楊,名繼嗣,他爹正是軍中大名鼎鼎的,楊再興!


    楊再興最開始是汝南賊首曹成的部將,後國難當頭,趙官家征召四方義士勤王。楊再興來到了東京,隨後,遇上了姚平仲和徐衛都立起大旗招兵買馬。楊再興投姚平仲麾下,很受重用。因其之前為賊寇,並未娶妻,在他當了軍官以後,姚平仲替其娶妻,所生長子,便是這個楊繼嗣。


    這貨完完全全是個混世魔王,他從小就在徐衛的軍營裏長大,和許多軍官的子侄們玩耍廝混,因為受長輩和環境的影響,這些軍營裏的娃娃打小就熟悉軍旅之事。稍大一些,便學了拳腳,使得槍棒。這個楊繼嗣,完全繼承了他爹的剽悍,因為個頭小,別的娃總欺負他,可沒有一次不讓他揍得鼻青臉腫!而且這廝敢玩狠的,五歲的時候,身上就帶著刀!


    他現在多大?十四歲!什麽官階?正八品敦武郎!徐衛當初穿越過來,附身到“徐衛”身上,因為剿賊有功而補八品修武郎時多大年紀?十七歲!因為這個,徐衛曾經還跟楊再興開玩笑,說你兒子比我有出息。


    “去吧。”徐衛揮手道。楊繼嗣又俯首一禮,挺了長戟,帶著部下飛馳而去。這一眾前輩長官看著他戰袍飛揚,縱馬狂奔的模樣,不禁感歎,驍勇善戰,跟他爹一個樣。咱們虎兒軍的下一代開始嶄『露』頭角了。


    楊再興李成衛既已鎖定勝局,那麽接下來,就是鄭州城了。


    “大帥,攻還是勸?”張憲問道。


    徐衛掃視著那一片營壘,沉聲道:“撒離喝將部隊大多紮在城外,城中守軍想必不多,攻是一定能破,但難免死傷,且殃及百姓,勸降。”


    當下,便命令士卒進駐營壘,又分遣部隊收拾殘局,清繳戰利。當虎兒軍的官兵們進入金軍所遺留之營寨時,赫然發現,金軍隻走了人,其他器械糧食等物資分毫沒動。這個便宜,撿得將士們眉開眼笑,收獲極豐。


    再說那鄭州城裏,守將下令封閉城門之後就發現,他把自己弄成了甕中之鱉。城中守軍隻有三千兩百多人,除了數百撒離喝的親軍衛隊之外,大多是漢簽軍。眼下,城外的部隊已經潰散,鄭州孤懸!更倒黴的是,西軍主力已經趕到,進駐了金軍所遺留之軍寨,將城池***,想逃也沒處逃了!


    鄭州知州是個漢人,從前也是大宋的官員,後仕偽韓,韓廢,又成了金官。見西軍大舉到來,自知守不住城池,便匆忙欲尋女真守將,建議獻城投降,以免死傷和殃及百姓。然而,沒等他前往,西軍派出的使者就已經來到了護城河前。


    城樓上,守將和知州前後相立,正望著城下。那守將是名金軍萬夫長,女真人,此時全副披掛整齊,手捉刀柄向城下喊道:“有話但講!”


    他說的是女真語,須得有人翻譯,城下西軍使者聽清之後,大聲喊道:“陝西製置相公徐衛鈞旨!鄭州金師大部逃竄,敗局已定!為不殃及城中百姓,給爾等一條生路!立即開城,繳械,投降,我軍保證不殺!”


    那知州聽了這話,借機勸道:“萬戶,徐衛乃南朝大將,威名卓著,其言想必不假。如今勢窮,郎君生死不知,不如開城獻降,還可保全『性』命。”


    那萬夫長聽清他的意思以後,勃然作『色』道:“投降繳械,那是你們南人幹的事!女真人豈會屈膝?莫說城中還有兵數千,便是隻我一人,也斷無開城之理!隻要堅守城池,虎兒再勇輕易也破不得!此去東京,不過一百多裏,援軍旦夕就至!投降?哼!徐虎兒盡說大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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