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


    河北!河北!


    “前頭如何不走?怎麽回事?”一名剽悍的騎兵軍官縱馬過來,扯著嗓子嚎叫道。


    “長官,你看!”士卒們七嘴八舌,手都統一指向前方。那軍官朝前一眺,頓時呆若木雞!良久,他拿馬鞭頂了頂頭盔,口中嘀咕道“背他娘的時”,說完,調轉馬頭就往回跑。當他找到李成衛和楊再興時,二將正打算下令部隊準備作戰。因此還有兩裏地,就走出滏山,進入河北平原了。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邯鄲,今晚再連夜行動撲往大名,明天大名府的金軍一睜眼,就跟他們親***近。


    “兩位都統!”那軍官勒住戰馬,臉上滿是懊惱之『色』。李成衛一見,皺眉問道:“又怎麽了?”


    軍官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他曉得這兩位長官都是暴脾氣,這話一旦說出去,保不齊就暴跳如雷了。但軍情緊急,不得不說,他暗暗定了定神,沉聲道:“前方出口被堵住了。”


    “什麽?”楊李二將異口同聲,震驚都寫在臉上。


    “前方出口被堵住了。”軍官戰戰兢兢地再說了一次。


    “有他娘的鬼!”楊再興罵了一句,打馬就往前走。李成衛囑咐部將一聲,也跟了上去。沿途,隻聽得將士們議論紛紛,顯然已經從前方傳到了後麵。當他二人先後趕到時,也不禁為眼前的景象所困擾,楊再興在馬背上罵起了娘。


    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堵石牆,正好將出口封死!牆高一丈有餘,看樣子,應該是新砌的,顯然有些簡陋而草率,完全不似城牆那般工整和堅固。但說老實話,這堵牆擋在此處,要拆掉它,那是個費時費力的活。


    “我怎麽說的?河東那幫吃貨,窩在山裏當流寇還行,就辦不成一點正事!去他娘的!烽火台不報就算了,這他娘的還牆都出來了,他們怎麽偵察打探的?這幫王八蛋,老子回去先一刀剁了邵翼那蠢貨!”楊再興破口大罵。


    李成衛盯著那堵牆,小聲道:“這事恐怕怪不得邵翼,這牆是新修的,至多一兩天的時間。你看,那泥漿都還還有往下流的跡象。”


    “這眼看就出滏山了,怎麽辦?你說怎麽辦?我這麽跟你說,這堵牆要是去拆,起碼弄到明天,人家早發現了!***他個娘!”楊再興陷入極度焦躁地狀態。


    李成衛因為半路出家加入的虎兒軍,所以他一直以來,對資曆極深的楊再興很是尊重,但此時,他拉長了臉:“楊都統,稍安勿躁!”


    楊再興白他一眼,哼道:“罷,你是主將,你拿主意吧!”


    李成衛沒多說什麽,直接召來了向導,鞭指石牆問道:“怎麽回事?”


    向導臉都綠了,先前的烽火台已經讓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現在活見他娘的鬼,這裏居然冒出一堵牆來,這怎麽解釋?怎麽跟火冒三丈的長官交待?


    “你別急,好好想。”李成衛見他慌得不行,竟安慰道。


    “李都統,恕小人直言,小人也不知情,這,這前些天還沒這堵牆啊!”向導哭喪著臉回答道。


    “難道是我們暴『露』了?河北金軍得到了消息,所以趕修這堵牆來抵擋?這也說不過去,要是早知道我們會來,何不伏兵阻擊,豈不強似,這個。”李成衛道。


    “都統說得是,但這牆……”向導急得滿頭大汗。或許是急中生智,也可能是為了開脫,他突然叫喚起來“對了!之前磁州發生民變,金軍還專門從真定府抽調了兵馬來彈壓。起事的民眾就有人走這條滏口陘逃往河東……”


    楊再興此時『插』話道:“別說你們的情報,就是從那些百姓嘴裏打聽來的吧?”


    “當,當然不是。”向導結巴道。“兩位都統,這堵牆可能就是金人為了防止起事百姓逃往河東,所以新近修建的。”


    楊再興又是一聲冷笑,正要說話時,李成衛已經搶道:“搞掉它。”


    “搞?怎麽搞?拿俅去搞?”楊再興不快道。


    “你俅硬,你去試試?”李成衛也沒好氣道。說到這裏,見楊再興把頭轉到了一邊,才命令道“派人,快馬加鞭,到後頭步軍處,取火『藥』來。”


    旁邊一名馬軍副兵馬使駭了一跳,脫口道:“都統要炸了牆?”


    “怎麽?不行?”李成衛問道。


    “都統官人,這一聲炸響,聲傳數十裏!我們這一炸,邯鄲可就聽得真切!萬一打草心蛇,如何是好?”副兵馬使擔憂道。


    “不怕,他怎知我們從滏口陘過來?等我們炸了牆,出了滏山,一個急衝到邯鄲城下,隻怕金狗連城門都不及關。”李成衛鎮定道。


    聽他這麽一說,眾將都不言語。未必是信服了,但主將發了話,那就是軍令。因為騎兵輕裝簡從,除了器械以外,沒有攜帶多餘的裝備,就算是突火騎,也隻帶了火銃和隨手的彈『藥』,要炸這麽大一堵牆,那肯定得找步軍的弟兄幫忙。他們可是帶了足夠的火器。


    在等待的過程中,沒奈何,大隊騎兵隻能停下,好在此處地勢還算相對開闊,不至於擠得難受。本來已經憋了一肚皮火的騎士們下了馬,『毛』焦火辣地等著。真他媽的睡醒了才『尿』一泡,這還有兩裏地就是咱用武之時了,偏偏出這麽檔子事!


    百無聊賴的騎士們抽出了馬刀,沒人頭砍,就隻能先砍砍穀中的草啊樹啊什麽的。李成衛趁這空檔抵近觀察那堵牆,確實是最近幾天才新修的,那石塊之間用於粘合的泥漿都還沒有硬,還能摳得下來。而且這活多半是金人強征民夫幹的,活兒也幹得太粗糙了!那泥漿裏頭本來應該混些草,結果他拿刀一挖,啥也沒用。就這破牆,挖個洞,埋一桶『藥』,保證一炮炸塌!


    “來了來了!”將士們叫了起來。


    隻見兩名騎兵,馬背上各自馱著一個袋子過來,不曉得的,你還以為他裏頭裝著糧食。其中一名騎兵馬背上還帶著一個軍漢,到了李成衛麵前,那軍漢跳下馬,抱拳道:“李都統,卑職是神機軍第九指揮副都頭……”


    “幹活。”李成衛才沒閑心記住對方是誰。


    “是!”那副都頭應了一聲,也不含糊,當即便叫騎兵將火『藥』卸下來。騎兵們看著新鮮都圍過來瞧熱鬧,副都頭一見,大聲喊道“弟兄們都後退,至少退兩百步!”


    騎兵們一片哄笑,兩百步?就突火騎手裏那五眼銃,撐死了打一百步,咱不是沒見識過火器,哪怕震天雷下來了,也不用退兩百步吧?當我們不懂行呢?


    見騎兵同袍們這模樣,副都頭正『色』道:“弟兄們莫拿『性』命當兒戲!”


    李成衛隨即傳下命令,前頭部隊後退兩百步,隻留了那副都頭一人在石牆下來『摸』『摸』搞搞,也不知幹些啥。等了好一陣,又見那廝撅著個腚,一搖一擺地往後退,好像播種糧食一般。等那***搖近些才看到,他一手提著袋子,一手往地上灑東西,估計是火『藥』。


    約莫灑了十幾步遠,他收了袋子,在身上『摸』索著什麽,片刻之後,隻見那副都頭撒丫子就往後飛奔,還一手打著手勢。眾軍隻瞧得他身後騰出陣陣硝煙,顯然是已經點著火了。


    “哈哈!你看那驢日的,跟逃命一般!”騎兵們都笑出聲來。徐衛這些騎兵,裝備比步兵好,這沒說的,待遇也比步兵高。而且,因為宋軍有缺騎兵的傳統,因此騎兵地位在軍中自然壓著步軍。所以,這些馬軍將士都有一種榮譽感,或者說優越感,認為自己比步軍高一頭。


    就在騎兵們的嘲笑聲中,一聲驚雷震天地!


    如同一聲炸雷在腦袋上放響,巨大的爆炸聲驚得騎兵們瞠目結舌!隨著那一聲巨響,這些兵退二百步的將士們甚至都感覺到了兩側的山崖在搖晃。而前方那堵石牆,就在爆炸的同時,突然騰起無數石塊,那情景,讓這些驕傲的騎兵想起了威遠砲拋『射』石彈的模樣!


    爆炸之後,濃煙從石牆處升起,一時看不清炸成什麽模樣。直到這時,那些被炸飛上天的土石才下雹子一般劈裏啪啦落下來,最近的,距離他們不過就三四十步遠!


    這就不得不服了,倘若不聽那副都頭的話,要當咬卵匠,隻怕還沒出滏山,就讓這些“流彈”給報銷了。看來那神機軍的副都頭沒少幹這種事,咋就算得這麽準?他正好就快跑到跟前!


    “兩位都統官人,卑職完事了。”副都頭奔到李成衛和楊再興麵前抱拳道。


    楊再興才不鳥他,將鞭子一揮,催動戰馬大聲喊道:“走!”李成衛點點頭,說了聲“有勞”,這才率領部隊前進。


    牆雖然被炸毀,但並沒有完全坍塌,還需要人手作進一步清理。但這下幹起來就快了,再加上豆腐渣工程的緣故,不消一盞茶的時分,將士們七手八腳給扒了個精光,騰出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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