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臉無措的安克斯，胡迪尼拿起報紙不疾不徐的離開。他自然明白對方為什麽會在這時冒出來——災難結束後，多數法師都投入到了對海洋變異生物的研究當中，而隻要選了“變異生物”這個課題，就根本無法繞過他和羅迪先期寫就的兩篇論文。
因此隨著一篇又一篇論文的發布，胡迪尼和羅迪這兩個名字也變得人盡皆知。此時大家才明白為什麽“遠古海怪”能被羅迪解決，看了一眼那些詳實的研究，誰都知道拉西曼在“惡魔化生物”的課題上已經被卡倫王國落下了很長一段距離。因此最近一段時間，幾乎所有的學術雜誌、期刊和報紙都在瘋狂圍繞這個話題討論，明顯擺出了一副拚命追趕的架勢。
胡迪尼對此興趣寥寥，因為羅迪已經確定了返航時間，他今天出門，主要為了把自己在拉西曼的這些事情做個收尾。
邁步走到“科倫米爾”魔塔，這個被稱為“真理之眼”的建築此刻還有數個被砸出的孔洞尚未修補完全，不過塔內的各個辦公機構已經恢複了正常運轉。門口的學徒看到他後頓時恭敬行禮，大聲道：“感謝您為拉西曼所做的一切！”
胡迪尼在魔塔上方用法力繪製字跡的事情被人所知，而這一幕也很快被人們當作了整場戰爭的轉折點。他的名字也和論文一起成為了“平反”的緣由，現在“人人喊打”的境遇已經不複存在，可胡迪尼卻並沒有多少感情波動。
畢竟不是所有的裂痕都能完美彌合。
“胡迪尼大人！會議就要開始了，走這條通道可以直接過去。”
內層的行政人員過來和胡迪尼打了招呼，並引導他走向了那曾經隻坐過兩個星期板凳的“會議大廳”。身旁的法師明顯為見到胡迪尼而感到興奮，忍不住說道：“您和那位羅迪大人真是太勇敢了，也難怪議會此次會專門提議讓您成為布倫卡學院的核心議員——科裏議員之前的表現真是讓人失望，希望您能帶領布倫卡學院走出陰影！”
“但願吧。”
胡迪尼平靜的步入了那條熟悉的走廊，並在盡頭推門而入。
照明法陣柔和的光線下，議會的坐席的上座率並不高。胡迪尼走入時，在場的大部分法師都將目光投射過來，不過胡迪尼對此恍若未覺，邁步走到了屬於“非議員”的前排席位上坐下——這個位置，其實也意味著“預備議員”的身份。
兩分鍾後，議長傑裏米走到會場中央，宣布了會議開始。而第一條決議，就是宣布對布倫卡學院議員位置的調整：
“鑒於科裏議員在任期內長時間表現消極、並無領導學院的能力，同時在議會各項決議中棄權次數過多，此議案提議辭去科裏法師的核心議員席位…”
表決很快通過，臉色蒼白的科裏議員當場起身在議案後方簽字，隨後腳步踉蹌的離開了會場。臨走前，他有些怨恨的望了胡迪尼一眼，卻發現這位魔導師始終平靜的目視前方，根本就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隨後議長傑裏米便宣布推薦胡迪尼為布倫卡學院的核心議員——如此決定完全是意料之中，會場內幾乎所有人都明白這是議會對胡迪尼的“賠償”。
當初議會和布倫卡學院讓胡迪尼受盡冤屈，從船隊尚未返航之際便極盡猜疑，雖然這其中羅提卡及巴爾倫納學院算是主因，但多數人的“漠視”本身就等於一種站隊。對胡迪尼來說，是難以形容的屈辱和傷害。
如今他們拿出胡迪尼最早發來的那份報告，發現這位魔導師其實沒有說半句假話。可那時對胡迪尼的不信任，導致了現在的結果，又能怪誰？
“胡迪尼魔導師，接下來隻要你簽字就代表任命生效了。我僅代表議會全體成員，歡迎——”
“我有些話想說，議長大人。”
傑裏米的話語被胡迪尼突兀的打斷。會場內不由得響起一片喧嘩…畢竟胡迪尼的行為並不禮貌，這種關鍵時刻低頭簽字就好了，哪兒還有什麽廢話？
但他們明顯沒想到胡迪尼最終的抉擇，這位魔導師伸手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張紙卷，抬手遞給了旁邊的魔法學徒，抬頭道：“既然布倫卡學院拒絕了我得辭職申請，那麽我就隻能借著各位議員都在的情況下，遞交另一份申請了。”
傑裏米眉頭緊皺，其實在當初看到胡迪尼大門緊閉的庭院時他就預感不對，如今看著眼前這位魔導師麵對“核心議員”的地位麵不改色，心中更是有些沒底。讓學徒拿來胡迪尼遞交的紙張一看，他終於明白…就算把“議長”的位置讓出來，恐怕也攔不住這位法師離開的心了。
紙張上赫然是胡迪尼自願退出拉西曼魔法界的申明書——拉西曼此時還沒有非常明確“國籍”一說，所謂的“叛國罪”界定標準也非常模糊，但如果一位魔導師聲明自己“退出拉西曼魔法界”，其意義基本相當於“退出拉西曼國籍”。
不過這種聲明並不是說一句話就生效的，作為王國培養的魔導師，胡迪尼需要補償一定數額的資源，或用一定數量的奧能點數來進行豁免——在這份聲明上，胡迪尼自願放棄了已經累計上萬點的奧能點數，還有自己這些年來積攢的大部分財產。
議會的投票不能否決聲明本身，隻能對“補償”數額進行討論，而胡迪尼補償的這些東西顯然早已超過了“標準線”數倍，其心之切已經毋庸置疑。
傑裏米議長定了半分鍾，隨後長歎一聲，將原本的“核心議員任命書”放到了一邊，拿起胡迪尼的“聲明書”進行了宣讀，隨後進行舉手表決。
這樣的轉折令議員們措手不及，但能坐在這裏的人都不是傻子。看到議長的表情後，他們也知事不可為，於是最終以超過半數的投票率確認聲明有效。
“謝謝各位。”
胡迪尼彎腰行禮，轉身離開了大廳。
鴉雀無聲的會場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有人惋惜，有人慚愧，多數人卻一臉漠然——畢竟當災難並未降臨己身時，“感同身受”永遠都隻是一個偽命題。
他們認為拉西曼並不缺一位平庸的“預言係”魔導師，但未來…往往出人意料。
******
翌日。
從拉西曼運往卡倫王國的物資已經開始朝軍港方向裝車拉走。“波拉蒂尼”號依舊是此次航行的旗艦，不過返程的船隊數量非常龐大，單運輸船就有足足三十艘，其中有一部分算是直接交付給羅迪的。數百船員此時正在碼頭忙碌著，為即將到來的遠航感到興奮——畢竟“卡倫王國”的大名在此時已經傳遍拉西曼，無數人都在好奇這是怎樣一個富庶的國家。
羅迪無暇去港口盯著，因為這兩天他在努力完成著那份答應阿爾瓦的“調查報告”。而熬夜寫完這些東西的時候，他才得知奈菲想在拉西曼“留學”的消息。
“…可以麽？”
奈菲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羅迪開口便想給出否定答案——把這麽個小姑娘留在異國他鄉，他哪裏放心？
但話到嘴邊他卻根本說不出口。因為他意識到這種“為了你好”的觀念，正是當初自己也萬般厭惡的東西。奈菲在羅迪心裏的定位很模糊，說“當女兒看”，完全是因為她目前的年齡。但說到底，她終究還是那個在羅迪心中留下最深印記的女人——哪怕如今他已身處另一時空。
愛一個人，並不能體現在無限的控製欲上。羅迪明白這些大道理，但輪到自己卻明顯無法放心。他把一摞紙張收好，猶豫片刻後問道：“那個，想學習我是支持的。就是…要呆多久？”
“真的同意麽？”
奈菲其實心中也是萬般不舍，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輩子都站在別人的保護下，於是鼓起勇氣繼續道：“我想去莫風特學院，學習構裝傀儡的製造和操控技術。他們說免費讓我入學，學習三年。”
為了讓羅迪放心，奈菲又補充道：“麥琳瑟拉姐姐也要留在這裏，說可以照顧我。”
“她也想留在這裏啊…”
聽到這裏，羅迪倒是放下心來。有麥琳瑟拉在，那自己顯然不用再多擔心什麽。不過這個莫風特學院如何，他還是要去仔細看一看的。羅迪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現在活脫脫就是一個刻板謹慎的家長，生怕自己的孩子在學校受什麽委屈。
不過沒等羅迪牽著奈菲出門，冰霜巨龍阿爾瓦便如約來到了羅迪所在的莊園。從巨龍摸樣化為人形的他一眼看到兩人，好奇道：“怎麽？這是準備出去？這是…誒？”
阿爾瓦的目光在奈菲身上停留片刻，眼神忽然變得很奇怪：“你女兒？哦不…妹妹？”
龍族對年齡不太敏感，他說完才意識到羅迪不過二十來歲的摸樣，怎麽看也不像是有女兒的樣子。
“最重要的妹妹，”羅迪笑笑，如實道：“她準備留在拉西曼學習魔法，來，介紹一下——奈菲·卡米拉，這位是冰霜龍族阿爾瓦閣下。”
奈菲好奇的看著阿爾瓦，上前乖乖問好。不過後者顯然有些話要說——他伸手示意羅迪到另一邊，低聲道：“這小姑娘是個天才，你知道麽？”
“額，她是挺厲害的…”
羅迪非常意外阿爾瓦竟然會給出這麽高的評價，仔細回想起來，麥琳瑟拉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語，難道龍族能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挺厲害？我說話你別不信，冰霜龍族裏麵那窩不成器的家夥恐怕都比不上她。人類裏麵很難出現這種體質，她真的是人類麽？”
“當然是啊。”
“你確定？”
“額…”羅迪忽然猶豫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根本沒問過奈菲父親是什麽人，而卡米拉顯然也對這個問題諱莫如深，從未談及，這就讓他沒辦法給出肯定的答案了，隻得搖搖頭：“我還真拿不準。”
阿爾瓦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她要在這裏學習？不過我建議她學差不多了就多換換地方，拉西曼這種學院恐怕很快就滿足不了她的。”
他說完拍了拍胸脯：“不過隻要是在這片地界上，有什麽問題直接找我。”
羅迪很意外他這種大包大攬主動送人情的態度，不過阿爾瓦後麵那句話便打消了他的疑慮：“‘惡魔之門’開啟後，我父親他們開會調整了很多策略，未來和人類魔法界的合作會逐步開放，畢竟有些事情單靠龍族的確有些吃力，我們數量不多，沒辦法照顧到各個地界。而你和我姐姐的協同作戰很顯然是個成功的例子，現在天天被他們翻來覆去的討論…”
這些話聽得羅迪有些汗顏，因為其中內容儼然涉及到了龍族內部的機密。他雖然想多聽，但也怕這是對方的試探，趕忙以“去拿調查報告”為由打斷了阿爾瓦滔滔不絕的閑扯。
不過幾分鍾，羅迪把一摞報告加上自己寫得那篇論文一並交給了阿爾瓦，後者簡單翻看一遍，驚喜道：“嘿！這下子父親那邊肯定滿意，我會把你這篇論文一起交上去的。到時候如果有什麽通知，我再來找你。”
“那估計得明年了，我後天就準備走了，回卡倫王國。”
“那也沒關係，”阿爾瓦怪模怪樣的衝他使了個眼色，低聲道：“龍族沒有使命的時候是不讓去人類世界瞎逛的，你回艾弗塔，那我姐正好有理由去逛一圈。”
羅迪一聽，頓時笑道：“包在我身上，到時候一定讓她吃好喝好玩兒好。”
“夠意思！”
阿爾瓦不再廢話，和羅迪奈菲擺擺手，拿著報告轉身便化龍飛走。
這番談話讓羅迪或許不少信息，不過最重要的便是奈菲未來在拉西曼應當是不用再擔心了——說白了，背後有兩位龍族撐腰，誰還敢找她不痛快？
“走，去莫風特學院看看。”羅迪牽起奈菲的手，兩人走出莊園，上了馬車後，他忽然問道：“你對父親沒有印象麽？”
“沒有，一點都不記得。”
奈菲之前沒聽到阿爾瓦的話語，此時並沒有意識到這背後的意義：“小時候問過媽媽，她說我和別人不一樣，根本沒有父親…”
“沒有父親？”
羅迪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因此隨著一篇又一篇論文的發布，胡迪尼和羅迪這兩個名字也變得人盡皆知。此時大家才明白為什麽“遠古海怪”能被羅迪解決，看了一眼那些詳實的研究，誰都知道拉西曼在“惡魔化生物”的課題上已經被卡倫王國落下了很長一段距離。因此最近一段時間，幾乎所有的學術雜誌、期刊和報紙都在瘋狂圍繞這個話題討論，明顯擺出了一副拚命追趕的架勢。
胡迪尼對此興趣寥寥，因為羅迪已經確定了返航時間，他今天出門，主要為了把自己在拉西曼的這些事情做個收尾。
邁步走到“科倫米爾”魔塔，這個被稱為“真理之眼”的建築此刻還有數個被砸出的孔洞尚未修補完全，不過塔內的各個辦公機構已經恢複了正常運轉。門口的學徒看到他後頓時恭敬行禮，大聲道：“感謝您為拉西曼所做的一切！”
胡迪尼在魔塔上方用法力繪製字跡的事情被人所知，而這一幕也很快被人們當作了整場戰爭的轉折點。他的名字也和論文一起成為了“平反”的緣由，現在“人人喊打”的境遇已經不複存在，可胡迪尼卻並沒有多少感情波動。
畢竟不是所有的裂痕都能完美彌合。
“胡迪尼大人！會議就要開始了，走這條通道可以直接過去。”
內層的行政人員過來和胡迪尼打了招呼，並引導他走向了那曾經隻坐過兩個星期板凳的“會議大廳”。身旁的法師明顯為見到胡迪尼而感到興奮，忍不住說道：“您和那位羅迪大人真是太勇敢了，也難怪議會此次會專門提議讓您成為布倫卡學院的核心議員——科裏議員之前的表現真是讓人失望，希望您能帶領布倫卡學院走出陰影！”
“但願吧。”
胡迪尼平靜的步入了那條熟悉的走廊，並在盡頭推門而入。
照明法陣柔和的光線下，議會的坐席的上座率並不高。胡迪尼走入時，在場的大部分法師都將目光投射過來，不過胡迪尼對此恍若未覺，邁步走到了屬於“非議員”的前排席位上坐下——這個位置，其實也意味著“預備議員”的身份。
兩分鍾後，議長傑裏米走到會場中央，宣布了會議開始。而第一條決議，就是宣布對布倫卡學院議員位置的調整：
“鑒於科裏議員在任期內長時間表現消極、並無領導學院的能力，同時在議會各項決議中棄權次數過多，此議案提議辭去科裏法師的核心議員席位…”
表決很快通過，臉色蒼白的科裏議員當場起身在議案後方簽字，隨後腳步踉蹌的離開了會場。臨走前，他有些怨恨的望了胡迪尼一眼，卻發現這位魔導師始終平靜的目視前方，根本就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隨後議長傑裏米便宣布推薦胡迪尼為布倫卡學院的核心議員——如此決定完全是意料之中，會場內幾乎所有人都明白這是議會對胡迪尼的“賠償”。
當初議會和布倫卡學院讓胡迪尼受盡冤屈，從船隊尚未返航之際便極盡猜疑，雖然這其中羅提卡及巴爾倫納學院算是主因，但多數人的“漠視”本身就等於一種站隊。對胡迪尼來說，是難以形容的屈辱和傷害。
如今他們拿出胡迪尼最早發來的那份報告，發現這位魔導師其實沒有說半句假話。可那時對胡迪尼的不信任，導致了現在的結果，又能怪誰？
“胡迪尼魔導師，接下來隻要你簽字就代表任命生效了。我僅代表議會全體成員，歡迎——”
“我有些話想說，議長大人。”
傑裏米的話語被胡迪尼突兀的打斷。會場內不由得響起一片喧嘩…畢竟胡迪尼的行為並不禮貌，這種關鍵時刻低頭簽字就好了，哪兒還有什麽廢話？
但他們明顯沒想到胡迪尼最終的抉擇，這位魔導師伸手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張紙卷，抬手遞給了旁邊的魔法學徒，抬頭道：“既然布倫卡學院拒絕了我得辭職申請，那麽我就隻能借著各位議員都在的情況下，遞交另一份申請了。”
傑裏米眉頭緊皺，其實在當初看到胡迪尼大門緊閉的庭院時他就預感不對，如今看著眼前這位魔導師麵對“核心議員”的地位麵不改色，心中更是有些沒底。讓學徒拿來胡迪尼遞交的紙張一看，他終於明白…就算把“議長”的位置讓出來，恐怕也攔不住這位法師離開的心了。
紙張上赫然是胡迪尼自願退出拉西曼魔法界的申明書——拉西曼此時還沒有非常明確“國籍”一說，所謂的“叛國罪”界定標準也非常模糊，但如果一位魔導師聲明自己“退出拉西曼魔法界”，其意義基本相當於“退出拉西曼國籍”。
不過這種聲明並不是說一句話就生效的，作為王國培養的魔導師，胡迪尼需要補償一定數額的資源，或用一定數量的奧能點數來進行豁免——在這份聲明上，胡迪尼自願放棄了已經累計上萬點的奧能點數，還有自己這些年來積攢的大部分財產。
議會的投票不能否決聲明本身，隻能對“補償”數額進行討論，而胡迪尼補償的這些東西顯然早已超過了“標準線”數倍，其心之切已經毋庸置疑。
傑裏米議長定了半分鍾，隨後長歎一聲，將原本的“核心議員任命書”放到了一邊，拿起胡迪尼的“聲明書”進行了宣讀，隨後進行舉手表決。
這樣的轉折令議員們措手不及，但能坐在這裏的人都不是傻子。看到議長的表情後，他們也知事不可為，於是最終以超過半數的投票率確認聲明有效。
“謝謝各位。”
胡迪尼彎腰行禮，轉身離開了大廳。
鴉雀無聲的會場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有人惋惜，有人慚愧，多數人卻一臉漠然——畢竟當災難並未降臨己身時，“感同身受”永遠都隻是一個偽命題。
他們認為拉西曼並不缺一位平庸的“預言係”魔導師，但未來…往往出人意料。
******
翌日。
從拉西曼運往卡倫王國的物資已經開始朝軍港方向裝車拉走。“波拉蒂尼”號依舊是此次航行的旗艦，不過返程的船隊數量非常龐大，單運輸船就有足足三十艘，其中有一部分算是直接交付給羅迪的。數百船員此時正在碼頭忙碌著，為即將到來的遠航感到興奮——畢竟“卡倫王國”的大名在此時已經傳遍拉西曼，無數人都在好奇這是怎樣一個富庶的國家。
羅迪無暇去港口盯著，因為這兩天他在努力完成著那份答應阿爾瓦的“調查報告”。而熬夜寫完這些東西的時候，他才得知奈菲想在拉西曼“留學”的消息。
“…可以麽？”
奈菲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羅迪開口便想給出否定答案——把這麽個小姑娘留在異國他鄉，他哪裏放心？
但話到嘴邊他卻根本說不出口。因為他意識到這種“為了你好”的觀念，正是當初自己也萬般厭惡的東西。奈菲在羅迪心裏的定位很模糊，說“當女兒看”，完全是因為她目前的年齡。但說到底，她終究還是那個在羅迪心中留下最深印記的女人——哪怕如今他已身處另一時空。
愛一個人，並不能體現在無限的控製欲上。羅迪明白這些大道理，但輪到自己卻明顯無法放心。他把一摞紙張收好，猶豫片刻後問道：“那個，想學習我是支持的。就是…要呆多久？”
“真的同意麽？”
奈菲其實心中也是萬般不舍，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輩子都站在別人的保護下，於是鼓起勇氣繼續道：“我想去莫風特學院，學習構裝傀儡的製造和操控技術。他們說免費讓我入學，學習三年。”
為了讓羅迪放心，奈菲又補充道：“麥琳瑟拉姐姐也要留在這裏，說可以照顧我。”
“她也想留在這裏啊…”
聽到這裏，羅迪倒是放下心來。有麥琳瑟拉在，那自己顯然不用再多擔心什麽。不過這個莫風特學院如何，他還是要去仔細看一看的。羅迪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現在活脫脫就是一個刻板謹慎的家長，生怕自己的孩子在學校受什麽委屈。
不過沒等羅迪牽著奈菲出門，冰霜巨龍阿爾瓦便如約來到了羅迪所在的莊園。從巨龍摸樣化為人形的他一眼看到兩人，好奇道：“怎麽？這是準備出去？這是…誒？”
阿爾瓦的目光在奈菲身上停留片刻，眼神忽然變得很奇怪：“你女兒？哦不…妹妹？”
龍族對年齡不太敏感，他說完才意識到羅迪不過二十來歲的摸樣，怎麽看也不像是有女兒的樣子。
“最重要的妹妹，”羅迪笑笑，如實道：“她準備留在拉西曼學習魔法，來，介紹一下——奈菲·卡米拉，這位是冰霜龍族阿爾瓦閣下。”
奈菲好奇的看著阿爾瓦，上前乖乖問好。不過後者顯然有些話要說——他伸手示意羅迪到另一邊，低聲道：“這小姑娘是個天才，你知道麽？”
“額，她是挺厲害的…”
羅迪非常意外阿爾瓦竟然會給出這麽高的評價，仔細回想起來，麥琳瑟拉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語，難道龍族能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挺厲害？我說話你別不信，冰霜龍族裏麵那窩不成器的家夥恐怕都比不上她。人類裏麵很難出現這種體質，她真的是人類麽？”
“當然是啊。”
“你確定？”
“額…”羅迪忽然猶豫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根本沒問過奈菲父親是什麽人，而卡米拉顯然也對這個問題諱莫如深，從未談及，這就讓他沒辦法給出肯定的答案了，隻得搖搖頭：“我還真拿不準。”
阿爾瓦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她要在這裏學習？不過我建議她學差不多了就多換換地方，拉西曼這種學院恐怕很快就滿足不了她的。”
他說完拍了拍胸脯：“不過隻要是在這片地界上，有什麽問題直接找我。”
羅迪很意外他這種大包大攬主動送人情的態度，不過阿爾瓦後麵那句話便打消了他的疑慮：“‘惡魔之門’開啟後，我父親他們開會調整了很多策略，未來和人類魔法界的合作會逐步開放，畢竟有些事情單靠龍族的確有些吃力，我們數量不多，沒辦法照顧到各個地界。而你和我姐姐的協同作戰很顯然是個成功的例子，現在天天被他們翻來覆去的討論…”
這些話聽得羅迪有些汗顏，因為其中內容儼然涉及到了龍族內部的機密。他雖然想多聽，但也怕這是對方的試探，趕忙以“去拿調查報告”為由打斷了阿爾瓦滔滔不絕的閑扯。
不過幾分鍾，羅迪把一摞報告加上自己寫得那篇論文一並交給了阿爾瓦，後者簡單翻看一遍，驚喜道：“嘿！這下子父親那邊肯定滿意，我會把你這篇論文一起交上去的。到時候如果有什麽通知，我再來找你。”
“那估計得明年了，我後天就準備走了，回卡倫王國。”
“那也沒關係，”阿爾瓦怪模怪樣的衝他使了個眼色，低聲道：“龍族沒有使命的時候是不讓去人類世界瞎逛的，你回艾弗塔，那我姐正好有理由去逛一圈。”
羅迪一聽，頓時笑道：“包在我身上，到時候一定讓她吃好喝好玩兒好。”
“夠意思！”
阿爾瓦不再廢話，和羅迪奈菲擺擺手，拿著報告轉身便化龍飛走。
這番談話讓羅迪或許不少信息，不過最重要的便是奈菲未來在拉西曼應當是不用再擔心了——說白了，背後有兩位龍族撐腰，誰還敢找她不痛快？
“走，去莫風特學院看看。”羅迪牽起奈菲的手，兩人走出莊園，上了馬車後，他忽然問道：“你對父親沒有印象麽？”
“沒有，一點都不記得。”
奈菲之前沒聽到阿爾瓦的話語，此時並沒有意識到這背後的意義：“小時候問過媽媽，她說我和別人不一樣，根本沒有父親…”
“沒有父親？”
羅迪皺著眉頭，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