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連續的晴空讓霍利爾城氣溫回升些許。


    對於普通民眾而言,這個冬天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捱——往年一旦發生戰爭,糧價經常飛一樣上漲,但今年王國統一的戰爭打得太過迅速,同時艾弗塔領地也沒有進行大規模征兵,加上耕作方式的改變和肥料的普及應用,天氣好的時候,城裏甚至能看到集市開啟,不少市民乃至附近的農民都趕來買賣商品。


    一位雙手蜷縮在袖子裏的獵人,此時抹了把鼻涕,繼續叫賣自己獵來的兔子毛皮,其中一部分,已經換了可以儲存的臘肉與麵包,此時他低頭將臘肉塞進口袋裏裝好,耳邊正聽到幾句議論聲,大概是說“又要打仗”之類的…


    他似乎對“戰爭”這個詞敏感的厲害,聞言趕緊追上幾步,問道:“各位,哪裏要打仗?”


    “沒看報紙麽?不是卡倫王國打仗,是咱們的部隊出去打去!”


    “啊?出去?打獸人還是亡靈?”


    “海另一邊,就是上次來訪問的拉希曼——也不對,不是拉希曼,是拉希曼挨打了,希望咱們去幫他們打,當援軍!”


    這些話讓獵人眨了眨眼,好半天沒反應過來。而說話的兩人似乎也沒什麽事,就停下來給他簡單講了講。但聽完之後,這位獵人更迷糊了:“通過打仗還債?原來還能這樣?”


    “首相大人辦法多了去了。”


    這位市民剛說完,一道巨大的影子邊劃過了他們所在的位置,三人同時抬頭,正看到那體積驚人的黑龍盤旋著降落,最後化為一道光芒,進入了城中心的魔塔。


    說話的兩人習以為常,扭過頭來想和那獵戶繼續說話,卻發現對方已經鑽到了旁邊一道石牆下躲著,麵色慘白。


    “哈哈,你是剛來這邊嘛?在霍利爾城,巨龍差不多每天都要飛來飛去的,你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別被氣流刮起來的石頭砸中腦袋。”


    這語氣帶著說不出的優越,但獵人依舊雙手緊攥著衣襟,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


    “對了,這不是兔子吧,雪狐?”


    “嗯…運氣好,抓住了一隻,你要買?”


    “我倒是不需要,不過你這身手應該不錯,看你吃不飽穿不暖的樣子,怎麽不去軍隊試試呢?要不是我通不過測試,現在肯定也去當兵了!”


    “當兵?管飯麽?”


    “當然管飯!還管住呢,聽說屋子裏冬天暖的很…”


    旁邊那人道:“不過陸軍現在多少人爭破頭要去,被篩下來好多。其實還有別的地方可以賺錢——城外沿河那些工廠看到了麽?招工的時候過去,日結薪水,絕對比你打獵掙得多…”


    這兩個人說了一大通,其實說白了就是在外地人麵前秀一秀優越。但這位獵人明顯表情複雜,不知思考著什麽。


    等這位獵人離開城市,回到四五公裏外的森林裏後,他鑽進了一處矮坡下的隱蔽洞穴,將皮毛換來的風幹食物藏在木盒裏,隨即蜷縮著身體,望著自己那柄有著家族文章的佩劍發愣。


    他叫德爾塔·威廉姆斯,是王國南部逃難而來的一位騎士。家裏的妻女仆從已經在獸人的那一波衝擊中喪生。沒等他回去,統一戰爭已經將整個王國席卷並打平,威廉姆斯並沒有返回家園,而是被自己跟隨的伯爵拉著加入了“起義軍”。


    他以前也覺得自己為反抗暴政而榮耀,並且主動擔任了“斥候”的職位——在這裏,他算是“起義軍”中的最前沿,主要任務就是觀察敵人的大本營。


    但今天第一次壯著膽子進城,他就受到了難以忘懷的衝擊。


    親眼目睹這裏的狀況後,德爾塔騎士意識到…那群嘴上說的山響的貴族們,根本連造反的基礎都沒有。


    一路走過來,霍利爾城附近沒有往日冬天那些衣著襤褸的逃荒難民,無論是修馬路還是修鐵路,亦或者隻是為開設新工廠而挖地基或平整土地,就業機會滿地都是,隻要肯幹活,就能有飯吃,再也不用擔心饑寒交迫而死…


    當底層人民能夠吃飽飯,甚至還有閑錢去逛妓院的時候,誰還會跟著去鬧政變反抗羅迪?


    沒有普通人做炮灰,一群喪家之犬般的貴族,又能翻起什麽浪花來?


    況且就算有人願意跟著自己造反,可憑借一群農夫,如何去跟一個與龍族交好的政權作對?


    他可不嫌自己命長,從洞穴裏爬出去後,德爾塔直接朝著附近的河流而去——沒多久,他便順利的成為了一處工地上的工人,並且因為會識字和簡單算術,被指派跟在一個監工下麵學習。


    他被告知隻要自己願意簽一份長期合同,那麽吃飯和住房便可以免費,並且一周能拿六枚銀幣。


    德爾塔沒有二話,立刻點頭同意,搓了搓手便上了工地。


    “大人,我們這是準備做什麽?”


    “說了你也不懂,先從基礎的開始學吧。”


    監工擺了擺手:“我們隻負責建設場地,剩下的都是研究部那群人要考慮的事。”


    “好的…”


    身為貴族,德爾塔此時並不想談什麽榮耀,他隻知道——當前王國內貴族的權力已經被迅速削弱和剝離,自己就算回去…算了,以當前這條件,鐵定會死在半路上。


    所以,和香噴噴的熱湯相比,騎士榮譽還是放放吧。


    而德爾塔並不知道,此時魔塔內,羅迪正指著他所在的這處工地,和身旁的研究員們商討著規劃方案。


    “鋼鐵的冶煉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你們在這片區域負責研究不同配比和工藝下的金屬特性,還有就是水利鍛壓機構的研發和使用…”


    他已經這樣說了一上午,當這批研究員領命而去後,羅迪終於有空喝口水。


    不過沒等喝完,普卡斯托領主便已經走了進來,他直接把一塊魔晶狀的石頭放在了羅迪麵前:“符合你需要的礦石我剛送到那邊的熔爐了,這是卡倫王國大概的礦脈圖,有需要的自己去弄就是。”


    “非常感謝普卡斯托領主…”


    羅迪姿態做的足,後者則擺擺手:“其實王國內的礦脈不算豐富,金礦有倒是有,但太深了,我建議要金子的話還是去拉希曼那邊找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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