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女童又跑了回來,小臉上滿是焦急的表情,邊跑邊喊:“大兄,大兄,粥不多了!不多了!哎呦——嗚嗚——嗚嗚——”卻是女童不小心被一土坑陷倒,來了個嘴啃泥。


    不過女童又飛快的爬起來,也顧不上撲打身上的泥土,更顧不上磕出的點點擦傷,繼續一邊哭,一邊又喊:“嗚嗚,粥不多了,嗚嗚———不多了———”,不知道是因為磕的疼還是因為粥快沒了。


    “大郎,你看……?”旁邊另一張草席上正坐著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婦人,略有些姿色,放下手中縫補的衣物,一邊給女童揉搓起受傷的小手,一邊小心的朝著躺著的青壯說道。


    “啊~”青壯聽到婦人的話,慢慢地睜開了眼,先是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然後在草席上直接來了一個鯉魚打挺,身子接著就站了起來,“嘎嘣嘎嘣~”隨著青壯一邊活動筋骨,身上關節當即發出陣陣清響,看這模樣,肯定是練過兩手,而且至少有五年以上的火候。


    “二郎,拿上家夥什,跟大兄去取米!”小半盞茶的功夫,青壯活動完筋骨,將身上有些發餿的夾衫一脫,露出精幹的身子,上麵幾條長短不一的傷疤顯得頗有些猙獰。


    “唉~大兄,早準備好了~”旁邊另一名十二三歲的毛頭小子當即歡喜的答道,舉了舉手中緊攥著的一個大葫蘆瓢,示意早就等著了。


    “那破瓢頂個鳥用,能盛幾粒米,去,拿那個!”青壯看了一眼大瓢,當即虎著臉嗬斥了少年一句,然後伸出擀麵杖粗的手指,指了指草席上一個小木桶,估計三個瓢也抵不上這個小木桶盛的多。


    嗬斥完了少年,青壯朝著四周瞅了瞅,而後彎腰撿起一物,卻是草席上睡覺枕著的一塊青磚,放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然後大搖大擺的往那遠處粥車走去。


    毛頭小子挨完訓斥,喏喏的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婦人知道這小子從小就怕他這位大兄,這也難怪,就連她也有些害怕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兒子。


    為什麽這麽說呢?


    原來這青壯也並非婦人親生,婦人原本乃是一鄉下小地主的妾室,青壯是小地主的嫡長子,取名叫做萬清平。可是生了少爺的身子卻沒有少爺的命,小地主,也就是萬清平父親好賭,在他九歲那年輸光了家產,被人天天逼債,於是便投河了斷自身性命,留下三個孩子和兩個柔弱婦人。


    家中此時已經是一貧如洗,但凡稍微值錢些的東西早就被債主給拿走抵債了。


    家境如此艱難,受不了窮,於是萬清平母親便丟下幼子跟一個外地遊商跑了,滿家隻剩下這名小妾也就是這個婦人,二郎也就是毛頭小子,當時還是剛出生不久的女童,再有就是萬清平。


    還好當年小地主也有一些友人,這個接濟一點,那個救濟一分,饑一頓飽一頓,倒也沒讓四人丟了性命。


    小地主未輸光田產前,倒也有些積蓄,因此萬清平在六歲的時候進了一家私塾,到九歲的時候,也算讀了三年的書,於是便在這年被小地主的一個友人接到自己家給自己孩子當了個書童。


    他在那戶好心人家一呆就是六年,給人當書童期間繼續學了一些書,奈何資質有限,同時也對讀書不怎麽上心,文章卻是做不出來,不過好歹也算是學過七八年,可以說粗通文墨,並非大字不識的莽漢。


    萬清平在父親友人家裏對那些狗屁文章不感興趣,反而跟著那戶人家的護院習練武藝很上心,幾年下來,倒也算是粗通武技,十五歲的他對上兩名青壯勉勉強強也能不落下風。


    十五歲那年,由於平日裏聽那護院講一些江湖上的事情,聽得他熱血沸騰;正是有著夢想的年紀,加上讀過書,明事理的他認為這樣給人當一輩子家仆,雖說自己一個人吃喝不愁,但總歸不能有多大出息,於是便毅然離開那戶人家,仗著一兩名大漢近不了身的粗淺武藝到附近鎮上唯一一家青樓當了打手。


    青樓的打手有四個,打手頭領武藝比那個護院強多了,見他機靈又識文斷字,於是便收入門下做了徒弟。


    家道敗落,從小給人當奴做仆,這讓以前也是少爺的萬清平很是不甘,在青樓的三年間又接觸各種三教九流之人,清楚的認識到這個吃人社會,沒有武藝傍身和硬心腸是活不下去的,於是愈發將師傅教給自己的武藝練的勤快。


    青樓的師傅武藝放在江湖中雖說也不過是三流水準,但畢竟也入流了。不要小看三流武藝好似不起眼,他師傅尋常八九個壯漢都不是對手,現在的萬清平雖然沒到那個份上,但也能抵住四五個壯漢。


    青樓自然不是什麽好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三年裏學了一身功夫,同時也學了不少壞毛病,髒話如果放開了說,那能說上半天不重樣;期間還跟鎮上一些青皮稱兄道弟,合起夥來,溜門撬鎖,欺行霸市,在當地算是臭了街的名聲,被人暗中稱為:淨街虎!


    偷雞摸狗,敲詐勒索得來的不義之財大部分都用作練武,畢竟窮文富武可不是一句隨便的說辭,沒有一些藥材輔佐,練武傷身的很,還好他那師父隻有他一個弟子,時不時的會補貼一部分。


    另一小部分錢財則是用來維持一家人的生活。說實在話,這些年這個家全靠萬清平支撐才沒有倒下去。


    在外麵打死的狗,狗肉帶回家進了肚子,溜門撬鎖欺詐商戶得來的錢,換成了米糧,讓一家人喝上了稍微稠厚點的粥飯。不管萬清平在外人看來是多麽的可憎可惡,但婦人知道她這個名義上的兒子就是這個家的支柱,是兩個未成年孩子可以依靠的兄長。


    當年第一次帶狗肉回家,婦人還曾規勸過說人要向善,但隻一句話就堵住了婦人的嘴:這世道,我們這些賤命之人,活不舒坦;心腸硬,才能餓不死,要不然咱家豈能吃上這狗肉?


    前些日子天降大雨,三天不止,赤水河都潰了堤,淹沒了不少田地,周邊幾個城池三十幾個鎮子都毀了,包括他們住的那個鎮子。


    成千上萬的災民流落各處,萬清平無奈之下於是也帶著二娘還有二娘的兩個孩子出來討生活,他們鎮子屬於赤水城管轄,離得也最近,自然是投奔到這裏來了。


    毛頭小子跟在自家大兄身後來到了四列長隊尾巴處,隻是萬清平腳步停也沒停,徑直往前來到粥車旁邊,探頭望了一眼盛粥的大桶,自言自語道:“嫚嫚這丫頭片子,竟敢欺騙與我,粥才放掉一半,不好吃,越往底下,才越稠,越抗餓!”


    說著便往後退了幾步,站定當場,過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便下意識的四下尋摸起來,待看到不遠處那道婀娜的身影,他眼睛一亮:“好身段,比的上青樓花魁了,雙腿並攏無縫,還是個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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