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新裝的小喇叭正在放新聞聯播,聲音很響,即使站在門外都能聽清。(.無彈窗廣告)


    夢才推門進屋,小金正在廚房洗刷碗筷,小魯在一邊幫忙。看到夢才,他們的臉上都現出一種異樣的表情。


    房間裏彌漫著淡籃色的煙霧,小馬小李和隔壁的重高正圍坐在一起談論著什麽,見他進來都瞪大了眼睛看過來,而小李的眼睛更是瞪的眼珠快掉出來了。


    午後發生的事情看樣子大家都知道了。他想,不自然的笑笑,張開嘴想說話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於是又把嘴合上,轉身想出去,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小李突然摸出一把菜刀向夢才衝過來――夢才楞了,站在那裏竟毫無反應,幸虧小馬和重高早有準備,死死的攔住小李並將他手中的菜刀奪下。


    “你們不要拉著我,我今天一定要和這***拚個你死我活!”


    紅著眼睛的小李高聲咆哮掙紮,不斷的想衝過來……這時小金和小魯也聞聲過來,加入到拉架的行列。


    騰出手的小馬跑到夢才跟前喊道:“你呆站在這裏幹什麽?,還不躲到外麵去。”說著連推帶搡把他推到了外屋。


    “小張,你今天對小李實在不夠意思,”小馬滿腔義憤的說,“想當年剛下放的時候,你還是個孩子,我們是怎麽對待你的?那時侯大家不但不欺負你,外麵人欺負你,我們還都幫著你,現在你長成了條漢子,有了一把力氣,便反過來欺負起組裏的人,你做人可得講點良心。”


    哼,你臭嘴在這裏裝什麽正經?――夢才看著他翻動的厚嘴唇,心裏鄙夷地想,自從五月被罷免護林員的職務以後,這家夥對自己就一直懷有滿腹的怨恨。


    “……在一起待了三四年,即使關係不怎麽樣也不至於把人打成這樣,俗話說打人不打臉,可你專打人的臉。”小馬滔滔不絕的說,一半是為小李鳴不平,一半是為自己泄憤。


    “胡說八道!”夢才終於忍不住了,反駁道:“你去問小李,我今天可打過他臉一下?”


    剛剛被勸的平靜一點的小李聽到這話,衝到外屋跳著腳哭道:“你說你沒有打我,可你做的比打我還狠――你把我騙到森林裏自己不打卻壓住我讓一個丫頭片子揍我的臉,你這不是故意作踐人嗎?!”他越說越氣,破口大罵:“姓張的,老子今天和你沒個完,老子操你祖宗,老子**……”


    夢才的臉色變了,他最不能忍受別人罵他的母親,厲聲製止道:“李俊生,你如果再敢罵我母親一句,我馬上扭斷你的脖子!”


    他剛才對小李還有的一點愧疚已蕩然無存,無情地嘲弄道:“你今天的事情是自找的,中午你不是故意讓小倩打自己,說打的快活嗎?那我就好事做到底,讓你快活個夠,你現在怎麽還反過來怪我?”


    夢才的話引發了一陣大笑,剛被他的警告震懾住的小李再也忍不住了,衝進裏屋拿起剛才被人奪下的那把菜刀向夢才撲來,口中嚷道:“老子今天不活了……”小金一看趕緊去攔,夢才道:“二呆,你不要管,讓他過來。”從鍋台上拿起另一把菜刀扔到小李腳下,輕蔑的說:“你以為拿了一把菜刀我就怕你?小娘娘腔,把地上這把也撿起來,你兩手都拿著刀,老子也不在乎你!”轉臉又對旁邊的小馬道:“你不是也一直想算計我嗎?現在你和他一起來吧!”


    馬喃喃地說:“怎麽把我也扯進來?我才不想摻合到你們中間。”說著他退到了一邊。


    夢才冷笑:“小娘娘腔,現在我們隻能單挑了,把地上的菜刀也撿起來!”他向小李逼了過去。


    李並不是那種玩命的人,看到夢才動了真先自軟了,他丟下菜刀,蹲在地上捂臉哭了起來。別人忙將夢才勸住,拖到了裏麵的房間。


    “大男人哭成這樣丟不丟人?快別哭了,新聞已經結束,去關廣播吧。”小馬將小李拉起來,一邊勸著把他弄走了。


    宿舍突然安靜下來,安靜的地上掉一根針都能聽到響聲。夢才頹然的站著,這麽多年,他是第一次和組裏的夥伴撕破臉皮,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小魯走到跟前說:“你有什麽難過的?小李這個人你早就該教訓了,隻不過――”他笑了笑,“你今天的手段卑鄙了點,還有,你幹嗎把小倩扯進來?你自己找個僻靜地方揍他一頓不就得了。”


    確實,幹嗎要把小倩扯進來?――夢才對自己的行為也感到困惑。起初他隻是想把小李騙到遠處的森林裏好好的收拾一下,讓這小子閉上臭嘴,可後來為什麽要改變主意呢?現在不但沒有製服這小子,反而把事情鬧的紛紛揚揚。他懊喪到了極點。


    晚上十點多鍾,小李和小馬才從外麵回來,自然免不了橫眉冷對,夢才克製自己,沒有讓戰火再燃。


    第二天是禮拜一,像往常一樣,夢才一清早便去了小倩家。但女孩卻沒有在門口守侯,他隔著園子喊了一聲,張老師從屋中出來,說小倩還沒起來,叫他進去。夢才剛走進堂屋就聽到臥室傳來小倩嬌滴滴的招呼聲,他不太情願的走了進去。女孩慵懶的躺在被窩裏,隻穿內衣,辮發散亂著,毫無修飾打扮,反有一種說不出的媚態。


    “昨天忘記告訴你了,我們明天去合肥演出,今天不到學校,明天早上你早點過來,我們六點多的車,你四點半就要過來送我,聽見了嗎?木頭――”小倩拖著嬌音道,從被子裏伸出一彎雪白的臂膀枕在腦後。


    夢才問:“你去多長時間?”盡量的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合肥演出完以後就回來,大約一個星期都要不了吧。”小倩看了他一眼,說:“我昨天開始好恨你,卻沒想到你這是計謀,噯,你是怎麽知道我會往那條路走的?”


    “這隻是巧合。”夢才淡淡的說,他不想談昨天發生的事。正好這時張老師喊他吃早飯,便乘機離開了。


    吃完早飯,夢才要出門,張老師道:“倩兒今天在家,正好中午包餃子,你過來吧。”


    夢才說他中午有事,可能來不了。小倩從臥室出來道:“中午你一定要回來,我有話和你說。”張老師笑:“我說不管用,你妹妹親自下命令了,這你得回來了吧。”夢才答應著走了。


    夢才今天還真是有事。三隊上半年從浙江買了一台手扶拖拉機,是二手貨,自然毛病不斷。一天忽然賴在田裏不肯動彈,拖拉機手毫無辦法,恰好夢才路過,無師自通的搗鼓了幾下居然好了,圍觀者大呼神明,從此拖拉機再有毛病就把他喊了去。前天拖拉機為大隊出了一趟近差,回來便躺下不願再起來,對付這“鐵畜生”當然得“小張師傅”,前天晚上三隊隊長便來請過他。夢才本來是答應昨天下午去修的,但被小李的事情一攪攪忘了,所以今天一早夢才趕緊去將功補過。


    三隊隊長四十多歲,夢才修車時,這位差一點成為小李嶽父的粗壯漢子便在一旁嘮叨起他女兒和小李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但他餘恨未消。夢才與小李新惡,對這風流種子當然也不會有好言。


    十點不到拖拉機便修好了,三隊隊長留夢才吃午飯,夢才謝絕。因為惦記著小倩“有話和你說”,他隻去山上略便早早地溜回了村莊。女孩家園門房門都洞開著,已長到半大的黑虎迎了出來,對夢才叫了兩聲便圍著他搖頭擺尾,親熱的不得了。夢才進屋,姑侄倆全在,張老師正在桌子上滾著生麵團,她心裏顯然有點什麽不痛快,因此挺嚴厲的看了看走進來的夢才。小倩則低著頭在收拾一捆韭菜,抬頭看了看夢才,沒有說話,眼裏都是淚水。


    夢才不安起來:是不是昨天的事情讓她姑媽知道了?來是知道了。他不自然的笑笑:“中午三隊請我吃飯,我來打個招呼,中午就不過來了,宿舍裏還有點事,我先走……”他正要使金蟬脫殼之計,但――


    張老師突然喊道:“今天中午你那也不要去,我有話和你說!”


    夢才嚇了一跳,他從沒有見過她對自己說話語氣這麽嚴厲過,收住腳步,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等待著下麵更嚴厲的訓斥。


    但她並沒有再和他說話,隻是怒衝衝把麵團滾來滾去,過了一會,重新轟然地說:“真光榮,我的小姐,一個才十四歲的小丫頭居然動手打人家的耳光!”――她在罵自己的侄女。


    “您光看見我打了他,可他怎麽對我……”小倩淚水漣漣地剛想為自己辯解,但被姑媽憤怒的打斷了――


    “你不要詭辯,我知道你……”


    “我……”小倩還想說。


    “別吱聲,不許打斷別人的話,”張老師厲聲說,“我知道你現在在學校演過了幾個樣板戲,得了幾個獎狀,就自以為是個重要人物了,別人和你開個玩笑,你就動起手打人……”


    倩強忍著才沒有哭出聲來,姑媽已經訓斥她半個多小時了,可一點也不給她申辯的機會,她委屈極了。


    “夢才,你比她大幾歲,一向又是個懂事的孩子,可這次怎麽不但不去阻止你妹妹,還幫著她一起做壞事呢?”張老師訓斥的方向現在轉到了夢才的身上,不過語氣要比對侄女的緩和多了。


    “這小子早該打了,隻”夢才脫口而出,“隻是應該由我一個人動手,不該把小倩牽扯進來。”


    “什麽?做了壞事還這麽理直氣壯的。”張老師笑了起來,“原來這件事的唯一錯誤隻是用錯了打手,哈,我到很想知道你們打人有理的原因。”


    夢才看了看小倩,有點猶豫,但還是說了:“他不止一次的欺負小倩,還經常向我挑釁――反正這次沒有打錯他,這小子不是好人,要不然大隊也不會把他團支書給擼了,宣傳隊也不會那樣解散。”


    對宣傳隊的傳聞張老師也聽到過,她有點明白事情的性質了,不過她還是說:“無論如何也不該把人家臉打成那樣,一個小姑娘這麽凶,傳出去多難聽。”


    “那是我絆倒他時他自己摔的,小倩這雙手像棉花一樣,怎麽會把他臉打成那樣?”夢才麵不改色的撒著謊。


    張老師看了一眼侄女白嫩的小手,似乎相信了夢才的話,過了一會,態度和緩地對小倩說:“你菜已經摘好了,就和夢才出去轉一會,剩下的事情我來做,半個小時後一起回來。”


    聽到這句話,夢才趕緊溜出了大門,小倩隨後也跟了出來。


    “今天我怎麽樣?”在梨樹林中的小徑上夢才問小倩。


    “什麽怎麽樣?”


    “本人剛才憑三寸不爛之舌拯救你於水深火熱之中啊。”夢才饒舌道。


    倩沉默了一會說:“我一點都不感謝你,如果不是你前一段時間不睬我,我也不會和小李在一起,也就不會有昨天那事情。”


    嗨,自己跌到了卻怪石頭――夢才被她的“道理”弄得哭笑不得,隻好苦笑:“反正再怎麽樣我在你眼裏都一無是處,罷了罷了,你的事情我再也不會管了。”但過了一會卻又問:“你姑姑是怎麽知道小李被打的事情?”


    “今天早上小李跑到學校找姑姑告了我們的狀。”小倩答道。


    “這娘娘腔!”夢才鄙夷的罵,“我馬上回去收拾這***。”他轉身就走。


    “不要不要,”小倩從後麵抱住夢才,“我再也不要你為我打架了,你答應我。”


    夢才鬆開她的手,說:“好吧,不打了,和這種人打架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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