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離家的人


    時間於楚凡而言,就如同流光,抓不住,也留不住,自來到萬獸鎮,他學會了喝酒,坐在火盆旁,淡看屋外行人,漠看雪花飄落,獨自一人喝酒。[]


    酒能麻痹神經,卻無法麻痹心神,不論如何喝醉,他也無法忘記曾經,就像他選擇假虛一樣,忘不掉,也不願去忘。


    今日正好是他來到萬獸鎮三月之期,其體內的傷已然痊愈,修為也恢複如初,但他仍舊如此封閉,完全將自己當作一介凡人,淡看人世間的變化,用心去觀那真情。


    飲一口濁酒,店門大開,寒風時而吹打進來,簌簌發響,三月來,楚凡沒賣出一件兵器,這家兵器店的名聲,早已被上任老板糟蹋壞絕。


    “爹、娘,恕孩兒不孝,不能在家孝敬二老,待他日衣錦還鄉,孩兒定當讓二老享盡榮華富貴。”


    店門外,一個約莫二十歲的青年,跪在雪地裏,眼角流下兩行淚水,他的麵前,站著兩名正緩慢步入晚年的男女。


    在凡人的世界,隻要有錢就是王,就能成為一地之主,而跪在雪地裏的青年,因不甘於平庸,故選擇離開萬獸鎮,要出去闖上一闖。


    但他哪裏知曉,外麵的世界並非如傳言裏那般美好,而是充滿凶險,保不定剛離開萬獸鎮,就被強盜所殺。


    對於正告別的那家人,楚凡並不陌生,他與這家人正好是鄰居,三月來也不免會說上幾句話。


    “兒啊,外麵不像家裏這麽溫暖,能不走,就別走好麽?”婦人掩著嘴,話語有些哽咽,三人站在風雪裏,雪越下越大,漸漸將三人的肩頭覆蓋成白色。


    青年的父親姓楊,靠打鐵為生,鎮上的人都叫他楊鐵匠,他此刻默不作聲,隻靜靜地望著跪在雪地裏的兒子。


    過路的行人,有那麽一些停下來觀望,有人在唉聲歎氣,如此一幕,他們在鎮上司空見慣,但真正能活著回來的,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


    店內,楚凡喝著酒,眯著眼睛,凝望默不作聲的楊鐵匠,喃喃低語:“撐起一個家的父親,從來不善表達,但他的精心嗬護,卻不會少,不尋思去如何報答,卻尋思著出門闖闖,為財、為權,還是為利?”


    凡人的生命很短,短到一眨眼就是晚年,楊鐵匠夫婦能否等到他們的兒子回來,很難說。


    砰、砰、砰!


    青年猛地磕上三個頭,濺起地麵雪花,雖沒有響聲,但在所有人心裏,則響起三道聲音,如同雷鳴。


    再不說話,青年站起身,拿起行囊,毅然地轉身離去,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風雪裏,好似會如同這雪一樣,終將融化,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


    “唉,”凝望青年遠去的背影,楚凡又發出歎息,“日後你若活著,是否會想起家中的父母,想起那蒼老的麵頰和斑斑白發,這一切可會讓你淚如雨下,你可知,出門在外,彼此都是最大的牽掛。”


    楊鐵匠拉著婦人走回家中,他們的背影看起來,總感覺失去了一些什麽,仿佛瞬間蒼老十歲。


    喝著酒,目光仍舊落在屋外,雪花已經停止落下,這時,一位中年婦女拉著一名七八歲的孩童,從楚凡的店門前走過。


    “讓你好好念書,你卻如此貪玩,回家去跪著反省,想不通今晚就別吃飯。”中年婦女彎身,手掌打在孩童屁股,口中還說著氣話。


    望著這些,楚凡徒然停止喝酒,心裏陣陣抽痛,哪怕過去那麽多年,每當回想起家人的溫暖,他也會忍不住心痛,淚水會於悄然間模糊雙眼,又會於瞬間散去。


    回想起曾經的責罵,他都會覺得好甜、好甜,那些是抹不掉的思念,忽然有種想回到從前之感,隻是時光無法倒流。


    “這些情,不是假的。”猛地灌一口酒,楚凡眸光大甚,熠熠生輝,他的眼神,好似從這一刻開始,不再那麽迷茫,“父親,凡城,葬地,亦假亦真,介於兩者間,其實在一念之間罷了。”


    他沉寂的心,好似重新蘇醒,如同隆冬走向春天。


    “假與真,神與仙,遠古與如今,凡城與葬地,一切不過是念想,是曾經的曾經,過去何嚐不是一場夢,一場既虛幻又真實的夢。”目光恢複神采,楚凡整個人的氣息變得與之前不再一樣,“雕像老人,最後究竟看見了什麽,他所謂的希望,又是什麽。”


    回想雕像老人消逝時說的話,楚凡頓時有些想不明白,雕像老人為何要說,在他身上看見了希望。


    “照雕像老人所言,人碑本就是我道家之物,若真如此,那人碑必定是老子所留,其內或許隱有一些秘密。”神靈時代的創始人老子,同樣是道家創始人,楚凡內心隱約間似捕捉到什麽,“若真是如此,那人碑就是老子留下之物,然輪回時代、冥王時代的創始人,定也留下了什麽,或許三位強者間,有著某些聯係。”


    “遠古已經成為過去,但真正的強者,哪怕是死去,也會留下後手。”


    想到在石塔內看見的遠古,楚凡內心陣陣悸動,那裏的參天大樹,那裏的高山,還有那裏的強者,當真是強大至極。


    哪怕遠古成為過去,但真正的強者是不會如此輕易死去,必定還有人活著,誰也不知他們在等待些什麽。


    “假走向真,如同死走向生,隆冬走向春,不過是一個過程,走錯便死亡的過程。”望著屋外被白雪覆蓋的街道,還有房脊上正散著微弱光芒的白雪,楚凡眸光如同皓月般明亮,眼神極為銳利,非常駭人,“既如此,那便讓我來走向真,走向生,走向春。”


    別人看不見的希望,他來完成,別人走不完的路,他來走完,別人做不到的事,他來做。


    這時,倩雪端著飯菜走入店內,她順手從店裏拉過一張椅子,放在楚凡身旁,隨後將飯菜放在椅子上,一語不發,就要轉身離去。


    今日的她,沒有往日靈動,眼裏泛著淚花,走起路來,都有些顫抖的樣子,進來時,楚凡在他眼裏,看見了濃濃悲傷。


    “雪兒,你娘他怎麽了。”見倩雪如此模樣,楚凡瞬間就能猜到是其母親的原因。


    停住腳步,倩雪緩緩轉過身,眼淚濕潤雙眼,在楚凡那平淡卻又有些暖和的目光裏,她突然哇的一聲撲向楚凡,嗚嗚大哭。


    “大叔、大叔,大夫說我娘她,她活不過三天了。”


    倩雪哭得傷心欲絕,這一切早在楚凡預料之內,他沒有說些什麽,隻是抬手揉著倩雪的秀發,低頭望著懷中的人兒,目光柔和。


    生死很平常,縱然是楚凡,也無法幹涉凡人的輪回,即使能幹涉,他也不會去為一個毫不相幹的凡人,對抗天道,對抗命運。


    如果是倩雪大限將至,或許他會出手,會竭盡全力去救這個叫他怪大叔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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