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真愛一生”婚紗攝影中心的老板是我高中同學許慧娟,我寧可脫了褲子滿大街跑也不願進她家店門。我是去店裏才偶遇的她。印象中許慧娟又黑又瘦,嘴裏永遠像含著冰塊,說話期期艾艾。士別七年,我得摳出眼珠子才能看清楚她,現在的許慧娟由一條蛇變成一個白素貞了。關鍵是那張嘴特能瞎掰,比我都貧,我懷疑她高中畢業後去搞傳銷,然後去了趟韓國小小地整了一下。


    我很不甘心,想不明白一個黑妞是如何變成一個妖精的。所以目不轉睛盯著她找瑕疵,可算功夫不負找碴人,我發現她的骨感依然強烈。女大可以十九變,但骨骼是與生俱來的。我對女人的胖瘦不那麽愛憎分明,肉多肉少都不是罪,瘦較上鏡,但胖有肉感,從舒適度分析,趴在軟綿綿的“席夢思”上比硬邦邦的“木板床”舒服。我隻是討厭她那張臭嘴。話特多也就算了,還沒節操。和我寒暄一通之後,她突然說:“林豐,我以為你孩子都上幼兒園了,怎麽現在還沒結婚呢?我記得讀書那會你可是風流倜儻,屁股後麵跟了好幾個女孩子。”然後掰著手指算:一班的林燕、三班的苗婷婷、還有我們班的姚豔……我使勁給許慧娟眨眼睛,示意她別說那麽多廢話,她瞪大眼睛反問我,“還有遺漏嗎?”讓我瞠目結舌,久久放不出一個屁來。


    許慧娟去拿相冊時,陳露悶著氣問我,“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高中就談戀愛了?”我裝作一本正經,說我高中時都沒發育成熟怎麽可能。陳露貼在我耳邊,問說:“你談戀愛就為了和人家……”我笑笑,心想還真是那麽回事,我讀初中時就知道摸女生胸部是什麽滋味了。讀高中時我經常和同學翹課看****,看完後欲火焚身,蠢蠢欲動。如果當場有頭母豬在場,我是不是會饑不擇食就很難說了。但當時和女生談戀愛就是衝著她的身體去的,這是不可否認的。嘴裏說著要和人家天長地久的謊話,頭腦裏盡是vcd中男歡女愛的各種姿式。


    打死不說實話是我在陳露麵前能穩如泰山的重要手段。我說我其實特純情。陳露搖頭說不信。她不信是有道理的,沒有實戰經驗的人,是沒有勇氣第一次約會就牽她的手。要不是她頑抗到底,第三次和她在小樹林約會,我就讓她從少女變成女人。我不想和陳露扯往事,人是經不住推敲的,再回首都是汙點。我的過去像建築垃圾覆蓋的茅坑,一挖就能聞到臭味,越挖越臭。我避開話題說:“我們是來研究婚紗照的。”


    許慧娟抱來一遝相冊,坐在沙發上給陳露介紹婚紗照風格:韓式淑女新娘、歐式大氣新娘、古裝含蓄新娘、旗袍典雅新娘……詳細解說各風格的特點,把台詞念完後,許慧娟突然拍著大腿,被羯子咬了屁股似的尖叫一聲,“哎喲!”說陳小姐長得這麽漂亮,怎麽拍怎麽好看。咱說好了,拍完後我把你的相片掛到廣告牌上,你可不能找我要形象代言費。陳露謙遜笑笑,很不好意思。陳露就是這點不好,從來都不自信。我在想,如果陳露的容顏換到蔡欣腦袋上,蔡欣早去參加世界選美大賽了。


    許慧娟像路邊擺攤的假和尚,拿著她店裏的破相冊當神符,吹得花枝亂顫。陳露心實,被她忽悠得一愣一愣。我提醒許慧娟,“哎,同學,是婚紗照不是個人寫真。”許慧娟對我很不客氣,“不是我說你啊,你能娶這樣的老婆,你走****運了。別瞎摻和。”說著還不忘翻我一個白眼。認真想想,我對許慧娟從未動過雜念,她沒理由對我哀怨什麽?


    所以,我不得不佩服許慧娟是個地道的奸商,她知道憑著同學關係,我不好意思說走就走,隻要把陳露哄開心了,這單生意就算成了。隨便叫個民工拿個傻瓜牌照像機按幾下快門,伸手就要我掏幾千銀子,把我當冤大頭宰殺。有時候想想,幹什麽事還真不能找熟悉的人,越是熟悉越不好講價,人家給去個零頭,咱還得說千恩萬謝。


    陳露最後決定拍古典風格的,問我什麽意見,我說:“有什麽能比讓你開心更重要的?”陳露挽著我的手臂,無比幸福。我向許慧娟炫耀:“看到沒,這就是你同學我的魅力。”許慧娟說:“這還差不多,算個好男人。”我正想許慧娟總算說了句人話,打算表揚她幾句,她又說了一句,“你不會又是騙人家的吧?”我當場快腦溢血了我。


    陳露突然捂著嘴衝進衛生間,在裏麵嘔了很久才出來。許慧娟給陳露倒了杯熱水,噓寒問暖,大談育兒經驗,好像她已經生過一打孩子了。臨時走,許慧娟交代陳露要定期去檢查,她說:“我有個女伴在第一醫院兒科,要不要我給她打個電話。”我隨口問了一句:“叫什麽名字?”許慧娟說是蔡欣。我心裏格登一下,趕緊拉陳露走。


    我從來不帶陳露去見我高中同學,楊易也隻見過一次。我在高中同學圈裏聲名昭著。時任班主任對我的評價是“沒有節操的流氓”。他大膽斷言林豐能考上大學就是中國教育的恥辱。但搞笑的是我在大學居然當了兩年學生會主席,沒有一次補考經曆,還是優秀畢業生。我很不喜歡提起那段流“金”歲月,所以陳露要我講講我高中時候的故事,我胡扯唐詩宋詞,說:“不恨天涯行役苦,隻恨西風,吹夢成古今。”陳露想了一下,似懂非懂,一臉茫然,頓了一會說:“改天找你同學聊聊天,我就知道了。”我本想帶她吃頓好的,一聽這話,好心情全沒了。長青市實在太小了,放個屁都能熏到認識的人,我去哪不好,非去“真愛一生”,去你ma的!


    陳露的父母來了,我和陳露去火車站接他們。陳露叫著“爸,媽”衝向人群時,我張望許久才認出他們。歲月真是把無情的******,刀刀催人老,才多久沒見麵,兩老人蒼老了很多,特別是陳露他爸,頭發清一色全白,完全不像個五十幾歲的人。我伸手去接行李的時候,發現老人的右手有點不靈活,問他怎麽了。他說:“前些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跌,不礙事。”陳露她媽說:“還說不厲害,骨頭都斷了。”陳露抱著她爸就哭開了。她爸拍了拍陳露的後背,說都要結婚的人了,怎麽還哭呢,也不怕讓人看著笑話。陳露一哭,她媽也偷偷抹眼淚。看得我心裏一陣疼痛,鼻子酸酸的感覺有淚要來了。我抬頭仰望天空,任由淚水在眼眶打轉。


    傍晚,我媽也來了,大包小包一路風塵,可把老太太累得不輕,氣都喘不順暢,還主動請纓要和雞鴨魚肉過不去。陳露的媽媽堅決不讓,卷起袖管決定一展廚藝。倆老太太似乎還有華山論劍的意思。作為後宮主人,陳露親自下廚;作為一家之長,我打下手,妻唱夫隨,盡顯恩愛。三個老人看在眼裏,滿心歡喜,對各自的孩子讚不絕口,在飯桌上還延伸至從小教育的重要性和緊迫性。吃完飯,我和陳露打掃戰場,他們在客廳聊天,我探出脖子看看,他們處得還算融洽。阿彌托佛!


    之後召開家庭臨時工作會,主要議題是表決我和陳露的婚姻大事。我媽先發言,她說:“早就該去拜訪你們,就是老了,不中用,一坐車就會暈,不敢出門。”我心裏偷偷地笑了,我媽真會說話,她和一幫老幹部五一節還去了趟井岡山,也沒聽她說頭暈。陳露她爸說:“以後就是親家了,我們不拘這些禮節,隻要孩子過得幸福就好。”我媽還是對未盡禮數深表歉意。在職場混久了,言語中還是那股濃濃的腔調。然後提出關於聘禮的事,表示:“按照你們當地的風俗習慣來。”陳露她爸當場表態,不與他人比較,我們嫁女分文不要。還掏出一張銀行卡給陳露,說:“我們夫妻都是普通工人,也沒有存多少錢,這15萬是我們老兩口的一點心意。”我媽好麵子,一臉神聖地婉拒他們的好意,堅決不讓陳露要那錢,她說:“我的退休金全都給孩子留著呢,你們別擔心孩子吃不好,穿不暖。”陳露的媽說:“就是給我外孫的一點點見麵禮了。”陳露拉了她媽的手,說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她媽說生男生女都一樣。我發現我媽牽強地笑了一下,她的心思我明白,她更希望是男孩。兩個老人開始又就陳露肚子裏的孩子交流了一些想法,分析了孩子可能像誰的問題,並指導陳露如何保胎護胎。


    女人談的事我們男人不便插嘴,我給陳露他爸遞了一根煙,請他到陽台抽煙喝茶。我給老人衝了一壺上等龍井。茶葉是蔡欣給我的,據說價值數千,我對此保留看法,但茶葉香氣沁人心脾是真的。老人喝了口茶,對我說陳露她媽身體不好,懷了兩胎都壞了,懷上陳露後恐有意外,天天躺在床上。陳露的身體也不好,三歲的時候發過一次高燒,差點沒救過來。我明白老人的意思,就是要我好好對陳露。其實陳露真不容易,一個人跑來長青,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她沒有什麽朋友,一下班就回家,把家裏打掃得一塵不染,然後等我回家給我做飯。她的生活簡單到無聊,但從不抱怨,我心情不好時,她還會安慰我。我以茶代酒敬老人,發誓我會好好對陳露的。老人說:“陳露也是被我們寵壞了,她有做不到位的,你別凶她,要跟她好好說。”我說我從來沒凶過陳露。我說的是實話,自從和她在一起,我沒給她翻過臉,因為我實在找不到翻臉的理由,陳露好得讓我一點脾氣都沒有。


    我和陳露的婚禮經雙方老人協商,一致同意開春後就舉行。問我們有沒有意見,陳露說聽老人安排。我想是該給陳露一個完美的婚禮了,那是對老人最好的交代,也是給陳露最大的保障,還有即將到來的孩子,他應該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和一對愛他的父母。我搖頭說沒意見。二次工作會圓滿結束。


    陳露的爸爸媽媽呆了三天就要回去了。我挽留他們,陳露她爸說她媽養了十幾隻雞,要給陳露做月子時補身體。怕雞餓死了,所以得回去。臨行前她媽交代我:“陳露體質較弱,現在肚子裏有孩子了,要想著多給她補補身子,以後孩子才能健康。”我說會的。陳露她爸嫌她老婆太囉嗦,說林豐懂得,你就別操心了。“我看林豐這孩子挺好的,把陳露交給他,我放心。”我聽著心裏翻江倒海,羞愧難當。要不是我臉皮厚,真的,我會紅著臉去撞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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