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喬苓回到家中的時候,正是拂曉。回來的路上經過喬家的墓園,林立著肅穆石碑的墓園沾了一些清晨的薄霧。喬苓從il上下來,從這兒開始步行。


    墓園的西北方,有一些新立的,還沒有刻上姓名的碑,喬苓口中數著數,走到了其中一塊墓地跟前。


    這一見方的墓地和石碑,是為她準備的。這個家族裏的每一個孩子在出生那一天都會領到一塊屬於自己的墓地,也許是祖先想要讓後人早早了解每個人都是向死而生的道理。喬苓很少到這裏來,如果不是今天恰好經過,她也許也不會動來這兒走走的念頭。


    靜坐在自己的墓碑前,她的心情比想象的還要平靜。也許祖先的做法是對的。當一個人知道當他死後的歸所,死亡好像就不再是充滿未知的東西,它竟會顯得有些親切,像一個終極的庇護所。一個人一生所經曆的所有動蕩,都將在這個安寧的庇護所裏得到安撫。


    喬苓靜坐在這裏,終於能夠開始思考發生在波塞城的一切。


    當時的恐懼、憤怒、對人類種族的責任感在今天已經散去,隻有楊令元的影子令她久久不忘。喬苓伸出手,那天在波塞城拿到的骰子在她掌心漸漸浮現。那時藍色的骰子在此刻變成了血色殷紅,泛著暗暗的光澤。


    “小小姐?”


    喬苓聽見了江裏的聲音,她回過頭,果然看見了江裏恭敬地站在不遠處,微笑著看著她,江裏笑著說,“剛才在墓園裏好像看見了人影,我就猜是不是小小姐回來了。”


    “江叔……”


    江裏邁著他一貫的平穩步伐走到喬苓身後,他認出喬苓此刻正坐在她自己的墓前,江裏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忽然想起,從前喬苓的父親喬一錚常常到這墓園來,一個人站在墓地裏沉思,像喬苓一樣帶著一點傷感,沉默地看著自己的石碑。


    這一瞬,江裏忽然覺得看到了當年的喬一錚。


    喬苓站了起來,她的衣服後擺被地上的水弄濕了,但她毫不在意,“江叔,爺爺現在醒著嗎?”


    “剛剛睡下。”江裏搖頭說,他看見喬苓泛紅的眼睛,有些心疼,“你要不要先休息?”


    “不了,我去他房間裏等。”


    “需要我幫你拿行李嗎?”江裏伸手去接喬苓手中的箱子,但喬苓幾乎本能地後退一步,敏捷地避開了他的手,一時間兩人都有些尷尬。


    “不用…了,這些是朋友托我保管的東西,不重的。”


    “好。”江裏點頭,退在一旁,跟在喬苓身後,一並離開了這處墓園。


    喬苓的歸來沒有驚動任何人,她踏著無聲的步子上了閣樓,輕輕推開祖父的房門,看見這個渾身插滿管子的老人此刻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喬苓緩緩走近,將景策給她的箱子放在了祖父的腳邊,她跪靠在祖父的椅子上,輕輕撥開祖父的四隻金屬吊爪,靠上了老人的膝蓋,也閉上了眼睛。


    就像卸下了千斤頂,喬苓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一道淡藍的屏幕突然出現,伴隨著一絲微弱的電音,喬苓眨了眨眼,看見祖父喬平易已經睜開了眼睛,半空中的藍色屏幕出現了一行字,“回來啦?”


    喬苓點頭,“回來了。”


    喬平易望著孫女,敏銳地覺察到她與往昔的不同,某種活力從她身上消失了,現實的沉重感取而代之。喬平易伸出一隻金屬爪,輕輕落在依靠著他的喬苓身上,就像安慰幼時的小女孩兒,輕輕地安撫,什麽也不必說。


    喬苓靠了一會兒,直起腰來,將放在一旁的箱子重新拿回手裏,“景策讓我把它帶來……不知道是什麽。”


    淡藍的空氣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我知道是什麽。”


    “爺爺知道?”


    喬平易雲淡風輕地看著喬苓。


    喬苓疑惑地看向箱子,用喬平易的瞳紋識別打開了箱鎖。


    箱子打開的瞬間,一本厚厚的書冊掉落下來。


    “這是……”喬苓將書冊展開,忽然感覺這裏麵的字跡如此熟悉,“這是……上次沒有講完的故事。”


    上次的那個故事隻看了一半,原來另一半在景策手中。喬苓望了喬平易一眼,“爺爺和景策很熟麽?”


    “說不上熟,從前會有一些往來。”淡藍的屏幕上浮現這幾個字。


    喬苓低頭翻閱起這個故事:


    金枝得了少女的嗓音,便化作人形追隨愚者而去——


    喬苓的眼睛驟然睜大,這難道不是近幾日發生的事嗎?降苓變成了銀發的少年,其他人的il也發生了相應的擬人化。


    故事裏寫道,追隨愚者的這一路,少女金枝收到了老嫗分發的裘衣;經過山林時遇見強盜,恰好被匠人救下;最後她來到河水邊,三顆金蘋果自動從水中擢升,飛入了她的籃中。


    是夜,金枝來到愚者居住的村莊,敲開了愚者的家門。


    愚者未曾認出眼前的妙齡少女就是昔日的金枝,雖是初次見麵,他對這少女卻有難以言說的熟悉感,他並不知曉這熟悉感源自祭司的三滴鮮血。


    少女將三顆金蘋果送給了愚者,那夜便在愚者的家中住下。


    至此,兩人再未分離。


    ……


    隻是短短幾行,卻讓喬苓看得極不舒服。


    對她而言,愚者即是景策,金枝化身的少女卻完全地占有了他。合上書冊,喬苓有些悵然,這個故事景策也看了,他怎麽想?


    “我不明白。”喬苓抬頭,看向喬平易,“這個故事……這個故事到底在講什麽?”


    “這是金枝留下的寓言,或許對過去的人來講,也是預言。”屏幕上緩緩地浮現這一行字,“這個關於金枝的故事充滿了暗喻,想要解開,恐怕還需要更多線索。”


    “我不喜歡猜謎。”喬苓低聲說。


    “可是命運從來不會把答案直接呈給你。”喬平易稍稍歪了頭,“你說是不是?”


    “嗯……”喬苓閉上眼睛,又靠在了喬平易的椅子上,她思緒混雜,各種念頭飛速交替。


    七執、金蘋果、大河、金枝化作的少女……


    時間過去,太陽漸漸升起,日光從窗外照進來,讓這個房間變得暖融。喬苓想著這個故事的種種,很快就睡了過去。


    喬平易從高處的櫃子裏取了一張被毯,蓋在喬苓身上。看著孫女熟睡的側臉,歎了口氣。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不孝子,不知道此刻他在哪裏,不知道他將扮演故事裏怎樣的角色。


    “你們真像啊。”喬平易看著喬苓,心底喃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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